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4章

第154章 154章

當今王室的人生得並不算好,多虧幾代美人嫁進來,王室中才多了如寧璟沂般貴氣又艷麗的長相,但王室的長相特徵也很強大,每一代都有與先祖莽得一模一樣的人,寧王寧光圖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惑之年,濃眉闊臉,鬚髮茂盛,身板厚實,寧璟沂只遺傳了他一雙天生的笑眼。

得虧白沅芷沒有歇下,不若寧王出現的地方,就是她黑漆漆的房中了。饒是月色清亮,寧王站在那裏,厚實漆黑得像一堵牆,身居高位的人自帶威嚴,彷彿牆上架著填充好燒石的投石器。

白沅芷知道這是寧王,她站起來對來人行了禮,「王爺。」

白日裏遠遠見過一面,那時白沅芷跟寧璟沂走在一起,寧王的表情很是精彩,像一個久未開張的捉妖方士乍然見到一隻妖物,這妖還是他能最大程度證明他能力是否有退步的那種。驚、喜、惑、惱,或許他是在生氣自己兒子怎麼帶了個不入流的人回王府。

而此刻寧王看着她,一言不發。白沅芷猜他在想,該用什麼辦法讓她離開世子,地位懸殊?威逼利誘?妥善規勸?不知道。

不過寧王的第一句話徹底出乎了她的預料——

「道長?」

他的聲音也出乎意料地溫和。

白沅芷愣了一下,垂首道:「民女從未修行。」

她好笑地想,原是錯將妖物認作了除妖方士。

不過有些巧,她確實夢見過自己在道觀中打坐的景象,她也確實想過,等哪天她受夠了這人世間,就找一家道觀獨自修行。

寧王頓了頓,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着她,透過她那層皮子往內里看去,又問:「你真的不是道長?」

白沅芷莞爾,自報家門,「民女錦官城人士,兩年前入籍冬青樂坊,如今,是寧世子的人。」

寧王皺着眉,笑眼微眯,思索了片刻,再度看向她的時候,眸底冷寒一片。白沅芷抬頭時,他換回了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眼中再沒有一絲情緒,轉身離開。

在王府初見時,寧王驚訝於白沅芷的美貌,以為她還了俗,心中又驚又喜。但意識到她就是兒子帶回來藏在梅院的樂伶時,他是惱怒的。

他生得一般,年輕時在皇子堆中十分泯然,世家貴女的目光從不會落在他的身上,不過因為他神肖太祖,很得先皇偏愛,是以,先皇知曉他無經世之才,早早地給了他「寧王」的號,而寧乃國姓,兄弟們話里話外都說他命好。如今,先皇的偏愛被葬在皇陵,他也在逐漸老去,四十的年紀,在房事上都開始力不從心。

而寧璟沂,雖是他的兒子,但生得像他已過世的母妃,還結合了他高大的優點,真是天生的焦點。此時寧璟沂風華正茂,將來還會順理成章地接過爵位,成為遠超他的存在。連道長這樣的美姬,也是寧璟沂的身邊人!

寧光圖也覺得自己可恥。不惑之年,竟然嫉妒起自己的兒子來,平素教導兒女再用心,似也被這一份日益壯大的嫉妒給臟污了。

幸好,幸好那女郎不是知曉天機的道長。

回去的路上,寧王鬆了口氣。

不過一個與道長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氣質也有些相似,讓他覺得不祥。

離開梅院之後,寧王並沒有回卧房,而是先去了趟書房,趁著月色,獨自前往祠堂。

寧家的祖宗都在皇陵,祠堂里只孤零零侍奉著一塊木牌。這裏異常冷清,連黑暗都是凝固的。

他拉開天窗,月光呈束狀投射而下,照亮了正中的蒲團。他跪上蒲團,面對唯一的牌位,抖開從書房中拿出來的一頁紙。

紙上的字很小,除非用燭火照着,否則根本無法看清。寧王看着紙面,長久地陷入了沉默。這張紙上的內容他看過許多遍,已經能倒背如流。

這是他的母妃留給他的遺言。

如果月光如日光一般明亮,便可看見紙上用孩童學字時的筆觸寫着原家當年在夜郎國犯下的彌天殺業,寫着里郎家的後裔必須背負的仇恨。黑暗中的牌位上,寫着母妃的名字,像母妃死去前那張小而寡的臉,沉沉地看着他似的。新筆趣閣

他的母親被仇恨哺育長大,對他亦沒多少親情,彷彿她活着只是為了生兒育女,她生兒育女只是為了延續仇恨,而他作為她唯一的孩子,只是個復仇的工具。

不,其實根本不用他復仇,如母妃所說,原家氣數將盡。

勢頹,暴斃,減員,唯一的天命者離開,等待原家的是轟然坍塌。

他只是個見證者而已。

在母妃與他交代復仇之事前,他就不大喜歡原家的兄弟。他們並非王室,卻享有與王室同等的待遇,不像皇家子弟,他們的兄弟情沒有齟齬,這一點是他年少時在意且嫉妒的。

但那時沒有仇恨,知道復仇之事時,他剛封寧王,迎娶平京城最美的姑娘,正是風光無憂的時候,百年前的仇恨與他無關。可時光荏苒,人到了了無追求的時候,總想着從記憶里撿點什麼事情來做。

對於寧光圖而言,他撿起的事情便是復仇。

他第一次下手的人,便是五歲的原囿安,這個眾星捧月的、原家未來的家主,比他的璟沂小兩歲,一樣粉雕玉琢,一樣聰慧,是個妙極的小人。

他也曾遲疑,也曾後悔,但是啊,那小子命極硬,竟然能在那群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手中活下去,多麼幸運,多麼頑強的生命力。

後來他才從一個游道那處知道,原來小原囿安竟然是原家的天命者。天命者只能自然隕滅,若真被他殺害,寧王府也將會受到反噬。

他忽然感到荒謬,心軟,而後竟然憤怒起來。

你原家踩在一國之血上建立起如今的地位,竟然還有天命者護著,何其可笑。夜郎國偏安一隅,那裏的國民又有誰護著?

從憤怒這一刻開始,他彷彿覺醒了里郎家的血脈,胸腔的內壁真正被仇恨的火光照亮。

他是王室後裔,所以把大昭王室摘出來,將原家當作罪魁禍首。他當然不認為滅掉夜郎是大昭元帝的意思,他認為原家本就浴血而出,骯髒至極,是為了潑天的榮譽才犯下那樣的罪孽。

沒過幾年,原家一個孩子暴斃了,他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天意。

原家一蹶不振,定是知道了氣數將盡的天意。

可原囿安還被原家嚴密保護著,他必須想辦法把那天命之人搞出去。等他找去游道落腳的五台山時,那游道卻變成了個不露面的女道。那女道竟然有天眼,知曉他心中憂慮,告訴他再等等,天命危宿會離開的。

女道語焉不詳,他卻等不了。

他找了個假道士,扮得高深,說原家與原囿安今生沒有父母子女的情誼,若是承父母恩情,此子必死。也不知是不是這個辦法起了作用,他終於等到了原囿安脫離原家的這一天。

那天從五台山回來,他開始在南朗——即原夜郎國佈局,不出意外,南朗的瘟疫就快爆發了。

自然,「遵照天意」,負責解決這次瘟疫的人,必然會是原家家主原鴻羲。

然後一場瘟疫死一家人,也不算奇怪吧,畢竟是報應,畢竟是天意。

他只是替天行道。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這一生何其平庸,做過的最絕妙的事情,竟然是準確地猜中了天意——

原囿安出生後去靈隱寺沐香,一位黑黑瘦瘦的老方丈便與原家父母提過此事。

有人生來就無法承父母之恩,若承了恩,日後必以性命償還。

原家父母並不信,對原囿安極盡寵愛。

直到幼小的原囿安被擄走,幾乎死在那個洞穴之中,他們才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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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陰鬱公子寵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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