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還真有點像(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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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點也驚了一驚:「小阿鯉……你哪兒來這麼多漂亮的五彩繩!」

常歲寧轉了轉那滿滿當當的手腕,也覺得很漂亮:「皆是小娘子們送的。」

阿點訝然:「那你回頭可有得剪了!」

京師端午系五彩繩的習俗是為端午當日系在手腕之上,待端午後下第一場雨時,以剪刀剪斷五彩繩,放進河中隨雨水一同飄走,方可全祈福祛災的意頭。

「那這場雨還需下久些。」崔璟最後又看一眼少女手腕,道:「否則雨停了,常娘子只怕還未及剪完。」

常歲寧倒不發愁:「無妨,備把鋒利些的剪刀即可,一根還是一百根橫豎也都是一剪刀的事而已。」

反正她又不是剪不動。

話外之音——便是再多來些也是能消受的。

「……」崔璟聽著這來者不拒貪得無厭的話,再看自己手腕上那光禿禿的一根,只覺好似被襯出了寒酸之感。

而這寒酸好似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覺,就連阿點也看不下去,出於安慰般又給他繫上一根,並有些虧欠地道:「小璟,只能多給你一根了,剩下的還得分給常叔他們呢。」

聽得這好似生怕他為此哭鬧的話,崔璟收回了手:「……前輩去吧。」

見他未鬧,阿點這才放心,跑去了樓中尋常闊他們。

常歲寧放下衣袖,遮住了那過於富有的手腕。

喜兒道:「這麼多五彩繩,必然能幫女郎將那些邪祟小人統統驅散了!」

「邪祟易除。」常歲寧隨口道:「小人卻總是難纏的。」

崔璟聞言便順勢問:「你疑心今日解氏之舉背後另有主使?」

「嗯,雖我所作所為足以讓解氏逐漸留意上我,但能打聽到我與周頂有瓜葛,並拿到那幅畫,卻需要很費些心思與時間——」

崔璟看向她:「那幅畫……」

「那幅畫的確與我有關。」常歲寧道:「但並非是我贈予周頂的,而本該在并州。」

「并州?」崔璟微皺眉,那是他的管轄之地。

常歲寧點頭。

「可有需我幫忙之處?」崔璟自然而然地問——畢竟已經成朋友了不是嗎?

常歲寧也很自然地道:「現下還未理清此事,之後若有需要再麻煩崔大都督。」

甚至阿鯉那幅畫為什麼會在并州,又為什麼會在「棺材里」,她還得仔細問一問喜兒。

「之前解氏雖有理由將我視作異類,卻到底未曾謀面,尚不至於花如此大的心思在我身上。」她道:「她今晚所為,包括與那周老二之間的暗號配合,看起來更像是受人所託,順水推舟來毀我所謂名節。」

聽她條理清晰,崔璟贊成點頭:「你已有疑心之人?」

「並不難猜。」常歲寧道:「我得罪過哪些人,已是擺在明面上的——掰著手指數一數,值得一提的,統共不過是打了兩個人而已。」

崔璟:「……」

確切來說,是三個。

對上他默然的神態,常歲寧瞬間領會,不禁目露歉然,補充道:「……我是說結了仇的統共兩個而已。」

言外之意,做了朋友的自然就不能算進去了。

崔璟聽來莫名順耳,卻也未再接話。

畢竟揪著自己挨打的事不放,對他的顏面沒有任何好處。

「那便只剩應國公府了。」他的聲音不高,卻是篤定的。

昌淼在國子監出醜,不過三日前的事而已,昌家也並不具備充足的時間來謀划此事。

而明謹在大雲寺被打,已是兩月前的事,時間與動機都對得上。

「與解氏往來密切且能驅使得了解氏的、又是如此手段,必定是個女子。」常歲寧直截了當地道:「那位應國公夫人昌氏,算是最有嫌疑的一個。」

好巧不巧,她不僅打了這昌氏的兒子明謹,還打了其侄子昌淼——對方今晚之舉,大約是沖著新仇舊恨一起來的。

畫是真的,解氏的威望也是真的,對方本該是勢在必得的——但偏偏撞上了她這個假的。

崔璟道:「解氏顯然有攬下一切的打算,料想之後也輕易不會供出這應國公夫人。」

「嗯。」常歲寧並不報什麼希望地道:「且縱是順著那幅畫去查,不過一樁小事而已,隔了這麼久,大約也查不出真正有用的證據。」

這位應國公夫人行事還算乾淨,從其借解氏之手做事便能看出一二了。

但也試著去查查看吧,至少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數,這筆賬縱今日算不完,來日也總有機會算的。

崔璟:「但解氏此番的教訓,不會僅止於此。」

「是啊。」常歲寧看向燈火漸暗的街道。

解氏註定會掉一層皮,不止是顏面這一層皮。

「但那是因為今日之事鬧大了,有這幅畫掛在登泰樓中,宮中那位聖人便無法視而不見,而非是因公道二字。」

崔璟看去,只見少女的眼神似也隨著那些漸滅的燈盞而明暗不定。

片刻后,他才道:「誹女子名節之事屢有發生,但若想借今日之事將此增添進律法之內,尚且不夠。」

常歲寧反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他認真想過了此事的可行性?「我當然知道。」她笑了一下:「這遠遠不夠。」

當今聖人雖為女子,卻不能代表女子,反而,這位聖人需要儘力消除女子之身帶給她的弊端。

她可以為了穩固帝位而將刀揮向士族,但她這麼做,是因身後有寒門勢力作為支撐。

可若她一旦試圖動搖「男女陰陽平衡」這座矗立了數千年的大山,那麼她將對立的便是整個龐大牢固、無士庶之分的父權。

徐徐圖之也不行嗎?

或許是可以的。

但這位聖人不可能為了這「微末」之事,而去冒險。

她要的是這帝位,初衷便是為自己奪權,其它的,並不會被她看在眼中——這十餘年來,對方默許解氏這位女子之師的存在便說明一切了。

明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會圍繞著自己利益,那些會使她樹敵且無意義之事,她不會也沒有理由去做。

因為尚且算得上了解對方,常歲寧便尤其篤定。

況且,拋開對方稱帝的初衷不提,對方此時的處境,也不允許對方去做這些為女子爭取利益之事。

這看似安穩平和的京師腳下,權勢的博弈不曾有過一刻休止。

明后稱帝的爭議從未真正消失過,而隨著如今這位傀儡太子的年歲漸大,這爭議只會越來越難壓制。

單是除去一個裴家,遠遠不夠。

這場博弈,明后沒有退路,那些士族也沒有退路,被各方勢力裹挾著的諸路人馬也從無退路。

這江山,是會亂的。

會亂到何等地步,猶未可知。

將亂之下,那些小小公道,是不值一提的。

群狼自顧,誰理螻蟻啊。

常歲寧看向腳下自己的影子,也看向前方那站在馬車旁等她的兩個乞兒。她如今很弱小,能做的實在很少。

但她要試著讓自己有能力做得更多。

她的視線稍移,落在了一旁的另一道影子上——那是崔璟的。

他也在沉默著,不知是否也與她一樣由這小小公道而聯想到了這天下大局。

各方或明或暗皆有陣營,常歲寧此時忽然有些好奇,他算是哪個陣營里的?

他忠於明后嗎?

或是另有效忠者?再或者……忠於自身?此時,那青年的聲音響起:「總之,若哪日有需要我幫忙之處,便同我說。」

常歲寧回過神來,笑著點頭:「一定。」

「今日不虛此行。」崔璟看向不遠處牽馬等候的元祥:「我該回去了。」

不虛此行嗎?她這拜師宴的確精彩。

常歲寧含笑道:「崔大都督慢走。」

她目送著那身形挺拔的青年躍上馬背。

青年驅馬離去前,不忘回頭,與她輕一頷首。

而後亦不需她回應,即策馬消失在長街夜色中。

登泰樓後院內堂中,常闊與那位孟東家已喝罷了一盞茶,掌柜的送了結賬冊子過來。

孟東家接過,那掌柜的便退了出去。

常闊擱下茶盞,起身之際打了個呵欠。

孟列也起身,揖手笑得很客氣:「誠惠三千三百二十八兩銀。」

常闊呵欠一收,斜眼看他:「那畫呢?」

孟列笑容真切:「常大將軍方才不是還說不缺在下這仨瓜倆棗?」

「合著你想白拿?」常闊眼睛一瞪:「發什麼白日夢呢!」

又伸出手去指指點點對方手中捧著的結賬冊子:「三千多兩?你倒真敢開口!連個零頭也不給抹,我說你做生意做魔怔了吧,還是不是自己人了?」

此處只二人在,常闊說起話來便沒了顧忌:「你無兒無女的,賺這麼多銀子也不嫌燒得慌?」

「這話不對。」孟列壓低聲音,糾正道:「賺得是多是少都不是我的,說到底我不過是奉命替殿下守著這登泰樓罷了。」

「你少拿殿下做幌子。」常闊哼了一聲:「誰不知這登泰樓如今是你孟列的。」

孟列的聲音又低了些,語氣也變得緩慢:「十五年前殿下離開時,我既答應了會等殿下回來,自當守諾到底。」

常闊本還想嗆他兩句,但見他神態,便又咽了回去。

二人忽然就這麼沉默了片刻。

到底是常闊開口,聲音有些沉啞:「別說傻話了。」

老孟和他不同,他是上慣了戰場見多了生死的,對生與死的界限分得尤為清楚,便從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孟列又恢復了往常的神態,笑著道:「殿下言出必行。」

常闊定睛看著他,忽然問:「老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孟列將手揣進袖中:「我有甚可瞞你的。」

就算有,那也是不是他要瞞著,用無絕的話來說,這叫天機不可泄露……老天的事,那能叫瞞嗎?

「誠惠三千三百二十八兩銀。」他再次道。

「成!」常闊很痛快地點頭,旋即拿大方的語氣道:「那幅畫便收你四千兩銀!」

孟列:「?」

「你這玉佩不錯,可拿來抵一百兩!」常闊隨手摘下他腰間玉佩,轉身就走:「剩下的先記賬上,留給我閨女來你這兒吃點心用!」

孟列氣得追上去:「……你這鐵貔貅,這登泰樓當初倒該交給你來打理!」

常闊從登泰樓領著常歲安和阿點出來后,腰間裝著銀票的荷包一點沒癟,反倒多了只玉佩。

「今日寧寧這幅畫留在此處,倒叫阿爹這備好的銀票都未能用得出去!」常闊欣慰地看著女兒:「我閨女一畫千金!」

常歲寧訝然:「飯菜酒水錢全免了?」

「是啊。」常闊笑著點頭,頗無奈地道:「這孟東家也是個實在的生意人,免了酒水錢不說,還硬送了只玉佩給我,不收都不行!」

剛追到酒樓外的孟列聽到這一句,生生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

但見常闊那雙兒女朝自己看來,尤其是那個傻兒子滿眼寫著『孟東家大好人』,又兼有幾名路過之人被常闊的話吸引了視線,孟列唯有擠出一絲笑來,朝常闊抬手:「常大將軍慢走……」

明日他就讓人在大堂那概不賒賬的牌子旁,再掛一個新的,上頭便寫——常家人與強盜,一概不得進!

常歲寧:「……」

這登泰樓,她下回還來得了嗎?……

回到常府後,已近子時。

阿點早在馬車裡就睡著了,下車時常歲寧晃了晃他,他迷迷糊糊地道:「小阿鯉,我太困了,你背我吧……」

常歲寧看一眼他如山般的身形,心不足而力更不足:「……等我先拿得動斬岫再說吧。」

說著,便又去晃人:「再不起來便索性讓你睡馬車裡算了,夜裡打雷可沒人管你。」

聽得打雷二字,阿點朦朧張開眼睛,卻忽然動了動鼻子,湊近常歲寧嗅了嗅。

「作甚?」

「小阿鯉……」他眼神朦朧又有些好奇地道:「你身上怎麼好像也有太陽的味道啊?聞起來就和殿下一樣。」

剛下馬的常闊聽得這句話,轉頭看向車簾已被喜兒打起的馬車。

車內少女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儘是酒氣而已,你家殿下是個酒暈子不成?」

常闊看著少女於車內的朦朧側影,忽而稀奇地皺了下眉。

這般乍一看……

還真有點像?往常怎沒發現?

可若說哪裡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常闊正納罕間,常歲寧已拽著阿點下了馬車,見他站著發獃不動,「阿爹?」

常闊緩過神來,露出了個笑:「進去吧!」

時辰已很晚了,但常闊仍領著一雙兒女去了書房說話。

那幅少女紅豆圖的來歷,常闊心中也是存疑的。

常歲寧示意喜兒來說。

關於那幅畫原本為何會在棺材里,她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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