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心臟是可有可無的嗎?」

第86章 「心臟是可有可無的嗎?」

「這裡是怎麼回事?」

我的手指順著他的臉頰滑動,試探性地想往黑洞缺口裡探進去。他忽然全身一抖,撐在身下的手指攥緊了軟被。

近距離下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呼吸陡然不穩起來。

我的動作停止了,試探問:「很痛……?」

他壓住喘.氣,飛快地搖了搖頭。揪住軟被的手指卻更加用力,骨節都發白。

我頓時進退維谷,不知道是繼續還是放棄。

就這麼過了一會,他僅有的那隻右眼露出濕漉漉的眼神,眼巴巴地望著我,問道:「不需要了嗎?」

那神情看起來十分的患得患失。

看起來他比起忍耐疼痛,他更無法忍耐我不再搭理他。

見我沒有動靜只望著他,他著急了。眉宇間浮現一絲不安之色,主動提醒道:「手指還可以再進去一點……我不會痛的。」

可他看起來就像是在極力忍耐痛苦?

無論是微蹙起的眉頭、發白的指節,還是壓抑住顫抖的雙臂。

我問:「那裡是傷口嗎?」

我不敢想象一個人如果傷口處被-插-進手指攪弄是何等痛楚……光是一想到,我就忍不住收回手。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整個人失魂落魄,好像快掉色了一樣。

他的唇動了動,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果然……不喜歡了嗎?」

哈?

可是還沒接觸到我困惑的眼神,他就火速捂住左邊的臉,生怕再被我看見似的。

有什麼好藏的不是已經看過也摸過了嗎……?

這是在做什麼啊!

「我……我會想辦法彌補的。」他的右眼惶惑似的不安轉動,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我,「會變回來的。」

「你是不是不想見我?」他捂著臉喃喃,「我現在離開。我不會讓這張臉出現在你視線里的。」

說著他就像是退潮時被留在沙灘上的小螃蟹,著急忙慌要往後撤,跟著潮水一起回到海里。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輕而易舉就止住他的逃跑動作。

怎麼說到一半就要逃跑?

就在我皺起眉,開口勒令他停下來解釋清楚之前,空氣里陡然響起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聲音:

——「還是我來說明現在是什麼情況吧。」

伴隨話音落下,一團漆黑的火焰呼地一聲憑空跳躍出來。小小的火團長出迷你的雙手,漆黑一片的表面裂開三條縫隙,就像是人的雙目與嘴巴。

它在我震驚的目光里,繞著我飛了一圈,然後停留在謝雅爾的頭髮上。

我:「…火焰成精了?」

與之相對的是謝雅爾宛如自暴自棄般頹喪地倒了下來。他面朝下把自己埋在毛毯里,看都不看就精準地抬手抓住頭頂上搔首弄姿的黑火。

黑火在他的指縫間掙扎。

「放開我,謝伊!」它尖叫道。

儘管心中有諸多的猜測,但真當我聽見謝伊這個熟悉的名字時,我還是愣神了一下。隨即我趕緊抓住他的手腕,讓他鬆手。

我想聽聽這團烏黑的火焰,這個一看就是魔法生物的存在要說什麼?

他小心地仰起頭,用剩下的那隻右眼偷偷覷我一眼。他的左半張臉始終被散落下來的髮絲蓋住,不肯暴露於眾。

我下意識鬆開了抓住他腕骨的手指。他垂下眼,鬆開了手中禁錮的黑火。

黑火小聲罵罵咧咧,在他腦袋上小範圍地蹦來蹦去。即便它沒有腿這種部位,也能看出來它在想盡辦法對著他的腦袋踹著出氣。

我覺得有點好笑。

你不會燒到其他東西嗎?」我一邊問,一邊朝它伸出手,「要不要到我這兒來?」

「…它不會燃燒。」謝伊悶聲道,「只有我能看見它。現在還有你。」

我的表情迅速冷下來,「我在跟你說話嗎?」

謝伊:「……」

他把臉埋回去了。

黑火看起來高興極了。似乎謝伊在我面前吃癟對它來說是一件不得了的樂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從一團高熾燃燒的火焰里看出情緒變化。

「哎呀,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它興高采烈地說,「既然如此,我就換一個討你歡心的模樣吧!」

說完,它徑直朝前一躍,落下便化作一隻巴掌大的小黑貓。通體烏黑,沒有一絲雜毛。

當小黑貓習慣性地開始呼嚕嚕踩奶的時候,我的心立刻就融化了。

我不自覺柔聲說咪-咪到我這裡來。它也很上道,咪-咪叫喚著就跳了上來,卧在我的懷裡。拿毛絨絨的腦袋在我的手背蹭來蹭去,翻身打滾地撒嬌。

謝伊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瞪著在我懷裡打滾的小黑貓。他的手指蠢蠢欲動,隨時準備著把小黑貓抓回來。

被我撓下巴,搓腦門揉弄了好半天,小黑貓才神清氣爽地趴在我的手指上,發出喵喵的叫聲,口吐人言道:「啊呀。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它柔軟的尾巴掃來掃去,尾巴尖勾引似的戳了戳我的小臂,示意我看向渾身籠罩在低氣壓里的謝伊。

他還趴在我的床邊,埋著腦袋一副自暴自棄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烏黑的髮絲就散落在我的手邊,觸手可及。

「有的人把自己的心臟交出去,元氣大傷只能躲起來療養。結果一聽說心愛的女孩子要跟別人訂婚了,於是又急急忙忙爬出來。」

小黑貓趴在我的手臂上居高臨下俯視著謝伊,漆黑的貓臉上怎麼看都像寫滿了幸災樂禍。

「心臟?心愛的……女孩子?」

貓尾巴輕柔地拂過我的小臂,引誘似的掠過我的下頜,還甩來甩去。

「沒錯哦。」黑貓說,「變得這麼丑的話,她還會喜歡我嗎?她還會多看我一眼嗎?她會不會一看見我,就厭惡得不得了,把我趕走呢?」

貓越說語氣越高昂,幸災樂禍得不行。尾巴還越甩越快。

每說一句,謝伊的腦袋就埋得更深。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想把自己就地挖個洞埋進去。

「你覺得我只喜歡你的這張臉……?」

雖然這麼說也不算錯。

我面無表情。

「你還真是在惹我生氣方面——」我說著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吐出剩下幾個字,「格外天賦異稟。」

說完我就忍不住抽出旁邊的靠枕,對著謝伊的腦袋就砸下去。

「你這個蠢貨!」

黑貓喵的一聲從我懷裡竄出去,蹲在床柱一角上興緻勃勃地圍觀。

「往下砸!」它還不忘跟著叫囂,「就是那裡!加大力度!」

可惜的是,我手上實在沒什麼力氣。抓著枕頭對他砸了沒兩下,力氣頓失,手腕不小心磕在了床頭櫃的一角上。

我頓時痛得叫出聲來。枕頭脫手掉落下來,我握著手腕撞痛的位置嘶嘶抽著冷氣發抖。

「伊莉絲……?」

柔軟蓬鬆的鵝毛枕再一次砸在了謝伊的頭頂。這一次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接連攻擊。謝伊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支起身來,卻看見我扭身背對他,肩膀顫抖。

他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渴求,希望能觸碰我。可是當他的手指輕輕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身軀更加劇烈地抖了一下,並沒有轉身。

他終於遲鈍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蹲在床柱上的黑

貓無聲嘆息。它跳下來,尾巴掃過謝伊的手背,壓低聲音說:「自己看你做了什麼。」

說完它就搖了搖腦袋,朝著窗邊走去,一副長吁短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現。

黑貓輕巧地跳上窗檯,垂下尾巴。它把自己圈成一團,悄悄睜開半隻眼,窺見那邊床帷的遮掩下,青年已經躊躇但小心地從後面圈住了纖細的身影。

它這才放心地閉上眼,把臉埋進自己擬態出來的柔軟皮毛里打起呼嚕。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氣惱或者是悲憤什麼。

但我真是被怒氣沖得頭腦發昏,加上手腕磕傷的疼痛刺-激,淚水不知怎地就落了下來。

好像自從認識這個人以後,淚水就不再是以前我能控制自如的武器。

一開始還是攥著自己的手腕無聲掉淚,漸漸就變成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抽泣,肩膀細細地顫抖。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齒,才能勉強抑制住哭聲。

就在這時,有人從身後靠過來,小心地虛繞圈住我的腰肢。冰涼的髮絲從他的肩上滑落下來,擦過我的耳尖、臉頰。

「伊莉絲。」

謝伊收緊力道從後面環抱住我瘦弱的身軀,將下頜擱在我的肩骨上,悶悶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努力壓住淚意,仰頭把淚水逼回眼眶裡。他冰涼順滑的髮絲就恰好蹭在我頸項肌膚上,觸感特別清晰。在轉身前,我飛快地低頭把淚痕都擦去。

我冷著臉轉過來面向他,推開他環著我的手臂。剛一對上他低垂著注視我的紅眸,我差點就破功了,眼眶又一次溫熱。

我拚命眨動眼睛,狼狽地偏過臉。雖然把哭紅的眼角暴露給對方,好歹忍住了復甦的淚意。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眼尾,拇指按在濕潤的眼角皮膚上,像是要把尚未乾涸的淚水都吸收殆盡。

我揮開他的手。

「不準碰我。」我冷聲道,「我們不是熟悉到能互相擦拭眼淚的交情吧?」

他藏在黑髮里的那隻紅眸微微睜大。

我沒有心思顧及他微妙的表情變化。低頭蠻橫地用衣袖擦拭殘留的淚痕,大力到臉頰皮膚都發燙刺痛起來。

「你現在想做什麼?這次能勞煩尊駕提前通知下我這個當事人嗎?」我微諷道,「怎麼?想把心臟拿回去?」

我故意不看他的神情,偏頭去看窗台上假寐的黑貓。從那微翹起的尾巴尖就能看出這隻不知本體是什麼的小黑貓根本沒在睡覺,時刻關注著動向。

我心底一哂,嘴上的話更加尖酸:「好像現在我用的心臟原本是你的吧?既然現在想收回去,當初就不要隨手送出來啊?」

對面的人全身氣場都低落下來。他無聲地盯著我近在咫尺的手,最後只是垂下眼,沒有聽從本能去捉住。

「不是的。」他低聲說,「我只是希望你活下來。」

我沉默半晌,才從喉間擠出一聲嘲諷的笑。

「聽起來真是關切的話語啊。」

我的眼眶幾乎是立刻就紅了,當即轉頭瞪他。

「只是希望我活下來,所以你就可以一聲不吭地離開嗎?」

「自說自話把心臟送給我的人是你,一聲不吭死掉的人也是你。突然又跑回來的人還是你啊!」

我說著就覺得氣血上涌,抓起枕頭,朝他就丟。

「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了!」

那張輪廓五官熟悉又陌生的臉,因為從女性的偽裝回歸到男性的身份,線條更加英挺端正。

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那個假死的身份——那個切實陪伴在我身邊,救過我,又願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不過是他虛假的偽裝。我為一個虛假的存在而悲痛、絕望,根本毫無必要。

就像個小丑一樣徒勞地掙扎,作繭自縛。

他可以輕飄飄地就把心臟給我,賜給我生命,再時隔好久,又以嶄新身份出現,還完全不求回報。

好像那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物。

隨手就能贈與他人。

如果丟失心臟這種匪夷所思的傷害,對你來說,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那被你用僅有的半顆心臟換回來的我,對你而言又算什麼?

是可有可無的嗎?

柔軟的枕頭砸在他的臉上,又掉落下來。露出他一臉流露出茫然和無知的神態,連被弄亂的髮絲都在訴說主人的無措。

在他的眼瞳倒映里,我能看見自己的倒影——金色長發凌亂覆在身上,雙眼通紅死死瞪著他,胸脯因為喘息而劇烈起伏。

「你這個蠢材。」我看都沒看,抓起手邊不知什麼又丟了過去,「心臟是可有可無的嗎?」

這次丟過去的是枕邊的書冊。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朝自己砸來的手抄本,剛小心地放下來,下一個靠枕又飛了過來。

我的理智完全蒸發了。

我不論抓到什麼都一律朝他砸過去,大聲地喊著:「我也是可有可無的嗎?!」

聽到這一句,他整個人直接僵在原地。接連兩三個靠墊軟枕砸在他的臉上、頭上,他全程毫無反應。飛過去的硬殼書甚至擦傷了他的額角。他仍舊無動於衷。

因為喊得太大聲,不知牽動了哪裡,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一條可憐的蝦米。

一平復下來,我就立刻撐起身體,四處環顧尋找攻擊的「武器」。可是還沒等我抓住一旁斗柜上的裝飾物,我就被人從後面死死抱住了。

這次不是被用力地按向對方胸膛。相反的,他順著我的方向朝後倒了下去。

我被壓在他沉重的身軀下,一時間頭暈眼花,差點喘不上來氣。緊接著對方絲滑柔順的長發就垂落下來,細細密密地繚繞在耳邊。

他的額頭隔著髮絲抵在我的頸側上,高挺的鼻樑硌在肩骨上。唇間呼出的氣息暈開在裸.露的肩頭皮膚上。

他的呼吸不穩,帶著一絲顫抖。

奇異的是,我沒有掙扎。

這個擁抱完全沒有一絲情人間的浪漫旖旎。不如說,像是一個無知的小孩死命抱緊自己最珍惜的寶物,生怕會被一隻未知的大手從懷裡搶走。

如果能就此把懷裡的寶物藏匿進身體里就好了。

如果能融進骨血里就好了。

如果誰都搶不走就好了。

「你是真的覺得——」我偏過腦袋,對著窗檯的方向小聲吸了吸鼻子,「真的覺得,自己死掉也沒有關係嗎?」

對你來說,生死是如此輕描淡寫的小事嗎?

他環抱著我的雙臂緩緩收緊,我都感覺到了疼痛。可是在我喊痛出聲之前,他先開口了。

「…我死去的話,沒有關係。」他說道。

聲音卻帶著迷茫。

「可是為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在我耳邊小聲地問,「心臟在痛?」

他皺了下眉,喃喃著:「是詛咒嗎?」

就在他撐起身體,想查看我身上到底有什麼詛咒殘留時,我勾住了他的袖子。

他一怔。

我抬起雙臂環住他的後頸,將他帶向自己,把腦袋埋在他的頸項間。

「不是詛咒。」

我聲線抖得不像樣子,嗓音也啞得不像樣。

「你這個……這個……」

不止喉間酸澀哽咽,溫熱也迅速蔓延了眼眶。

他感覺到肩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瀰漫開來,身軀一動,卻被我抱得更緊,阻止了進一步的舉動。

無論我的力氣大小,他都無法掙脫。

溫熱的淚水順著他的頸側滑落進衣領深處,一點一點把溫度傳遞到他頸項的皮膚上。

明明不是多高的溫度,卻好像能燙傷他一樣。

淚水已經布滿了我的整張臉。

強裝出來的冷靜也好,壓制住的情緒也好。

總之什麼都徹底崩潰了。

我就像是一台老舊的手風琴,無法演奏出流暢悅耳的音符,只能擠出難聽斷續的雜音。

因為理智徹底出走,我只模糊記得自己一直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哭得很醜。

哭得抽抽搭搭的。一會抽噎、一會嗚咽。

整張臉都哭得用力到皺成一團。

我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告訴對方,在他離開后,我一個人跌跌撞撞做了多少從前看來很困難的事情。

我學會了一個人騎馬。

我還救下了一個險些難產的年輕姑娘。

我做了一些在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把齋戒日前的醫生從修道院里綁架出來,強行命令他為難產的孕婦執行手術。

我還試著請人教我習劍。

頭一次跟羅南德提出我想習劍時,我鼓足了勇氣。結果連最輕的一柄細劍都拿不起來。

雖然能提起孩童練慣用的木劍,結果半天下來,我的手掌先磨出了水泡,還因為細小的木刺扎進肉里差點發炎。

羅南德請來的女劍士捏過我的腕骨后,遺憾地說,大小姐你不適合練武呢。貿然練習的話,反倒會把自己弄傷哦。

想起此事,我的淚掉得更凶了。

我嗚嗚咽咽地哭著,忍不住質問他:「你為什麼身手要那麼好啊?儘是些我沒有天賦的技能。我一輩子都學不會……」

承認自己學不會讓我更加絕望了。

「我想學你,效仿你,哪怕能留一丁點關於你的回憶在生命都好。可是你這傢伙,擅長的儘是我根本學不會的東西!」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好像我只剩下一個本能在驅使,就是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訴他,全都傾訴出來。

他卻極為認真地盯著我聆聽。在我說完后,捧起我的手指,在指尖吻了一下。

我被嚇得連抽噎都卡住了,獃獃地盯著他動作。

他極為鄭重珍視地吻過我的每一根指尖,然後才放下我的雙手,撫摸過我布滿淚痕的臉龐。

他湊過來,親吻我的眼睛。

睫毛上染的淚珠都還殘存,沾濕了他的唇。他嘗到咸澀冰冷的殘淚滋味。

我下意識按住心口。

從對方那裡獲得的心臟在安穩、有力地跳動。

而他在注視我。

在他面前無論哭得多凄慘,哪怕像是哭得要把心臟都嘔出來,他好像都沒有在意我出醜。

哪怕整個房間都回蕩著我歇斯底里、毫無風度的哭聲。

如果想讓一個人喜歡我的話,至少不應該在對方面前露出哭泣、忸怩一類的醜態吧。

如果遇到必須在對方面前哭泣,至少應該保持住妝容和神態的體面。至少落淚的方式應該通過精準的計算,連淚珠滾落下來的時機、角度,掛在頜邊的秒數都應該掌握。

不應該是五官緊皺在一起,聲嘶力竭地喊著、哭著。淚水打濕了整張臉,像一塊被丟進水裡的書寫紙,皺皺巴巴的。

不應該邊哭邊喊,不應該連話都說得磕磕絆絆,說不到半句就被抽噎打斷。

在他面前,我把所有社交大忌都犯了個遍。

還暴露了出醜的一面。

「我不會再隨便死掉的。」他鄭重地說。

……我的枕頭呢?我看他還需要被抽打一回!

隨後他小心地看我一眼,低聲問:「不離開你身邊,真的可以嗎?」

什麼叫真的可以嗎?

不離開我身邊是什麼需要我准許的行為嗎?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回答了我的困惑。他掃了一眼我的房間,說:「我平常可以待在窗邊嗎?你害怕的話我不會進來。之前來踩點的時候就發現了,那一塊區域防守薄弱。」

「……?」

我因為他的思維過於跳躍,大腦卡殼了,臉上表情都一片空白。

「你為什麼要待在窗邊?」我難以理解。

他像是在自己的幻想里遭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眼神迅速失去神采。唇抿緊成一線又鬆開,失落地說:「能貼身保護你的話,那裡是最近的地方。」

他又補上一句:「不行的話,走廊也可以……我不用進食和休眠,隨時都在。」

說著他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其實床底更合適……」

哦。

所以你理解里的「不離開我」,就是24小時無間斷貼身保鏢?

我一臉冷漠地想,在我醒過來之前,這個人是在我卧室門前走廊守了快一個星期吧?

深吸一口氣,冷靜。

他不是普通人類,不要拿對人的標準來期待他。我閉著眼不斷無聲重複告誡自己。

「謝伊。」我睜開眼,放柔聲音,「你理解里永遠不離開對方的兩個人,是保鏢與被保護人的關係嗎?一個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生活的人,身份是我的保鏢?」

我對他笑了一下,還沒等他的眼神亮起來,就迅速冷下臉來。

「那我為什麼不跟我家的護衛結婚啊?」我沒好氣道。

這下愣住的人輪到他了。

他的眼睫顫動,睜大瑰紅的眼眸,重複道:「結婚……?」

深呼吸,快深呼吸,保持冷——

「你覺得結婚這種事情。」我斟酌著語氣,還是不由自主變得咬牙切齒,「應該由我這個女方主動提出來嗎?!」

我帶著還沒幹透的淚痕,以及滿肚子的怒氣。

高舉起最後一隻碩果僅存的枕頭,對著他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還要我提醒你去找我父親嗎?!」我一邊拿枕頭砸他一邊罵,「艾福隆德沒人告訴你,想跟女孩子結婚,要先請求她的父親,允許你向她求婚嗎?!」

睡在窗台上的小黑貓猝然驚醒,被飄落到鼻尖的鵝毛刺激得打了個小噴嚏。

它看了一眼滿室飛舞的鵝毛。這飄蓬的大雪全都來自被當做「兇器」的枕頭。至於被鵝毛軟枕抽打的人——

很快,它又埋頭繼續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不關它的事情,它現在只是一隻小貓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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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役千金被情敵求婚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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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心臟是可有可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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