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值三頭牛
張家村外，清水河邊。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倚靠在一棵大樹下，嘴裏叼了根隨手摘來的狗尾巴草，盯着不遠處悠閑吃草的水牛，愣愣的出神。
距離上次祈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在親眼目睹了那場「神跡」之後，姜十七表示自己的世界觀有點崩塌，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既然都已經穿越了，那好像求個雨似乎也不是什麼多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回想起那天飛速聚攏的雲團，姜十七確信，確實是有什麼東西在操控著那場救命雨，而在知道自己的叔公張忠厚年輕的時候有過求仙訪道的經歷后，少年也旁敲側擊的從老人家的嘴裏得知了有關仙人存在的消息。
「那雍州九華山就有仙人宗門……」
老爺子喝着村裏百姓送來的渾濁酒液，迷迷糊糊的說着。
只不過據說叔公沒有所謂能夠修行的靈根，故而當初沒能拜入那妙道仙宗。
說到這裏，老人家還一陣長吁短嘆，表示非常遺憾呢，然後就把姜十七趕去放牛了。
雍州乃是大胤國四州之一，地處東部，物產豐富風景秀美。:
而張家村則是位處大胤國定州南部的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村莊。
兩地相隔遙遙四千餘里。
要沒有堅定的意志，正常人才不會浪費這麼多的時間，跨越這麼遠的距離。
有這閑工夫，多種幾畝地不香嗎？想來，叔公年輕的時候，對那修道成仙也是存過幻想的，不過很多事情是講究機緣的，不是足夠努力就能獲得回報的。
「修仙啊……」姜十七感慨的仰起頭，看着天邊掠過的一行白鷺，腦海里忍不住想起了李白的詩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哦？有點意思，小娃兒，你念的詩是誰教你的？」
就在少年暢想着詩中仙界的奇景時，一道沉悶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嗯？
姜十下直起身子。
就看到一個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一臉笑意。
只見老人家身穿灰色道袍，左手裏提溜著一隻臟不拉幾的葫蘆，右手抓着一把破舊的拂塵，一頭花白的頭髮雜亂的挽成一個道髻，用一根不知道哪裏撿來的枯樹枝固定了。
看模樣應該是個道士。
這倒像極了姜十七前世在網絡小說里對世外高人的印象。
少年連忙站了起來，朝老頭作揖，「道長有禮了。」
這個老道在這種開闊的河岸邊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自己，應該是有些本事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這邊把禮做足了，想來這個邋遢的老頭也沒辦法找自己的麻煩，順便還能留個好印象？
姜十七暗暗盤算，同時在心裏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會不會是自己的機緣呢？
果然，見少年彬彬有禮，那老道臉上的笑意更盛。
「小娃兒，老頭問你呢，剛剛你念的詩是誰教你的？」
聽老道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姜十七又作了一揖，「回道長，小子也不太清楚，只是一日在山裏撿柴火的時候，遠遠的聽到一個人影念誦，我覺得很好聽，就記了下來，現在想來可能是那山裏的仙人？」
自己當然不可能說是李白嘍，這個世界要有誰認識李白就出鬼了。
「有趣有趣，這詩確實不像凡人所作，當為詩中之仙。」老道士自顧自的評價了一句，又提起葫蘆送到嘴邊灌了一口。
少年一下就嗅出了逸散在空氣中的醇香。
原來是個裝酒的。
美美的喝了一口，老頭眯縫著雙眼，好一會兒才又重新開口。
「可知這詩中真意啊？」
？？？
什麼真意？姜十頭霧水，自己當然知道這首《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是唐代詩人李白創作的一首自傳體長詩，表達的是自己在政治上的清白主張和積極入仕的願望。
但很明顯面前的老人問的不是這。
他連李白都不知道，連這篇完整的詩文都沒聽過，就憑單單這四句，能明白什麼深意？
「不知道。」姜十七回答的十分誠懇，畢竟他確實不知道。
「哈哈哈……」迎接少年的是一陣不明所以的爽朗笑聲，讓姜十七感覺頭上的霧水更甚。
笑畢，良久后。
老道又重新看向少年，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卻說出了一句讓人驚訝的話。
「可願隨貧道修行？」
啊？？？
姜十七感覺自己腦瓜子有點嗡嗡的。
雖然自己已經料到面前的老頭不簡單了，也考慮到這可能是自己的機緣。
但是這說不了兩句話就收徒弟，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也沒個鋪墊什麼的，好突然啊。
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麼直球的嗎？
似乎感覺到了少年的猶豫，老頭又笑了笑，「貧道乃天道宗門人，觀你資質倒也不錯，今日你我有緣，可願拜我？」
天道宗？什麼地方？
身為穿越來客，異界小白，姜十七怎麼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唯一從叔公那裏聽過的仙門，還是什麼九華山的妙道仙宗？
這老頭就報一個門派名字，很難讓人信服。
但很明顯擺在自己面前的確實是一個機緣，就算只有一個名字，也好過之後種一輩子地的命運。在聽過叔公年輕時求仙訪道的經歷后，說實話，他有點心動。
就像現代求職一樣，自己四處瞎找，肯定不如人家直接遞邀請來的好吧？
在經過一番激烈掙扎后，少年還是再度作揖。
「多謝道長美意，只是家裏尚有親人，不敢遠去。」
說完，姜十七心裏開始後悔了。
自己就是個穿越來的，和那叔公叔婆又沒甚感情。
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真跟對方去了，這老頭老太太家就一個後輩也沒有了，姜十七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唉，猶豫果然就會白給。
誰知聽少年這麼回答，老道卻並不氣惱，反而欣慰的點點頭，「倒是有些許孝心，這樣吧，我隨你回家問過長輩。」
？？？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牽着水牛，帶着老道士回去了。
土屋外，姜十七小心翼翼的站着，遠遠的看着那屋內老道士正對着老頭老太太講着什麼，不過隔得太遠聽不見，然後就見二老都是眉頭一皺，似乎頗為為難。
果然還是不行。
姜十七有些失望，但卻不意外。
這農家本來就是要靠年輕勞力做事的，自己要是走了不是相當於讓人別活了嗎？
雖然自己很想去，但是沒辦法，姜十七打算進屋表態。
可就在這時，老道又開口了。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就見到老頭老太太先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在又確認過一遍之後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連連點頭。
什麼情況？
少年又糊塗了。
就見老道轉頭朝自己這邊看來，同時還招了招手，示意自己進屋。
姜十七老老實實的走了進去，就見叔公叔婆滿是笑意的湊到自己身邊。
「十七啊，出息了，以後跟着道長要好好學啊。」
「你這娃比你叔公有福氣，俺們張家村也要出仙人啦。」
這熱情的模樣一時間讓少年有些摸不著頭腦。
翌日，張家村村口。
姜十七在眾人的注視下跟着老道士離開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村子。
行了沒二里，少年終於忍不住了。
「師父，你到底是怎麼讓我叔公答應的？」
「哦，沒什麼，就是說讓你跟老夫修行，老夫就送他家三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