第七十三章 暗潮
「期待！要是能在節目上宣布《海女》拍下一季就更好了！」
「小秋！小秋！能年！能年！」
「聽說這次夏婆婆不參與合唱，好想聽小秋、春子和夏婆婆，天野家三人合唱一次啊。我今年就圓夢了。」
「哈哈哈，樓上的是把忠兵衛爺爺和黑川開除天野家了嗎？」
滑鼠指針一條條翻閱著論壇的頁面，連續點開好幾個評論詳情，無論是怎樣的言論下都能跟著一長串的回復。
「黑川都出軌了，還能算進天野家嗎？」
「就是，就是，算他不如把結衣算進天野家（笑）」
刷新的版聊迅速撤換下置頂的言論，在立木瀧打個哈欠的工夫，剛才聊的話題已經拋在了幾十樓開外。這也能側面說明了，今年的紅白到底有多少人在關注。不過除了清一色的稱讚和期待外，也沒找出其他的內容。
疲憊的視線在文字間穿行，突然在一句粉絲留言下，捕獲到了自己的名字。
「…說起來，這個立木編劇是和最近的那個小森林是同一個編劇嗎？」
「是的，而且這個立木編劇，聽說好像和能年玲奈是情侶關係啊」
「哼！情侶？是xx吧，我家裡有個親戚在海女的拍攝現場，據他說，這兩個人可是住在一起。」
「就是，能年玲奈能從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演員，突然成為晨間劇女主，沒有潛規則我是不信的。看來這個立木編劇出力不少啊」
「我知道內幕，詳情可以看我主頁！」
找到了！
操作滑鼠點擊頭像，是一個遊客登錄的賬號，ID更是一連串毫無規律的隨機數字。簡陋的個人空間里信息寥寥，多是被封禁的消息記錄，只有最近的置頂上顯示有大段話語。點進去，在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字中，幾張照片尤為顯眼。
立木瀧略過文字，定睛看去。
大概是他從醫院恢復后返回久慈片場時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和能年說說笑笑，一隻手拿著筆記本拍在她的右肩上。不過攝影師的角度選擇很好，倘若不仔細看，只會認為是自己親昵的搭在對方的肩膀。
其餘的照片也都是類似的構圖，作者似乎想用這幾張現場照片來為自己內部人員的身份背書。
《在海女結束后的這段時間，我終於忍受不住選擇曝光！》
回過頭來重新審視這篇文章，標題上雖然平平無奇，但內容的表達層序上卻顯然是行家出手。開頭以能年玲奈和立木瀧的現狀入手，說了下公眾對二人的印象。隨後則是將自己置於一個知道內幕，不忍公眾收到欺騙的道德高地，開始了這篇文章的爆料。
「...我一直受到能年玲奈的欺負，她總是在導演面前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可卻一直指使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做些完全做不到的事…在海女的拍攝時間裡，我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能年玲奈在拍攝期間還對編劇立木瀧枕營業，我曾不止一次見到她深夜進出立木瀧編劇的房間，在被發現后，她立馬找上了我，在威脅我的同時，還一直辱罵我…」
爆料的內容不外乎藝能界傳聞已久的霸凌、潛規則等留言，不過作者在其間半真半假的穿插部分拍攝內幕，又在一些細節的描述上頗為曖昧，再加上配文的照片。通篇讀下來，倒真像一個備受欺壓者的自白。要是有不明真相的人閱讀了這篇文章，恐怕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很難再對於能年玲奈產生好感。
不過，與其說這篇文章是針對自己，倒不如說是針對能年玲奈。提及自己的也只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反而將更多的筆墨花在了能年玲奈的惡女事迹。
立木瀧又仔細看了一遍這個故事，掏出手機，撥通了石田勇介的電話。
「石田桑，是我，出版社最近有收到針對我的投訴嗎？」
「投訴你做什麼？沒有啊，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只是在想自己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如果後續有人投訴的話，麻煩石田桑告訴我。」
「知道了，我會留意的，真是奇怪，還有人打聽這些…」
呼出口氣，立木瀧靠在椅子上，掛斷電話放到一邊。如果按訓霸桑所說，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行動，沒理由新月社那邊毫無動靜啊？轉過頭看向電腦屏幕上閃爍的畫面，立木瀧陷入沉思。
與此同時，能年玲奈站在lespros社長辦公室前，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后，又吞下口口水，才壯著膽子把手搭在門把手上。
小心翼翼的推門入內，諾大的房間籠罩在一片深紅色的陰影之中，只有在窗帘遮掩不住的邊角，才有幾束明亮的光滲入空氣中。不知名的壓力仿若化作切實的重量壓在脖頸，能年低垂著頭，將視線聚集在腳尖。
踩著名貴的地毯，還沒走到社長辦公桌前，就聽見中氣十足的一聲
「能年，你來了啊。」
從久慈的那次審議會後，本間憲再沒有和能年說過一句話，有關工作的指示也全是通過經紀人松田轉達。這次突然間被召來談話，能年的心裡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渾身上下用力緊繃，一點點抬起頭，在對方的瞳孔中倒影著畏畏縮縮的自己
「社長…」
「能年，不用那麼緊張。說起來，我們好像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最近紅白歌會的排練怎麼樣？」
「挺順利的…」
「順利就好，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這次找你來是想商談合約的事。畢竟你來lespros也有幾年了，是時候討論一下關於下一份合約的事了。」
扯動臉皮，本間憲笑眯眯的從桌子抽屜下拿出一封文件袋，擺在桌上。
「本來這件事，讓松田和你談也可以，但我直到現在還會時不時想起，最初簽下你那天，你和我興緻勃勃討論新垣結衣的情形。啊，真是懷念…「本間憲注視著能年玲奈，神色逐漸平和。」這份新合約已經最大程度給你提高了薪水，50%的漲幅可是連新垣結衣都沒有的待遇哦。能年，社內還是很看重你的。」
「哎！」
本就畏於社長的氣勢而來不及思考，又被他一連串的話語壓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能年微微屏住呼吸，腦子裡只剩下了接過文件簽字的想法。
本間憲卻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任由能年細細察看合同上的條約。只是臉上幾道皺紋擠出的笑容看上去略顯猙獰。
工資的確比以前上漲了一大截，時間上也是和上份合約一樣也是五年，只是多了許多額外的條款。
「社長，這個姓名權是什麼？」
能年的手指點在了違約條例中不起眼的一條說明。
「哦，這個是和藝名有關的，畢竟我們幫你洽談廣告代言，需要授權給對方公司使用你的藝名。看了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之後我還有個會議...」
「哦！好的。」
看著能年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姓名，本間憲點點頭。臉上的皺紋紐動著，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能年內心發毛。草草想了個借口就告辭離開。
「社長，我之後還有排練的安排。」
「那今天就這樣吧，能年，期待你今後的表現。」
辦公室的門還沒合上片刻，踩著能年的前後腳，松田弓著腰走了進來。
「社長。」
「通稿的事怎麼樣了？」
粗短眉毛下滿是玩味的眼睛望了過來，本間憲臉上的表情哪還有先前的半分和睦。
「已經傳播出去了，不過nhk那邊的手段比較迅速，暫時還沒有什麼比較大的反響。一些周刊也答應年後刊載。不過具體時間要看能年在紅白上表現了。倒是文春那邊拒絕了我們，沒有確實的證據，他們不願意爆料。」
「本來也沒指望他們，我要的是用泥沙污濁水池，可不是要用泥沙填平水池。」
看著本間憲仍是一臉平靜的模樣，松田咬了咬牙，似是下定決定。
「社長，不再考慮一下吧？現在能年她聲勢正盛，如果好好培養的話，完全有機會成為下一個新垣結衣，甚至....日後超越新垣結衣也說不定。」
「能年她之前頂撞我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不給她點懲罰，以後怎麼管控其他藝人。」
本間憲轉頭望向松田，眼神陡然冷厲。
「lespros能有今天這個知名度，全是因為我發掘了新垣結衣，我不會讓任何人超越新垣結衣。況且，你想培養一個新的新垣結衣的意思是，是你想學飯島，出去創立一個新的lespros嗎？」
「社長！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嘿嘿」本間憲的身體不自覺地晃動著，臉上的皺紋爬出了個醜陋的笑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松田一番。
「那就繼續照我說的做，松田君。」
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松田垂下腦袋，獨自悶著聲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