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裴清術也不是沒一點脾氣,他只是很會忍耐。
好比一個儲水量很大的容器,再多的水往裡灌,他都能夠無限包容。
於是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從不生氣。
可儲水量再大,也總有裝滿的那一天。
——
公司前段時間來了個新人,大學剛畢業,年齡小,情商也低。
估計從小就是在家裡被寵著長大的,人情世故是一丁點也不會。
林琅如今也算是半個前輩了,領導對她器重,讓她有空帶帶新人。
於是那天的飯局,是林琅帶著新人一起去的。
新人剛滿二十一歲,是個挺帥氣的小弟弟。
從頭到腳一身的名牌,鎖骨上還紋了串淡青色的梵文。
林琅一眼就認出了語法錯誤。
林琅在網上叫了車,可一直顯示無人接單。
老狐狸不灌新人的酒,開始在她這兒找茬。
於是那場飯局,林琅反而滴酒未沾。
他垂眸看她。
「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吧。」
她這才反應過來。
醉成這樣了,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耍貧嘴:「林姐姐,我這算工傷嗎?
見他沒大礙,林琅鬆一口氣。
擋在他面前,也是覺得小孩年輕,怕出岔子。
因為裴清術的原因,領導有所顧慮,所以再也帶她參加過任何應酬。
林琅將手伸進他的外套口袋裡去拿手機:「密碼多少?」
顧准,挺小言的一個名字。公司里的女同事說他長了一張標準的偶像劇男主長相。
林琅將他扶起來,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
在酒局上,那些老狐狸最愛欺負的就是老實人。
現在部分年輕人都愛追求小眾文化,好像越獨特,就越潮流。
剛出學校的新生,處理事情起來倒是遊刃有餘。
林琅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別亂說話,也別太老實。
顧准在那兒樂:「真不知道喝多的是我還是你。」
林琅:「.」
這個點,加上這個路段,是很難打到車的。
在裴清術身邊這麼久,受到他的影響,她多多少少對這些有了點了解。
嚴格說起來,她的酒桌經驗甚至還不如這個新人。
被喚做張總的男人見他拿走了自己遞給林琅的酒杯,先是一愣,然後來了興趣:「現在喜歡喝白酒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林琅去附近的便利店給他買了瓶水,讓他先醒醒酒。
誰知道最後還是小孩出面替她解圍。
「我現在感覺挺好的,再喝兩瓶都不是問題。」
沒辦法,林琅只能承擔起送他回去的責任。
她問了他家的住址,扶著人走到路邊,抬手攔車。
「我從小就是被我爸泡在酒桌上長大的,喝酒和喝水沒兩樣。」
其實從他露出那副弔兒郎當的笑容時,林琅就該意識到事情不會簡單。
最後還是只能一邊用手攔,一邊等著手機匹配上。
林琅解釋道:「我給你家裡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他姓顧,單名一個準字。
連站都站不穩了,說話舌頭都開始打結,還在那嘴硬逞強。
單眼皮,高鼻樑,個子還高。
他嬉皮笑臉:「這點你放心,我長這麼大,壓根就不知道老實這兩個字該怎麼寫。」
他笑了笑,仰頭一口乾了,杯口往下倒了倒,一滴不剩。
他輕笑:「我獨居。」
顧准拍拍她的肩,提醒她可以網約車。
倒是那個年輕的新人,剛出包廂,就趴路邊吐了。
一瓶水喝完,他也徹底軟了身子,坐在花壇邊上,只剩出的氣。
酒杯被他接過去:「張總海量啊,我還是頭回碰到這麼能喝的。」
攔了差不多十來分鐘,最後攔到一輛保時捷。
黑色的,車牌號有點眼熟。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司機探出來半個腦袋,笑道:「林小姐。」
林琅一愣,顧准也愣了愣。
隨後笑道:「你怎麼還攔了一保時捷,這麼闊氣呢?」
林琅沒理他,走過去和那司機打招呼:「您是下班了嗎?」
她說這話時,透過半開的車窗往後排看了一眼,裡面空無一人。
司機笑道:「先生今天有個應酬,我過來接他。」
他看了眼林琅身後的年輕男人,非常有職業素養的一句話也沒多問。
雖然好奇這人的身份,但也明白,主人家的私事不是他有資格去過問插手的。
「這附近也不好打車,要不這樣,我待會先把這位送回去。」
司機給了提議。
林琅剛要拒絕,司機的視線落在遠處,在林琅開口前便先一步下車。
一副隨時拉開後排車門的嚴謹。
察覺到什麼,她往身後看了一眼。
某個私人會所里出來幾個人,夜幕暗沉,身側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裴清術笑容輕慢的點了點頭。
指間那根煙並沒有點燃。
想來是飯桌上有人遞來的,他出於禮貌接過。
因為林琅討厭煙味,所以他就再也沒有抽過了。
旁邊幾個穿著得體的女人,手裡提著喜馬拉雅的稀有皮。
在旁邊眉眼含笑的等著。
一看就是正宮架勢,陪同老公過來參加這場飯局。
有人笑著遞給裴清術一張名片,說是下次有空一定要單獨去家裡聚聚:「我小姑父家的大女兒,正好和你年齡相仿,到時候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
這話就是想要撮合兩人的意思了。
裴清術笑著婉拒:「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有女朋友了。」
女人聞言一愣,又笑著賠禮:「倒是我多管閑事。」
怎麼可能沒想到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現在這個社會,好男人的流通率少得可憐。尤其是像裴清術這樣年輕有位,一表人才的。
那些女人都不蠢,能攀上這根高枝兒,肯定捨不得撒手。
但談戀愛和結婚不同。
結婚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他們這樣的家庭,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這些都是常態了。
所以女人才想著撮合一下。
誰曾想,居然是個專一的。
可惜了,這麼好的男人,有主了。
「裴賢侄,今天說的那些方案你可得好好考慮一下,我是真的覺得這個想法可行。我們強強聯手,到時候這條產業鏈直接讓我們壟斷。」
男人不滿自個老婆在男女情愛上面磨磨唧唧浪費時間,已經酒過三巡露出醉態來了,拉著裴清術繼續剛才的話題。
裴清術笑著應答。
他處理起這種事情來,有種遊刃有餘的自若。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林琅。
同時也看到了林琅身旁,醉到需要人攙扶著才不至於往下摔的顧准。
如果讓她去找一個適合的形容詞來形容當時的裴清術,林琅覺得自己的辭彙量還是太匱乏了一些。
顧准又想吐了,拉著林琅的袖子往前面指了指。
吐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吐,當面出洋相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林琅扶著他過去,又是紙巾又是漱口水,早就準備就緒,只等他吐完然後給他遞過去。
顧准吐到胃都開始抽搐,只剩一口還微弱的氣息:「那酒的後勁真他媽大。」
林琅蹲下`身,擰了幾下瓶蓋都沒擰開。
手裡的水被抽走,她一愣,抬眸看向身側。
裴清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將瓶蓋擰開之後轉手遞給顧准。
後者對於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現,明顯有幾分詫異。
林琅站起身,問他怎麼過來了:「應酬結束了嗎?」
他點頭:「剛把人送上車。」
他捏了捏林琅的衣服感受厚薄,大寒夜,居然只穿了件薄毛衣。
裴清術脫了外套,給她搭上。
顧准含著水潤嗓子,又去問林琅:「這位是?」
林琅說:「我男朋友。」
顧准眼睛眯了眯,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裴清術眼中好似沒他這個人,見風大了,讓林琅先去車上坐著。
林琅不放心顧准:「這邊攔不到車,先把他送回去吧。」
聞言,裴清術淡睨他一眼。
後來林琅再回味起這個眼神,實在找不出半分禮貌在裡面。
只剩下倨傲和冷漠。
最後他讓司機把他送走,自己則另外和林琅打車回去的。
一路上,裴清術都不說多餘的話,上車后就開始閉目小憩。
哪怕林琅和他說話,他也是以聲帶震動的單音節來回應。
裴清術這個人,不論何時,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淡」
情緒淡,說話的語氣也淡,對待身邊人的態度也是淡的。
好像一條流速平緩的河流,很難驚起波瀾來。
今天好像是個例外。
他「淡」不起來了,平滑的周圍長出稜角。
林琅試著靠近他都會被猛扎一下。
那種不咸不淡的態度,讓人捉摸不透。
直到車停在樓下,林琅一陣嘆息之後,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睜開眼睛,單手去解安全帶。
「林琅,你以後不要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最擅長忍耐的人,卻只忍了短短三十分鐘就宣告失敗。
「我可能還是不夠大度。」
裴清術覺得有些話還是應該敞開了說,不然有一就有二。
他皺緊了眉:「看到你照顧別人,我很煩。」
林琅突然笑了,她告訴他:「你不是不夠大度,你這是吃醋了。裴清術,你爺爺沒教過你,要戒妒嗎?」
他勾了勾唇,抱住她:「他還教我戒色,我不是一樣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