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響徹夢鄉的聲音

「喂，喂，醒醒啊，喂，快醒醒啊」

深夜孤寂無人的凄冷在一瞬被擊潰。

十月份的普利斯市入夜漸涼，漆黑狹長的昏暗街道里只有一家便利店還亮着燈，白天賓客如雲的繁華景象如海市蜃樓般一去不返。

普利斯市位於現今西方大陸的最西側，是曾經古羅馬帝國版圖西邊最邊緣的城邦，但城邦的古名已然無從考據。

而這家店的老闆叫龍逸羽，是一位謙遜有禮的年輕人，平日最樂於助人。有人說，別人開店都是為了賺錢，就他開店竟然是為了倒貼鄉里鄉親。

不過，讓人離奇的是龍逸羽雖然自小在這裏長大，但沒人能清楚得記得他的由來，不知他何時出生，也不知他從何而來，只知道他自小無父無母，更別說有其他什麼親戚朋友了。

此時，店門緊閉，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但卻沒鎖。

而龍逸羽白日裏被絡繹不絕的客人折騰得精疲力竭，早已趴在貨櫃旁理貨的桌子上熟睡了。

店內，燈火通明，商品琳琅滿目，冷鮮冰櫃嗡嗡作響地製冷，大型的中央空調也呼呼地向屋子裏輸送暖氣。

身體勞累，精神疲倦，但心裏始終暖和和的。在舒適和心安中，龍逸羽入了夢。

本以為能像往常一樣陷入溫柔鄉，可到了夢中，龍逸羽才猛地發現，

「竟是一片漆黑！」

沒有陽光，沒有藍天，沒有土地，更沒有一點兒人的生氣。

龍逸羽試圖伸手感觸黑漆漆的周圍，但就連觸感也被吞沒在這片黑暗中了。

人們眼中的龍逸羽一直都是豁達開朗的樣子，從未有人見過他失控的樣子。

但，面對此時此刻的無助和無奈，終於，他也不再冷靜了，剋制已久的情緒像源源不斷的熔漿爆發了，空氣中充斥着束手無策和沒有安全感的憤怒。

不辨東南西北，無畏地狂奔；不顧前路險阻，肆意地瘋狂。

夢境中的時空彷彿被施了法，如水遇冰般凝固停滯了，龍逸羽跑了不知道有多久、有多遠，他停下了，也累了。

龍逸羽在黑暗中原地蹲下，抱頭苦惱，仍是找不到出夢的頭緒，煎熬地忍受被困夢境的痛苦。

「魯…爾…斯……」

黑暗像支支吾吾的老人一樣有氣無力地呼喚著。

「誰？」「是誰在說話？」「喂，有——人——嗎？！」龍逸羽抬頭似乎在尋找聲源。

但黑暗一如既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正當龍逸羽誤認為自己幻聽而放下戒備時，那瀕死空虛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勿…忘……」

這一次，聲音彷彿從龍逸羽耳邊漸行漸遠，最後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過，龍逸羽這次能明顯感覺到那聲音是想和他說什麼，但遺憾沒能說完。

是告誡呢？還是提醒？

「勿忘，勿…忘…」龍逸羽反覆琢磨著那兩個字的含義，完全被好奇心攝去了心魂。

漸漸地，漸漸地，龍逸羽感覺自己的嘀咕聲也在慢慢消失……

突然，緊閉的店門被人打開了。一陣冷風趁機襲向龍逸羽後背，激得他打了個哆嗦，動了動身子，又砸吧砸吧嘴接着睡了。

緊接着，慌亂的腳步，急促的呼吸，還有一身酒氣。一隻爬滿了老繭和折皺的手從背後向龍逸羽伸去。

「「喂，喂，醒醒啊，喂，快醒醒啊」一個粗獷的男人的聲音略微顫抖。

當那隻從僅零上三四度的室外帶回來的手接觸到龍逸羽脂肪最稀薄的后脖頸時，

「啊————」

伴隨一聲尖叫，龍逸羽在一陣涼意中驚起。

雖然生理上被凍醒了，但龍逸羽仍本能地條件反射，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這個大高個。

眼前這個滿是胡茬，皮膚黝黑，看起來有些強壯的男人叫胡文松，是龍逸羽從小寄宿人家的兒子，後來經常在一起玩，成為了最要好的朋友，這家店就是他倆一起搭夥的。

「三水啊，不是我說你，當初說好了一起搭夥開店，結果到頭來都是你一個人在忙活，看不起我還是怎的？「胡文松扯著粗獷的嗓音說。

「欸？你是誰啊？這是哪兒啊？」龍逸羽似乎有些斷片。

「我靠，兄弟啊，你這是咋了？別尋我開心逗我啊？」胡文松有些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龍逸羽的腦袋。

「喂，我說大哥，你是誰啊？」龍逸羽好像被胡文松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得有些不耐煩。

「三水啊，我是你兄弟文松啊！你到底怎麼了啊？」胡文松激動地瞪大了雙眼。

「這是哪兒？我在哪裏？」龍逸羽抬頭環顧四周。

「啊，這是你開的便利店啊？不記得了啊？這可怎麼辦啊？」胡文松焦急地自言自語。

「對啊，這是我開的店吧，你是誰啊，出去，快出去！」龍逸羽突然有些興奮。

見到龍逸羽前後情緒如此矛盾，胡文松也似乎明白了。

「啪」的一聲，「啪啪」的兩聲，三巴掌打在了龍逸羽後背上。

胡文松本身就比常人壯了不少，再加上糙厚的肉掌，差點就把龍逸羽打得人仰馬翻得從椅子上掉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雖然一手捂著背上被打的地方，但龍逸羽還是忍不住被自以為精湛的演技折服得哈哈大笑。

龍逸羽斷斷續續的笑聲響徹店內，又傳到空曠的街道，久久不能消弭。

「你…好，你這小子，還和我玩這招，你**給我等著的」胡文松惡狠狠對大笑不止的龍逸羽指指點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見他斤斤計較、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龍逸羽笑得更大聲了。

「我*，去你*的……」氣急敗壞的文松撂下一堆粗口正準備轉身摔門而去，卻被後邊突然一臉嚴肅的龍逸羽拉住了。

「……你幹嘛……，我和你說，現在知道錯也來不及了……」胡文松見龍逸羽拉住他捨不得他離開，便誤以為龍逸羽對嘲笑自己的行為感到了愧疚。

「文松，你等下，我和你說個正經事」龍逸羽伸頭往往了店外的街道，依舊黯淡無人。

「嗯，你說吧」文松故作鎮靜地聽着。

「我剛剛做了個噩夢」龍逸羽有些神秘地小聲嘀咕。

剛聽到這，胡文松的炸藥桶般的脾氣瞬間點燃了。

「bong！「龍逸羽從胡文松的深吸一口氣中感覺到空了氣中瀰漫的無形的火藥味。

「我*你*，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麼**的話，就這？你要不要看看你說的是**什麼**玩意兒啊？噩夢是吧？夢到妖魔還是鬼怪了？」

「別告訴我連它是什麼都不知道？」

胡文松第六感般的最後一句提問讓龍逸羽瞳孔瞬間放大，文松也意識到說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雙方竟都默契得沉默下來。

細聽店外寒風四起，落葉沙沙作響，半掩著的門哐哐碰撞。一縷涼意從門縫中溜了進來，讓兩人在這微妙的氛圍中戰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不——會——吧……」胡文松終於有些害怕了，輕聲細語地拉長聲音反問龍逸羽確認。

「真的！」龍逸羽露出真誠的大眼向文松證明。

「啊……」胡文松半信半疑地啊了一聲。

「真的，我跟你講。就剛剛，我實在太累了，趴在那張桌子上準備小憩一會兒，但屋子裏太暖和了，暖和得我一閉眼就睡著了。也奇怪，這次做夢感覺特別快，本以為和往常一樣的普通的夢，結果就意識到自己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什麼都看不見。我都快瘋了，找了好久的出口就是找不到，就當我懷疑是不是噩夢想醒過來的時候，有人在說話」龍逸羽認真地指著那張桌子對胡文松說。

「然後呢？」胡文松還是覺得奇怪。

「那人…額…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反正就說什麼」普」「利」「斯」，「勿」「我」的，其他都聽不見」龍逸羽仔細回憶著。

「什麼意思啊？」胡文松追問。

「我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還和你說這事幹嘛？」龍逸羽着急得脫口而出。

「你…，你小子不會又在騙我吧？」胡文松盯着龍逸羽的眼睛質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胡文松現在的這個樣子覺得和龍逸羽脫不開干係。

龍逸羽沒有出聲，因為他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再怎麼真誠，胡文松也不會再相信他現在說的話，更何況是這種「靈異現象」。

見龍逸羽好久閉口不答，胡文松反而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

「那個聲音你熟悉嗎？」胡文松小心翼翼地問。

龍逸羽還是沒有開口，搜遍了記憶中的聲音還是不得而知，只是搖了搖頭。

「嘖…我好像真的真的沒聽過那個聲音啊，到底是誰啊？」龍逸羽埋怨了一句。

「是…我…，魯……爾……斯……」奇怪的聲音這次沒出現在夢中，竟然直接在龍逸羽耳邊響起。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龍逸羽急得晃着一旁的胡文松讓他一起求證那個聲音。

然而，胡文松並沒有聽到龍逸羽口中什麼所謂的奇怪的聲音，只是一臉懵逼地看着自言自語的龍逸羽，心裏充滿了擔憂。

「三水，你真的還好嗎？」胡文松時刻擔心着龍逸羽的精神狀態，發自內心地試探他的精神是否還正常。

「啊，聽到那個聲音了嗎？聽到了嗎？就是那個聲音！」龍逸羽似乎沉浸在一時的激動中，沒聽清胡文松小心的試探，自顧自地叫喊著。

「可，可什麼都沒有啊」胡文松覺得龍逸羽真的瘋了，他有必要叫停龍逸羽的瘋言瘋語了。

「啊？啊！？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剛剛真的有聲音的啊，就在那兒，在那兒，真的就在那兒「龍逸羽眼神慌亂地指著店裏一架貨櫃的角落。

雖然不相信龍逸羽的話，但胡文松還是習慣性地朝龍逸羽指的的地方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但，龍逸羽的確沒有說謊。

在那個角落裏，的確有一個蓬頭垢面遮住臉的人，只能看到嘴巴還在張張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