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開
一夜無話。
次日一大早，天蒙蒙亮，唐錦年便醒了過來。
木床上的狐狐還在熟睡，打地鋪的唐錦年穿上鞋，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來到了院子裏。
轉了一圈，沒看到黑臉李二的身影。
想來那位大叔昨晚很忙碌啊，天亮了都沒回來。
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胡亂洗了把臉，唐錦年這才轉身重新回到木屋內，叫醒了狐狐，
「櫻桃，起來了，我們下山，回家。」
「唔……」
蜷縮成一團的狐狐聽到聲音，兩隻抱在胸前的小手探出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嗓音軟糯道：「少爺，你醒啦~」
說完，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唐錦年：「……」
小妖怪什麼都好，就是這賴床的毛病，像極了前世的一些個小仙女。
不過兩人相依為命，朝夕相處這麼久，唐錦年早就習慣了。
「啪！」
一巴掌拍在少女不可描述的部位上，唐錦年加大嗓門，「快起，晚會兒李前輩該回來了，屆時那位一生氣，再把你抓走去賣了，我可沒錢贖你。」
「啊，不要不要！」
狐狐身體里的困意，一下子就被少爺這句話給全嚇跑了。
連忙從爬起來，揉了揉微疼的部位，嘟起小嘴，不滿道：「少爺，我娘說了，不能讓別人打人家那裏……」
「你娘說的對，是我錯了。」
唐錦年也不和小妖怪爭執，翻個白眼，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走了。」
下山的路，小妖怪竟門清。
問了才知道，原來昨日小狐妖竟然真的下山，跑蘇梁城騙桂花糕去了。
唐錦年心中感動，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一主一仆沿着蜿蜒崎嶇稍有泥濘的山道上，步履如飛。
小妖怪自不用去說了。
身為一隻從小自山裏長大的靈狐，對於上山下山，那是輕車熟路，無比熟稔。
而唐錦年也不差。
這些年，他沿路乞討、騙吃騙喝，走的路可不算少，兩條腿早就練出來了。
說句不自誇的話。
就他的綜合身體素質，與前世那些經常跑馬拉松，亦或者天天泡在健身房的肌肉狂人相比，絲毫不弱。
現年雖才十六歲，可個頭卻不輸成年人，足足一七五左右。
兩條筆直的長腿邁地飛快，和狐狐你追我趕的較勁中，還未到日上三竿，兩人便回到了蘇梁城外。
唐錦年在距離城門十幾丈的官道一側，駐足而立。
「終於到了。」
仰頭看着城樓牌匾上的三個石刻大字，唐錦年悠悠嘆了一口氣。
細數這兩天的經歷，實在是驚險又刺激。
又是被當人質，又是飛天，又是被隱居大山的「劍仙」救的。
再次看到遠處排成六條長龍，依次進城的喧囂人群，盛世景象之下，唐錦年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想要好好活着，竟是如此的……貪戀人間。
若是讓他就此遠離塵凡繁華，去所謂的玄門，進行枯燥的修道生涯，唐錦年覺得自己可能會瘋掉。
他雖不是個真心喜歡湊熱鬧的人，前世也是個資深宅男，可這不代表他願意躲進深山老林，拋棄所有慾望，前去避世。
事實證明。
自己就是個胸無大志，貪戀凡塵，貪圖口腹之慾的凡夫俗子罷了。
哪怕有滔天機緣擺在他面前，他恐怕也成不了仙，也證不了道……
念及如此。
「啪！」
唐錦年抬手，閉眼。
然後——輕輕一巴掌扇在自己的左邊臉上。
「這一巴掌，是為了素未謀面，且生死不知的一雙爹娘。」
「啪！」
又一巴掌輕輕打在右邊臉上。
「這一巴掌，是為了不爭氣且擺爛的自己。」
「啪！」
「這一巴掌…額，櫻桃你離我這麼近幹嘛？」
看着近在咫尺，歪著小腦袋，自下而上用一雙明眸盯着自己的小妖怪，唐錦年手僵硬在半空。
狐狐不是去前方找水喝去了么，這麼快就回來了？
「少爺，你在幹嘛？幹嘛打自己？」
「看花眼了吧？我？打自己？笑話！」
唐錦年自是不承認，不願與小狐妖說太多，在少女狐疑的注視下，唐錦年臉一板，質問道：「你去找水，只找你自己的了？我的呢？」
「啊…」
狐狐一臉的不好意思，雙手揪了揪衣角，扭捏道：「我以為少爺不渴……」
「罷了。」
唐錦年故作失望的搖了搖頭，大步向不遠處的長龍走去。
「欸！少爺等等我~等進了城，我就去騙…啊不對，我就去買糖茶水給少爺喝……」
……
時光如梭，轉眼七天過去了。
卯時。
蘇梁城北。
一座院子之中。
「櫻桃，你收拾好沒有？再磨嘰天都要黑了。」院子裏的白衫少年如此催促道。
「少爺，天才亮啊……」
然後下一刻，屋子裏便傳來了少女飽含委屈的聲音。
「快些。」
少年再催促一聲，腦袋朝着旁邊盛滿水的水缸看去。
「嘶——」
看着水鏡上的人，少年長嘶一口氣，說了一句讓人聽着頗為自戀不要臉，可卻是事實的話：
「長得真俊啊！」
這廝不是唐錦年又是何人？
以往，唐錦年雖說不算蓬頭垢面，衣着也算得體，可大部分時間都是尋常的粗布麻衣，尋常百姓的打扮。
今日卻不同，今日他的這身穿着，大部分尋常百姓可穿不起。或者說，不捨得穿。
這身貴公子打扮的行頭，是三日前，從一個成品鋪子那裏定做的，花了他將近一百兩！
不過，看着水裏俊美不凡的少年面孔，唐錦年覺得這錢花的值。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任誰看到現在的自己，恐怕都不敢等閑看之。
最不濟，也不會將自己當成尋常人家的孩子。
這不，就在昨日。
他靠着這身行頭，以及兩世積攢，不用刻意表現就很獨特的氣質，再加上隨口杜撰的世家身份，不費吹灰之力的就讓蘇梁城的一家商隊接納了。
同意讓他們主僕二人搭個順風車。
至於酬勞……
那領隊的當時直言不諱道：「錢，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要也成，在下主要想交公子這個朋友。」
買了一身衣裳后，本就兜比臉乾淨的唐錦年，自然儘可能的表現出貴公子氣派，滿臉和煦的和其稱兄道弟……
值得一提，之所以要急着拋家棄院，離開蘇梁城，主要還是唐錦年的身體，終究是出現了異常。
從黑臉李二那裏回來至今，整整七日，唐錦年都滴油未進，一日沒合眼。
不是他不想吃，也不是他不想睡。
而是他吃不下，也睡不着。
看見美食，立馬進入賢者時間，彷彿他已經吃過一樣，飽脹感即可從五臟廟傳來，讓他提不起絲毫動筷子的興趣。
閉上眼睛，精神立馬亢奮，狀態同上。
如果強行進入休息狀態，洶湧而來的煩躁憋悶感，能讓人發瘋……
唯一的好消息是。
他的力氣，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