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坎兒（五）
「娘，你這話，說了三十多年了，娘，你把鍋騰騰，把雞倒進去，別省著，讓芬兒趕緊吃，別壞了，看好鍋，千萬不能讓野狗野貓給拱了，還有老鼠，也得防著。」張桂柱笑着說，黃花花說：「知道，這老鼠都能哩不行，乾糧吊在房頂上，順着繩兒都能下來，你看，這乾糧，睡覺之前，我都竹筐蓋上，用繩子捆住，家裏沒多少吃的，讓這些畜生給糟蹋了，可不行。」
「嗯，這雞你更得看好，大軍也得防著。」張桂柱囑咐道，黃花花笑着點頭，說：「咦，這我能不知道，一會我把肉都撈出來，放在房樑上，正好天涼，叫你妹妹多吃幾天，這湯，這三兩天，就讓你妹妹喝了，這都是最最好的東西，最補身子。」
「行，那我就走了，沒有別的事。」張桂柱說着，又看了看馬二軍，張桂芬說：「哥，那你慢點，別跟嫂子打架。」
「嗯，走了，看好老鼠。」張桂柱說着，放下馬大軍，馬大軍咧著大嘴說：「大舅，你明天還來不？」
「來。」張桂柱笑着說，馬大軍趕緊說：「來的時候，給我帶扭扭糖。」
「行。」張桂柱說着，已經走了，黃花花在門口看着兒子拐彎后，笑着轉過身，馬大軍就蹲在鐵鍋跟前，說：「姥娘，我不怕苦，我想吃藥。」
「大軍，你不聽話，你大舅就不給你扭扭糖了，你是吃苦藥，還是吃甜糖。」黃花花問，馬大軍想了想，吸溜吸溜哈喇子，說：「我吃糖。」
張桂芬吃了倆老母雞，臉色比以前好看多了，黃花花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就這樣也行，老馬家不幫襯女兒，不搭理她們，好在娘家不遠，他們能幫襯女兒，這樣熬著，不好過，也能過。
張桂芬出月子的那天，李立春在門口喊道：「她姥娘，出來說幾句話吧。」
黃花花正在給孩子做小鞋，愣了一下，馬大軍蹲在地上玩石子，說：「姥娘，我奶奶叫你哩。」
「是，我去看看。」黃花花說，張桂芬有點緊張，說：「娘，我跟你一起去唄。」
「不用，你看倆孩子。」黃花花說，張桂芬看看倆孩子，點點頭。
黃花花出了門，李立春板着臉，說：「她姥娘，屋裏坐坐吧，商量點事兒。」
「她奶奶，天不賴，正好晒晒，不用去屋裏，有啥事兒，說吧。」黃花花笑着說，從張桂芬結婚，到現在，她就去過李立春屋裏一次，李立春瞧不上她閨女，她也瞧不上李立春尖酸刻薄樣，不過為了女兒，臉上和氣。
「行，在哪兒都一樣。」李立春笑了一下，接着說：「她姥娘，家裏這情況，你也看見了，窮的不行，根本養活不了這麼多口子人，桂芬也生了，正好是個丫頭，我看她哥哥嫂子都是大好人，又是送雞蛋，又是送老母雞哩，家裏日子過的比咱老馬家好多了，乾脆，把她們娘三接走唄，過個一兩年兒，再給她找一家，都是好事，在這，根本不行，好傢夥，十二口子人兒，就十畝地，又得吃又得嚼，眼瞅著老大老二家裏愣小子也大了，吃不起飯了，她姥娘，是不是這個禮兒。」
黃花花聽了，氣的渾身發抖，說：「家都分了，你們想咋滴，想把我閨女攆走，把房子跟地都佔了，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出去說說，笑掉別人的大牙！」
「她姥娘，你急赤白臉的幹啥，這不是商量哩！她姥娘，要是你，你咋弄，你看看，要是桂芬生個小子，這小子是俺們老馬家的種，不管多難，我不能不管，
這倆丫頭片子，這也不是老馬家的人兒呀，早晚是潑出去的水，說句不好聽的，那個屋裏，就沒有俺們老馬家的人了，要是你，你能容下他們？誰也容不下去！······，再說了，張桂芬才二十多，她能守住寡嗎？哪天她拍拍屁股走了，扔這倆丫頭片子，誰管！要是勾三搭四的，給俺們老馬家戴了綠帽子，誰管！俺們老馬家的臉往哪裏放！」李立春理直氣壯地說，說幾句，跟罵街一樣拍一下手，特別激動，吐沫星子亂飛。
「李立春，你放屁，大軍二軍，不是馬建軍的種嗎？好傢夥，你小子的骨頭還沒有漚成灰里，你這麼敗壞他的名聲，死了怎麼見你小子！有你這樣的娘唄！」黃花花指著李立春的鼻子，說。
「黃花花，你在我這裏裝啥大頭蒜，要是你小子跟媳婦不幹，你直說。」李立春也指著黃花花的鼻子，大聲說。
「這是我小子媳婦干不幹的事嗎？李立春，你這心，真是比狼還狠里，你小子剛死，你一口飯都不給他媳婦閨女吃，地里那麼多活，你們一大家子，閑死，也不肯給搭把手，你也不到處打聽打聽，別人咋戳你脊梁骨哩，桂芬剛出月子，你就要攆走她們娘三，我，我跟你沒完了，······！我······！」黃花花被氣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伸手去拽李立春的頭髮，李立春是出了名的潑辣，年輕的時候，跟老爺們兒都動過手，跟老娘們兒打架，從來都沒輸過，出了名的手狠，一拳懟在黃花花臉上，緊接着伸出兩隻手使勁兒抓黃花花的臉，兩把下去，就是十個血道子，黃花花一看流血了，下手也狠了，去抓李立春的臉，李立春的臉一破，立刻大喊：「來人呀，殺人啦！」
張桂芬在屋裏聽見她娘跟她婆婆吵吵的厲害，想出去，也出不去，馬二軍哭，馬大軍在地上尿了一泡尿，正用石子活着尿玩的歡，正要數落馬大軍，聽到她婆婆的叫聲，覺得不對，也顧不上老二哭，老大玩兒尿了，把老二放在床上，蓋上被子，連忙往外跑，就看見馬建華媳婦李翠翠和馬建國趙平妮，倆人一人拽着她娘一個膀子，她婆婆正使勁拽她娘的頭髮，她娘也不喊叫，使勁剔打她婆婆，不過她娘被她兩個嫂子拽著，根本踢不著，頭髮被她婆婆薅了一地，張桂芬一看這情景，一下子跟瘋了似的，跑到她婆婆跟前，一把把她推了老遠，摔在地上，轉身上去就去踹她兩個嫂子，邊踹邊喊：「放開我娘，大家都來看看呀，老馬家這是要殺人啦，大家快來看呀！老馬家容不下我們娘們兒孩子，這是要打死我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