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煙

吃了早飯後，龍帆又向媽媽要了十塊錢，經歷了昨天的事媽媽似乎也看出了龍帆心情不好，這次也沒有問為什麼，拿出了20元，將錢遞了過去，拉了拉孩子的衣領語氣輕柔的說道：「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別想太多，這事不怪你，人嘛，總會遇到一些意外，媽媽這輩子所求不高，只要你們能快快樂樂，幸福的長大就好了。」

很少聽自己老媽這樣跟自己說話的龍帆明顯楞了一下，似乎長這麼大，媽媽很少這樣跟自己這樣說話，印象中不是打就是罵，可能不記事的時候會有，但記事以來就沒有出現過，他鼻子有點酸，想要將心中的委屈全部宣洩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因為周圍人太多了，男的無論是孩子還是大人，都是要面子的，龍帆接過錢點了點頭輕聲道：「嗯，知道了。」

出了門龍帆去對面小賣部買了包煙和打火機，再次來到昨天男孩落水的地方，坐在了那塊冰冷的石頭上，掏出包里的煙，撕掉外層塑料和包裝紙，取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燃了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在嘴裏跑了一圈又吐出來，濃厚的煙氣熏得他眼睛有些發酸。

在初中時，他是試着去抽過煙的，只是抽了一口口水煙他就覺得煙沒什麼好抽的，便扔掉了，現在他抽的也是口水煙，到底該怎麼抽他還沒學會，後面也沒機會學，畢竟家裏人不讓他學，只是經歷了這幾天的事他想着做些什麼緩解下情緒，便想到了抽煙。

因為總是有人說抽煙可以緩解壓力，他就想試試，第一口煙散開后，他又吸了一口，然後吐出，煙霧在他眼前瀰漫，眯着眼睛，透過煙霧，龍帆彷彿看到了自己在學校打架時的場面，只是幾秒這個畫面就消失了，煙霧也淡了，他便又抽了一口，隨着煙霧匯聚，這次他看到了那個女孩，是兩個人做同桌時的畫面，畫面中，他正在找女孩借筆，煙又散了，龍帆又吐了一口，這次的畫面中是一個背影，佝僂著身子：

「這是我外公，我基本算是從小跟着他長大的，他很寵我，總會給我買很多零食，出來半年了，有些想念他老人家了呢。」

不知怎地，龍帆突然開口說話，像是在給什麼人講煙霧裏的故事。

說話后他便會再抽一口煙，繼續說着下一個畫面的故事。

這時候畫面中出現一個十歲男孩趴在地上的畫面，似乎在保護著懷裏的東西，旁邊他媽媽拿着掃把指着他：「這是我十歲時候發生的事，姨婆給了我200元壓歲錢，我媽讓我給她，我不願意，我媽媽就用掃把揍我，最後還是交了，不然不知道被打成什麼樣。」

還是他十歲的樣子，這次他跪在地下，他父母都在揍他：「這次應該算是我活該，我們家外面有個小賣部，他們門口放了個桌球桌，時常會有人去玩，那天一大堆孩子在玩，我在旁邊看，因為當時那老闆也是認識我，等他們打完的時候我就想着幫忙收球，不知怎地就玩心大起，把一顆球藏在了袖子裏，想跟老闆開個玩笑，等把球都放在桌上的時候，老闆發現球少了，我正準備笑着把球遞過去，老闆卻突然吼了一嗓子，都不許走！球少了！讓我檢查了再走！我一下子就慌了，下意識的沒敢動，當時膽小，也沒敢把球交出去，想着老闆應該不會查我，等老闆查了后我就悄悄把球放回去，然後老闆第一個搜的就是我，球被搜到了，老闆拽着我的手臂就去了我家，然後就是打了，什麼掃把，雨傘，衣架，都給打彎打爛了。「

龍帆就這樣一邊抽煙一邊講著故事，

不一會兒竟然就抽了五根煙，這時畫面中出現一個大男孩揍他的場景時他安靜了，那是他小時候和他哥鬧彆扭，他哥打他的畫面，畫面中他被他哥壓着雙手，抵在胸口位置，他嘴裏大喊著媽媽哥哥欺負我，然而媽媽卻只是當他們在打鬧，沒有管，從那之後，他和他哥的關係就忽遠忽近了。

一時龍帆沒了講故事的性質，嘆了口氣，他點燃了第六根煙，開口道：「這就是我的童年，沒有歡聲笑語，沒有其樂融融，你知道嗎，我到現在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真心交談的朋友，連說的上一句話的也沒有，從小到大，沒有人會問我過得開不開心，快不快樂，他們關心的大多都是成績，我還記得我讀小學有段時間迷上了遊戲，我媽媽在遊戲廳找到我的時候，竟然把我拉到校門口打我，還說什麼，讓你同學老師都看到你著打，看你以後還敢去打遊戲不，她可能不知道那一刻她親手葬送了孩子在學校的童年，他孩子在學校不止被同學嘲諷，連老師都要嘲諷幾句，說什麼難怪成績這麼差哦，天天去打遊戲，同學們莫跟他學哈，不然你們爸媽也會把你拉到校門口打。當時教室全是笑聲，以至於那天模擬考成績下來時我數學考了97分，我去領卷子時，我們班主任在教室里說考這麼好，是不是抄的哦，他則很一說，整個教室的人都覺得我是抄的了。」

說到這時，龍帆重重的嘆了口氣，拿起手上的煙，又狠狠的抽了一口，而後看向湖面：「這世界上或許和我一樣的有很多，但就是因為這種種經歷導致我成了這樣的性格，內向，不會溝通，膽小，一旦遇到一些事，就會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慌了，我很不想自己是這樣，但我就是這樣，我很想勇敢，但我小時候的種種經歷伴隨着我的成長無法給我帶來勇氣和安全感，我想去做一些什麼事情的時候，我會沒有底氣，我害怕失敗帶來的後果無論那後果是什麼，我都無法承擔，這種情況下，我......我真的沒有勇氣去救你，我沒有力量支撐我下水，我怕死，我還沒活夠，我也不會游泳，如果我下去救你，萬一沒救回來怎麼辦，這種事情我沒有經歷過，我根本不知道沒救回來會發生什麼，怕被罵，怕被打，怕千夫所指，怕這些事情發生後父母不要我了，因為我的經歷告訴我，他們沒多愛我，不會為了我放棄一切，所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怪我，怪我沒用，怪我膽小......」

或許是煙熏的，或許是情緒感染，說出對不起時，龍帆再次哭了出來，但他沒敢哭出太大動靜，怕別人看到，怕丟人，怕別人覺得他有病，他很脆弱但他自尊心也很強，此刻的他對他自己而言，就像沒穿衣服，完全暴露在了湖面上。

過了一會兒，好像有什麼動靜從身後傳來，龍帆連忙調整好情緒，擦乾臉上的淚痕，把煙和打火機揣會兜里，然後站起身，呼了口氣，臉上極力做出了微笑的表情，低着頭轉過身，往回走去。

路上，龍帆已經可以預料到他一會兒的遭遇是什麼，事實也如同他猜想的一樣，聞到他身上煙味的父母很生氣，搜了他的身，摸到了煙和打火機后他爸爸給了他一腳，媽媽恨鐵不成鋼的把他剩下的錢收了回去，並告訴他，以後買什麼必須告訴她，才考慮要不要把錢給他，耳邊還時不時傳來他哥的嘲諷聲：「耶，老肥學會抽了了嗦。」以及各種長輩苦口婆心的教導聲音，說這些話的長輩，有的嘴裏還叼著煙。

大人不就是這樣嗎，他們覺得對的就是對的，覺得不對的你也要跟他們一樣覺得那是不對的，當然抽煙有害健康這是沒錯的，但只有煙嗎，就好像某個孩子想學音樂，父母卻讓他專心去學習，把成績考好才是正事，不然就是不務正業，等你自己有機會和時間去學習的時候，那些東西卻成了你當下年齡的天書一樣，而那時候你要上班，要成家，要給父母寄錢，要存房款車款，那還有時間去學那些，工作時間短了，還是錢賺夠了，或許這就是平凡人的命吧，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