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明

晨，熹微。

威海衛。

房屋驕傲，浸泡在環環雲霧間，凝視着房屋底下的深淵，深淵底下的小人物。初陽掙脫外衣，泄露繾綣綿意。

黎升站在窗前，洋娃娃般得大眼無辜地注視着窗外的幾凈樹。那是姐姐取的名字-有窗明幾淨的含義。

「哼！總愛裝大人，文化詞誰不會說！」那時八歲的黎升，說這話時，總愛撅起小嘴巴。姐姐是黎升有記憶以來腦海中唯一的bug，即便從未清楚地見過她，他也知道姐姐這個人不一般。

黎升轉過頭，房間在日光獻上的光彩下，將那一沓沓砸落地毯的書刊、小說透射到牆壁。窗戶上的灰漬，斑斑點點，好不熱鬧！

「也是，可不是『窗明幾淨』嗎！」黎升輕笑了幾聲。

姐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自從她出國以後，連同窗外的幾凈樹也變得逐漸萎靡起來，沒有了往日的生氣。「你個小子！快出來！快出來！」卧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打開門，還沒緩過神來，就被人一個腦瓜子彈到了懷裏。

「你說說，這多久沒見，小升升就不認識我了呢！」黎升被這一陣暈頭轉向的揉搓搞得天昏地暗。眼皮耷拉着，努力將自己的眉頭舒展開來。

黎冬月一身粉色長裙，烈焰紅唇，綠色高跟鞋，再加上一頭粉色波浪卷，微微眯起的雙眼不時向外散發星點。正好彈進了黎升的眼裏，好是刺人！

「你...？你..是誰？」從充斥着刺鼻玫瑰香的一處跳開來，黎升被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搞得不知所措。幾瞥尷尬的神色時不時駐留在黎冬月那略帶誇張的綠色細高跟鞋上。

「哈哈哈！你當好不好笑！」徐淑雲扯著嗓子，攬著黎冬月的腰走到黎升面前，「你當弟弟當傻了？姐姐都不認識了！」

姐姐？看着面前這位濃妝艷抹的小姐，黎升面前不斷閃現著那棵幾凈樹的影子，儘管現在是棵萎靡的幾凈樹。

黎升一邊出神，一邊念叨著「姐姐」兩個字。

「瞧瞧，都這麼大了，記得我剛走那會，才小不點，現在都大小伙了。」黎冬月說着，一把將雙手放在黎升的頭頂，扭頭看了看徐淑雲。

「淑雲姐，你不是三天前去BJ了嗎？怎麼？工作的事情落實了嗎？」黎升將黎冬月搭在頭頂的雙手緩緩放下，靜靜地走到一邊的茶几旁，兩杯茶水。

「我這當姐姐的，也就黎明出生時見了你，說起來，這姐姐也是不稱職的。這次回來，就想來看看你。」少年輕咳了幾聲，低垂的眼眸不住地晃動着細密烏黑的睫毛。清淡的菊花茶一陣陣擾人的熱氣四散在周圍的空間內。

「哎呀，你們這姐弟倆，好好的姐弟相見，站着幹什麼，都坐下，都坐下。」徐淑雲見架勢不對，連忙將靠着茶几的兩張椅子拖過來，想要拉着兩人坐下。

徐淑雲一向是位極好的嚮導，人生方向指引師、學習指導師、家長里短調解師，不過二十三的年紀，卻仿若世事洞明，體察人情。

「我呀，本來已經確定去BJ那家編輯部了，現在不，家裏公司出了點事情，所以還是回來幫幫家裏好了。」徐淑雲說着說着，不時朝黎冬月使了使眼色。

黎冬月看着面前這位背對自己的大男孩，恍若隔世般將目光漫長地駐留在男孩背後用白色綢緞綉著的玉蘭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