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江春水向東流
托我帶個小道士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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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
「是的,順帶嘛,這不剛好,路上也有個伴。」
又來為我着想這一招。
對付這種大道理,可以無理取鬧,任性一點,千萬別較真:
「就這樣交給我,不怕我拐走啊。」
「你面善,不會的。」道人眉眼笑,果然不跟我較真。
我是不會啊,誰知道麥芽會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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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認識后,兩人上路。
一路無話
身邊多個人,氣場氣氛啥的跟一個人時怪不大一樣的。
順着路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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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有些不自在,腦殼也翻來滾去,一個人自想自認:
我會不會有點僵硬,不夠長者風範!
我頭動一動,向下向左向右向前,這娃娃,這路,這,哎。。。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小道士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你個少年人,有個什麼愁!」我拿出長者風範。
「我是在說你。」小道士奶聲奶氣。
「我哪有?!」我可不想承認這麼明顯的負能量。
「師傅說相由心生,你心裏想什麼,臉上都看得到。」小道士頭頭是道。
「那是我沒見過世面,才相由心生,那此見了世面人面獸心的,你能看到什麼!」
誒,露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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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有點泄氣了,連個黃毛小兒都鬥不過。
都說童言無忌,童眼不可欺,我本來一腦漿糊,現在更是頭昏眼花。
打破話匣子的果然不是我,初生牛犢不怕虎,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嗯,我趴在了沙灘上。
我要不要給自己掙點面子,
聊聊天,說說話,嗨一下,說不定就到了。
我心裏默數1,2,3:
「咳,咳咳。」有一個明顯的開頭。
「你剛剛念的這句詞,這個詞蠻好的,是不是也是聽你師傅說的?」
「不是,師兄常念的。」
「淡戀愛了吧?」我條件反射道,
「有相好的嗎?」我緊追着問。
「相好的是什麼意思?」小道士一臉天真。
「相就是臉啊,你剛說的。好就是好看的,相好就是長的好看的。」我也一臉天真。
「師兄不是很相好的。」小道士認認真真。
「噢,我懂了。」
「我師兄也不是很相好的。」我也認認真真。
「你也有師兄?」小道士狐疑不決。
「對,他也喜歡念: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加粗了我們的相似經驗,強調了我們的共同記憶,獲得了更良好的認同感。
「你師兄也這樣啊?」小道士板上釘釘。
「我師兄還常常跟我說:
這詞里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可以細細品味。」我開始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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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是方向,地勢西高東低,水就會向東流。
東邊有大海,百川歸海,河水都流到了海里,那裏是眾水的最終歸屬。
東邊也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代表生,代表希望,代表人心的嚮往。
這是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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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太陽,在天上,早上在這邊,晚上在這邊。」小道士指手劃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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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師兄比他師兄念的多,我憑師兄貴,扶搖直上,繼續瞎扯。
「春呢,春水。
冬天過去了,春天到來,冰雪消融,河床上呼嘯洶湧著被困了一季的釋放出來的高山來客。
春天呢,也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季節,一片欣欣向榮,
啊,春天。」
我配合自己入情入景。
「這就是春水,蓬勃激昂,萬馬奔騰,跟愁有半毛錢關係!你說是不是。」
小道士點點頭似懂非懂。
嘿嘿,蠻好忽悠的。我給自己加點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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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看這個江,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江』。」
我加上手勢:
「江,一般指長江,是長江的簡稱,同樣的,黃河呢,簡稱為河。
作者的故鄉在金陵,也就是南京,南京有長江。
但是作者寫這句詞時人在汴京,也就是開封。
開封沒有長江,開封有黃河。
黃河從西而來,到了開封拐個彎,向東北流去。
如果這句話是實寫,
應該是:
一河春水向東北流。
但是沒有這樣寫。
作者可能是在回憶故鄉,或寫的是寫詞時的故鄉的樣子,
反正不是他現在所處地方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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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感慨:
「南京在汴京的東邊,
也就是說,作者的故鄉在作者現在所處地方的東邊,
所以這裏寫的水向東流,是不是也暗指作者自己嚮往東邊的方向?
東邊,東邊是故鄉,東方代表希望。
作者可能是思念故鄉了。」
「那他可以回去啊,回去不就是了。我想家的時候,師傅就讓我回去;我想師傅的時候,師傅就會來接我。」小道士陷入回憶。
「那你想師兄的時候呢?」我有話給話。
「師兄也會來接我啊,師兄還給我買吃的。」小道士炫耀道。
我也想有個師兄,我悶聲說:
「我師兄說,這句詞是作者最後一首詞的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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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之句!
明明是一幅春江潮水圖。
我暗吁,
還是虛的。
「我師兄還說,
作者後來葬在洛陽,洛陽在汴京西邊。
一般來說死後扶柩回藉,歸葬祖墳以享祭祀,落土為安。
所以作者最後還是沒有回去,反而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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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沒有回去呢?」小道士問。
「不知道。」我扁扁嘴。
「會不會是,有人不讓他回去呢。」小道士歪歪頭。
可能吧。我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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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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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葬時頭朝西,聽說這樣有助力於更順利地進入西方極樂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