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十章 一壺老酒英雄冢

一 紫衣衫 第十章 一壺老酒英雄冢

「得,不賣就不賣,不要說的那麼冠冕堂皇,既然你蘇老頭如此不厚道,少爺我今兒個就算是認了。」

「此處不留爺,自由留爺處,難不成除了你蘇老頭這一畝三分地,少爺我在白龍城還會少了酒喝?」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南若蘇一雙眼睛卻始終瞄在蘇老頭櫃枱前的酒缸上,不肯移開。

蘇老頭聞言,嘿嘿一笑道:「還是二公子通情達理,既然如此,請恕老頭子我不遠送了。」

說着,指了指酒舍的小木門,道:「老頭子我要關門了,二公子,請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南若蘇臉色一黑,氣呼呼的瞪了蘇老頭一眼,腦子裏卻尋思著要不要動手強搶一些老頭的杏花釀過來。

雖說他並不清楚蘇老頭的杏花釀,是否有石角城那邊的甘醇,但是他卻知道,蘇老頭這裏的的酒,雖然量不算多,但是在白龍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喝。

這也是他這裏的酒,老早就被人預定,供不應求的原因所在。

如今在他這裏見到杏花釀,南若蘇免不了有些嘴饞。

這些年裏,有事沒事的時候,他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與理由,跑去石角城那邊溜達。

而每當他待在石角城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小酌一點杏花釀,或是自己獨酌,或是與尤叔叔對酌,或是在那個有着月牙般酒窩、天真純潔的小姑娘的陪同下,坐在石角城城頭,一邊談天說地,一邊舉杯小飲。

因此,早已對有着獨特杏花芳香的杏花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只不過,在石角城那邊,人們更喜歡稱之為杏花酒,杏花釀這個詞,則是一些喜歡附庸風雅之人,專門為其取的雅名。

雖然名義上說是個雅名,不過在南若蘇看來,不過是那些喜歡咬文嚼字的傢伙們臭屁罷了,取了等於沒取。

儘管,南若蘇一向都不是特別貪杯,但是卻對杏花釀有着一種獨特的感情。

這種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具體連他自己都不是特別清楚,當他能夠清楚感覺到的時候,它已經深深紮根在自己心中了。

而這種感情,具體為何,南若蘇同樣心中懵懂。

他分辨不清楚,自己是依戀石角城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還是心繫尤叔叔多年以來,一直都自己不懈的開導教誨。

或者說,他心裏根本就是放不下那個如同陽光一樣美麗燦爛的姑娘。

南若蘇心裏從來不敢去面對這個問題,至少現在不敢,他怕深究之後,自己心裏又會多出來一份放不下的牽絆。

目光遊離在蘇老頭櫃枱前的酒缸上,南若蘇心裏在不斷權衡,如果自己真的搶了蘇老頭的酒,他會不會找自己拚命。

「應該不會吧?畢竟自己可是名副其實的城主府二公子,雖然說聲名有些狼藉,但血脈可是實打實的存在着。」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還是很有可能會,畢竟眼前這個傢伙,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儘管他平時多少也會給自己父親一點薄面,可是一旦牽扯到他賴以生存的切身利益,鬼知道他會不會急眼。

「幾乎尋遍了大半個白龍城,僅僅只有此一家酒舍沒有打烊?真是讓本姑娘累的夠嗆!」

恰在此時,一道黃鶯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傳進了南若蘇耳中,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南若蘇抬起頭,湊巧碰上了蘇老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裏沒有由來突然一慌。

「這老頭該不會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剛剛一直等著自己動手吧?」

一念之此,他訕訕一笑,連忙將視線轉向酒舍門口處,心裏暗道:「這個糟老頭子果真是壞的很,得虧少爺我剛剛及時懸崖勒馬,沒有動手,不然的話,恐怕此刻已經在逃命的路上了。」

南若蘇記得很清楚,父親南玄機曾跟他提到過蘇老頭,雖然只是簡短的幾句而已,但是其中有一句話他記得非常清楚。

當時,父親南玄機一臉鄭重的對他說:「在白龍城,不管你怎麼胡鬧都行,任何人都可以惹,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要惹那買酒蘇老頭。」

那是破天荒的頭一遭,父親南玄機對他說話如此嚴肅,南若蘇自然也就在心裏對這個只經營著一家小酒舍的蘇老頭,多留了一個心眼。

雖然,他一直都沒有搞清楚,父親南玄機為什麼對蘇老頭另眼看待,也沒有搞清楚眼前這個脾氣怪異的傢伙,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但是,對於父親南玄機的話,他還是挺上心,這麼多年來,他在白龍城鬧出過不少閑言碎語,也的罪過不少人,唯獨對蘇老頭,一直都沒有做出過什麼僭越之舉。

哪怕是來他這裏打酒,都是本本分分遵照他的規矩。

可就在剛剛,他卻突然動起了蘇老頭杏花釀的歪心思,不知道被南玄機知道了,會不會打死他。

酒舍門口處,一位身着華麗素裙,手持短劍的少女,正從外面走了進來。

南若蘇看到少女的容貌,頓時愣住了,一雙眸子足足在她臉上停頓了數秒,這才回神移開。

並不是因為南若蘇貪色,而是少女的長相,實在是太過精緻玲瓏。

白皙皮膚,瓜子臉,柳葉眉,瓊鼻高挺,加上一雙會說話的靈動大眼睛,五官端正的如同美玉雕刻出來的一般。

只需一眼,就能深深印入腦海。

雖然她看上去與南若蘇年紀相仿,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總帶着一種難以言明的高雅貴氣。

而蘇老頭在聽到少女言語之後,不由自主的轉眼望了一眼,被南若蘇扔到一旁,那個上面寫着「小店已打烊」的牌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而後,冷冷的瞪了一眼南若蘇,那模樣,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南若蘇同樣抬眼看了一眼被自己隨意扔到一旁的牌子,卯足了勁憋著笑,臉不紅心不跳的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

正所謂天道輪迴,報應有報,蘇老頭之前因為不想把酒賣給自己,故意跑出去將掛在門口的牌子給摘了進來。

這下可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倒要看看,這老傢伙現在準備如何收場?

此時此刻,南若蘇恨不得哈哈大笑三聲,然後痛痛快快的朝他喊一句:「活該!」

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南若蘇二人,在看到南若蘇的眼神,只在自己臉上停頓了短短几秒鐘時間的時候,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頓時,對南若蘇這個看上去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年輕人來了興趣。

她對自己的相貌,向來非常自信,而且以往那些年輕男子,那個看到她的時候,不是一臉痴迷?

更有甚者,甚至會忍不住哈達子流一地,對於這些,她早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是,像南若蘇這般,看到自己的容貌之後,僅僅只是露出驚艷之色,而且眼中全無褻瀆之意的,她還是頭一次遇到。

至於蘇老頭,壓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頗有敵意的不斷掃視着南若蘇,似乎跟他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這讓少女好奇之餘,心中還有些不解。

不過,她並沒有多管閑事,而是在南若蘇不遠處坐了下來,對着蘇老頭說道:「老先生,麻煩問一下,您這裏有沒有可供充饑的東西?」

說話的時候,少女的態度很是謙遜,讓人覺得渾身舒坦,看得出來,她的教養很不錯。

剛剛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細心觀察過了,這家酒舍除了櫃枱前的那幾缸酒,還有南若蘇二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木質的破舊桌椅板凳了。

但是,此時的她,已然有些飢腸轆轆,不搞些吃的來充饑,估計連今夜都會熬不過去的。

「吃的?」

蘇老頭愣了愣,這才將目光放到少女身上,這是他第一次打量這個半夜三更來到自己酒舍的年輕女孩。

看了少女幾眼之後,蘇老頭渾濁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道精芒,難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姑娘如果不嫌棄的話,老頭子就去廚灶上給姑娘做一點粗茶淡飯!」

「那就多謝老先生了!」

少女連忙起身行禮,道:「先生恩德,本姑娘……小女子定當銘記於心,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呢?」

看到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南若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緊接着直接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

笑聲傳遍了酒舍,街道外亦不絕於耳。

蘇老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對着少女道了句姑娘稍等片刻,便轉身去往後廚忙活去了。

倒是少女,被他笑的臉色一陣通紅,如同熟透了的蘋果一般,煞是好看。

狠狠瞪了一眼南若蘇,少女嗔道:「你這人好生無禮,有何可笑?」

說話間,她的臉色更紅了。

南若蘇笑了好一陣這才停下,連忙擺手道:「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隨即學着少女的口氣說道:「這般漂亮的小姑娘,學什麼不好,非要學人文縐縐說話,自己不難受嗎?」

「要你管?」

少女怒氣沖沖的起身,來到南若蘇的桌子旁,狠狠拍了一下他身前的桌子,道:「本姑娘我樂意怎樣就怎樣,你能咋滴?」

「坐!」

南若蘇也不生氣,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與風格,何須學他人行事作風?」

「我看姑娘也是快言快語之人,那種文縐縐的橋段,並不適合你,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人生在世,當活的瀟灑,想做什麼,想怎麼做,只要不違背自己的意願就好,何須在意他人看法?」

少女本想發作,可是等到聽完他所說的話之後,卻發現自己心中的怒氣已然消失了大半,只好一屁股了坐在南若蘇對面。

抬起頭,用她那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南若蘇的臉,說道:「不在意他人看法?不管你自己是否能夠做到,你都是本姑娘見過的頭一個,想法如此與眾不同之人。」

她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南若蘇還是他見過的頭一個,同齡人當中,對自己的美貌並無覬覦之心之人。

「姑娘過獎了!」

南若蘇苦笑一聲,道:「很多事情,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之後,才會明白!」

少女有些驚詫,脫口問道:「那你都經歷過嘛?」

不知怎麼,她感覺在剛剛那一瞬間,自己從南若蘇的眼神里,看到了很多東西,儘管南若蘇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他的眼神很複雜,如同蘊藏了無數星空日月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這是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在同齡人眼中見到過的東西,她突然有一種想要深入了解一下,眼前這個自己一般年紀的年輕人的衝動。

南若蘇心裏突然一驚,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剛剛莫名其妙在這個,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女面前,差點吐露出了自己心中埋藏了多年的包袱。

深吸一口氣,連忙壓下心中的情緒,南若蘇看着少女笑道:「怎麼會呢?我還這麼年輕,人生路我才走過多少?」

「算了,不說這個了,看姑娘如此面生,應該不是白龍城中人吧?怎麼突然大半夜跑到白龍城來了?」

「你不想說就算了!」

少女臉上露出一摸淺淺的失望,不過很快她就收攏好了心情,道:「你怎麼知道本姑娘不是白龍城中人?你對白龍城很熟悉?」

她能夠感覺到,南若蘇對她還是有所提防,不過想想也是,他們畢竟只是在這裏偶遇的陌生人,她對南若蘇何嘗不是不可能做到掏心掏肺?

「熟悉?何止是熟悉,就如同自己家一般。」

南若蘇嘴臉扯出一摸壞笑,道:「我不光對白龍城熟悉,更是對白龍城的姑娘瞭若指掌。」

「不過可惜你是個姑娘家,不然的話,我定然要帶你去見識見識白龍城那些鶯鶯燕燕!」

說着,他又故意在少女身上掃了一圈,嘖嘖說道:「雖然說白龍城那些鶯鶯燕燕個個可人無比,但要是跟姑娘你比起來,那可就差太遠了。」

「鶯鶯燕燕?」

少女怔了怔之後,這才恍然大悟,紅著臉啐道:「呸!色狼!」

而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怒罵道:「你居然拿本姑娘跟那些風月場所的女人去比較,你活的不耐煩了?」

雖然南若蘇言語輕佻,但是少女卻察覺到,他的眼神很乾凈,所以她並沒有真正生氣。

儘管她不知道南若蘇為什麼會這般,但是她心裏總覺得,南若蘇是故意這般說的。

想她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子能夠讓他高看一眼,但此刻,卻對只是初次見面的南若蘇,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色狼?」

南若蘇不怒反笑道:「這還真讓你給說中了,我本來就是色狼,見到美女兩眼會放光的,你坐我這麼近,難道就不怕?」

「再說了,你們都是女人嘛,有什麼不能比的?反正在我眼裏,你比她們漂亮多了!」

少女故意看到南若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故意挺了挺含苞待放的胸膛,說道:「怕?本姑娘從小到大,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怕!」

不知為何,聽到南若蘇說自己比別的女人漂亮,她心裏居然有種喜滋滋的感覺。

「咳咳!」

南若蘇清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將目光移到了另一邊,惡狠狠的說道:「不怕我這色狼吃了你?」

少女頓時跟他卯上了勁,蹭一下從板凳上站起來,將胸膛貼近了南若蘇的眼睛,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嘍!」

話剛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害羞至滿臉通紅,不敢去看南若蘇的眼睛,但卻始終倔強的挺著身子。

似乎吃定了南若蘇並不敢將她怎麼樣,實際上她心裏,早已慌了神,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被南若蘇三言兩語就激成這樣了。

甚至她還聯想到了,如果南若蘇真的對她圖謀不軌的話,她該怎麼辦!

總之,心裏一團亂麻!

南若蘇可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輕,連忙向後仰了仰身子,但卻恰好看到了少女如同鵝毛般雪白的玉頸。

南若蘇頓時覺得心跳驟然加快,腦子裏「嗡」的一下炸了開來,臉色也跟着越來越燙。

他想要從將視線移開,但一雙眼睛卻如同定住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少女雪白的玉頸,壓根不受控制。

如今近的距離,不管是南若蘇還是少女,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彼此「砰砰」的心跳。

但是他們倆的身體,卻都彷彿失去了控制一般,不聽使喚。

「咳!」

剛好蘇老頭從后廚出來,見到兩人的模樣,忍不住輕咳一聲,嚇得兩人閃電般迅速分開。

南若蘇更是因為失去重心的緣故,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蘇老頭眼觀鼻鼻觀心,兩手中的兩個盤子放到了桌子上,輕聲說道:「姑娘慢用!」

「謝謝!」

耳根子紅透了的少女,差點將頭埋進胸膛里去了,聲音也變得細弱蚊蠅。

她壓根不敢抬頭去看蘇老頭與南若蘇二人,甚至覺得自己如今坐如針氈。

尤其是南若蘇跌倒在地的時候,她的心裏突然揪了一下,有些好笑,但卻不敢笑。

南若蘇並不比她好到哪裏去,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一臉無措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還有他胸膛里,那顆兀自跳躍的心,到現在還沒有安分下來。

「不客氣!」

蘇老頭呵呵一笑,轉身又從櫃枱下掏出了一壺酒來,放到桌子上,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南若蘇,道:「這是老頭子我珍藏了多年的一壺老酒,我給它取名叫做英雄冢!今兒個正好拿出來暖暖身子」

似乎是為了緩解南若蘇的尷尬,他故意說道:「免得有人會覺得老頭子我太過小氣,尋上門來都討不得一口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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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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