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復仇的渴望
「幫我!」
我朝子爵身後的那些黑影們大喊。
月夜下它們發出嚙齒類動物似的細小尖叫聲,撲上來包圍住子爵。一條條肉觸鬚纏捲住子爵的小臂、身軀,將他整個朝後拉去。
匕首從子爵手裡掉落下來。我順勢翻身滾下石台,搶過匕首握在手裡,刀尖對準子爵。
他被血紅色的肉芽觸鬚包裹起來,兩條腿還在不斷踢踹。面容扭曲,看起來極為恐怖。
當月光下的場景完整地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我整個人受到的巨大衝擊,讓我當場倒抽一口冷氣。
原來方才我被防止平躺的地方是一張聖餐長桌。金紅二色的桌布已經被扯下來,卷著燭台和器皿被粗暴地丟棄在一邊。
一座接一座的血紅色肉|繭將方才我躺的長桌包圍起來。它們有普通人類女性那麼高,污穢的血肉隱約浮現人類的手臂、小腿等斷肢的輪廓。再往下看,它們像是被栽種在地一般,勉強稱之為足的部位紮根在地。
這些肉|繭就像是寄生在苔蘚地衣上的蜘蛛卵。黏糊噁心的黏液與蠕動的血肉交織在一起,把整個地面都鋪上一層厚厚的血肉絨毯。
子爵慘叫著被觸鬚卷進肉|繭叢里,身體砸在血肉絨毯上。血肉里立刻竄出更多觸鬚,眨眼間將他包裹成一具「木乃伊」。
悶滯的呼喝聲從子爵的人形血繭里傳來。一開始他還能不斷掙扎踢踹,血繭的柔韌性好得出奇,如何都不能掙破。漸漸地,他的掙扎聲就微弱下去。
也許是我緊握著匕首往後退去的動作驚動了它們。它們的身邊升起血紅色的觸鬚,凌空舞動著,一條條朝我伸過來。
「別過來!」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觸鬚們如被按下靜止鍵,全部停止不動。它們在空氣里蠕動著,好像在失落地垂下腦袋,受傷於遭到我的拒絕。
我不敢轉移視線,死死盯著它們,一手握著匕首朝外,一手往身後胡亂摸索探路。
摸到了什麼異物的觸感,讓我差點驚叫出聲。
我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個不慎朝後跌倒。伴隨著一陣劇痛,跌坐在地上的我這才發現自己摔進了聳立著女神雕像的祭壇。
祭壇上長明不滅的蠟燭不知何時全部熄滅。只剩下一片黑暗。無數根高大立柱撐起半球形的穹頂,而在穹頂最上方的中央,一束冷白的月光照射下來。
月光在地面投下一塊圓形的光斑。
這裡是王宮聖堂。我的腦袋立刻判斷出身處何地。
聖堂由兩部分組成,圓柱形的建築和半球形的穹頂。最關鍵是,聖堂的穹頂不做封閉,仿造聖地的教宗殿堂,做了一個圓形的天窗。在天窗正下方的地面特別做了排水處理。
只要抬頭望去,就能看見萬千重菱形瓦閣,每一重屋瓦堆疊向上,組成半球形的穹頂。在最高處就能看見光線從穹頂照射下來。太陽的光芒每一刻穿過穹頂照在聖堂內的角度、形狀都不同。唯獨降臨節那一天,太陽光線會直接穿過重重殿堂,照射在入口處。
降臨節儀式舉行的地點,就在這裡。
在降臨節的那一天,皇室成員會穿過立柱,走進聖堂,與教會派來的主祭一起舉行祭典儀式。
聖器師會打開嚴密保管的聖物——太陽女神留下來的烈陽流火之弓。根據王國傳說,與女神同出一源的血只要存在於世,就能喚醒這柄殘弓。
弗萊明皇室在遙遠的傳說時代,正是受到女神祝福的一族。據說他們流淌著與女神一源的血液。
難以置信我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聖堂。平常這裡被嚴加看管,作為皇室的聖堂,等閑連皇族的旁支血脈都無法入內……每逢軍國大事、重要外使來朝,聖堂才會敞開大門,舉行禮拜。
而聖堂即便對外開放,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禮拜。只有皇室成員、軍機政要、同信仰的外國使者才允許進入。
我之所以一口答應下來當艾略特的秘書官。就是因為這個身份可以幫助我在王宮裡自由來去。說不定,明年的降臨節我還能爭取到跟從艾略特一起進入聖堂的機會……說到底,我對於降臨節那天消失的記憶始終耿耿於懷。
既然是在祭典儀式上發生的事故,那就讓我到舉行儀式的起點來一探究竟。
只是沒想到,新的降臨節還沒到來,我居然先一步進入了聖堂內部。
還有這些纏卷著血紅色觸鬚的怪物。眼看著我跌倒在地,它們被觸動般又動了起來。飛舞的觸鬚朝我逼近過來,像是捲住我的四肢腦袋,要把我變成下一個血繭。
我緊張得頭腦一片空白,凌空朝它們揮舞匕首,厲聲呵道:「別碰我!退下!」
觸鬚們猶猶豫豫地停下來。
我艱難地平復喘息,雙手緊握著匕首,避免被看出小臂的顫抖。自從回到洛特爾南后我一直在嘗試鍛煉體力。
雖然現在體力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增長,但是方才阻擋威爾笛福子爵那一下太用力,我的整個小臂的肌肉都在劇烈拉扯的酸痛里哀嚎。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一堆堆肉山似的怪物居然能堂而皇之出現在聖堂里。
聖堂內外看守的衛兵統統消失了嗎?驅逐邪魔外道的封魔結界難道毫無作用嗎?
我艱難地咽下唾液。
我沒有看見的是,黑暗陰影處,地上的血肉已經繞過石制聖餐桌悄悄朝我蔓延過來。它擴張的腳步迅速又無聲,動靜全被觸鬚們蠕動的聲音掩蓋。
一個又一個的肉|繭佇立在前方,如一座座小墳包沉默無聲地看著我。觸鬚在空氣里舞動,好似在交談著,交換訊息情報。
於是肉|繭們蠕動著緩慢地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狹窄的路來。一個比它們都要矮小一些的肉|繭淌著滿地血水,慢慢地從後面「走」上前來。
穿過圓穹頂的一束月光照在這隻肉|繭身上,將它的外皮映照得幾近透明。我都能清晰看見在一層蟬翼似的薄膜下,是灌滿繭身的血水。血水裡隱約可見人類的肢體,以扭曲的姿勢分佈排列。
一股強烈的嘔意在喉間升起,那看來……就像是把一個人拆分成諸多零件,隨意地丟棄進血水裡!令我瞬間想起農場里屠宰牲畜后處理血肉骨頭的畫面。
稀奇的是,這些肉|繭沒有攻擊我的念頭。就連這隻走到最前方來的肉|繭也是。它猶豫幾秒,還是停下前進,保持住足夠的距離使我安心。
緊接著肉|繭頭頂上裂開三條縫隙,皮肉朝外翻卷著豁然張開。伴隨著這「開花」一般的動作,繭內的血水嘩啦啦潑灑下來,甜腥的臭味瀰漫開來。
三條肉皮如花瓣般垂攏下來,繭中心伸出一條沾滿血水的小臂。纖細的、白皙的,儘管滿是污穢,仍能認出那是屬於人類女性的肢體。
一個上半身是人類少女的生物,從繭里鑽了出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奇詭的發展,張了張口,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震撼到失聲。
它的下半身與繭肉連接在一起,上半身光潔如初,彷彿是被最邪惡的造物主將兩個截然不同的生物拼接在一起做出來的生物標準。
察覺到我驚駭的目光,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動雙臂擋在胸前,並且嘗試用已經融化了大半的聲帶與我溝通。
「泥、你怕……別……」
「茉、茉朵爾大人……」
那些在她身後的肉|繭們搖晃起來,就好像花苞呼喚春風,蟲子呼喚春潮,一齊在月光下呼喚起來。它們的聲音是無數嚙齒類動物細碎的咀嚼聲合唱。
在這些凌亂如麻的叫聲里,肉|繭少女朝我更近一步。她的面容也更加清晰地暴露在月光照耀下。
我的天啊,她竟然就是在宴會上來邀請我跳舞的白紗裙少女!
「……」我張了張口,心亂如麻,「女神在上。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繭中少女的面容呆板僵冷,僵硬的臉部肌肉做不出細微的表情變化。只能機械遲緩地傾斜腦袋,似乎在以此表達出困惑。
「拿起誓約之槍的人……就是茉朵爾……」她緩慢地說道,「我們……跟隨、跟隨你,相信你。我們、我們的神……」
「誓約之槍?那是什麼?」我喃喃問道。
「是、是茉朵爾大人的……武器……」她突然激動起來,破碎的聲帶發出風箱拉扯似的聲響,「殺了他們!殺、殺了他們!茉朵爾大人!」
仇恨與痛苦重新錘鍊了她破碎融化成膿血的聲帶。她得以用全新的發聲方式來「說話」。那嘶啞呆板的聲音拼湊出人類的語言,以此對話。
我的理智都快要蒸發乾凈了。我也跟著大聲喊叫起來,我責備她、喝令她住嘴。
「閉嘴!安靜下來!」我喊道,「殺了誰?你想要我還是茉朵爾殺了誰?」
她聽話乖順地安靜下來片刻,觸鬚蠕動著發出粥沸騰時的咕嘟聲響。
「你是茉朵爾。」她說,「拿著、槍的人、是茉朵爾。」
她獃獃地「盯」著我,訥訥地說:「我們、追著、這裡來……找到、找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僵硬的手臂卻不敢放下匕首。我現在必須抓著點什麼,才能慰藉瀕臨崩潰的神經。
我不是什麼茉朵爾,你們認錯人了——這句話我要是說出口,會不會當場被那些觸鬚撕扯成碎片落進血水裡?
「你說的誓約之槍,是什麼東西?」我又問,心覺荒謬絕倫,「難道、難道是我拿著的這把匕首?」
少女被觸鬚擺正回去的腦袋再次朝一旁傾斜,她似乎愛上了用這個動作表達疑惑。
隨即,觸鬚又把她的腦袋擺正。這個動作的意思大概是表示她「恍然大悟」。
一條血紅的觸鬚從她的體內伸出,朝我探來。在我驚恐地揮起匕首前,觸鬚先一步嗖的穿過空氣,抵在我的心口上。
我驚魂未定地喘氣,愣愣地看著這條抵在我胸前的觸鬚。它有些像是蛸類的腕足,濡濕黏膩,氣味腥臭。
「在這裡。」少女說,「槍……在這裡。」
在……我的心臟里?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她。
剎那間,我感覺自己站在真相的邊緣。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得到一切迷霧裡的真相,可是那一步也會讓我墜入瘋狂的深淵。
觸鬚有些失落地垂下來,緩緩收回她的身體里。明明荒腔走板的說話方式與蒼白僵冷的面容都訴說著非人的身份,我卻從那個小小的動作里,感受到對方的失落。
這個感想實在過於荒謬,以至於我都要懷疑自己瘋了。
「只剩下、碎片……」少女執著地來回咕噥著幾個單詞,「碎、碎片,破碎……」
「那把槍在我的心臟里,但是只剩下碎片了。對不對?」我連忙追問。
三條觸鬚從她的背後升起,黏著在表皮上,拎著她僵硬的腦袋完成了「點頭」這個動作。
「這裡、這個地方……」少女含糊不清地說道,「劇、舉行過儀式……有痕迹……」
我第一反應以為她說的是降臨節的祭典儀式,很快我察覺到不對。她們口中的茉朵爾很顯然是異教神,異教|徒怎麼會關注太陽女神的祭祀?
「這裡舉行過茉朵爾的儀式?」我小心地試探追問,「就在這個地方?就在剛剛?」
三根觸鬚拎著少女的腦袋,再次完成了點頭同意的動作,磕磕絆絆地解釋不在今天,已經隔了好一段時間。
而我愣愣地看著眼前奇詭荒誕的一切。
不知何時,我已經放下了匕首,不再防備這些扭曲污穢的怪物。對真相的迫切驅使我失聲喊道:「茉朵爾的儀式是什麼?」
肉|繭一時安靜下來,像是人類一般面面相覷。這時,還是那名上半身是人類少女的肉|繭出來表態。
幾條觸鬚從她體內伸出來,捲住旁邊的枝形燭台,朝著我伸過來。我下意識往旁邊一閃,緊接著就聽見咚的一聲巨響。
燭台上半部分卡在身後一座石像的縫隙里,乍一看,像是一柄短矛扎透了石像的胸腔。
我死死盯著那個被燭台卡住的石像,一剎那,一股電擊般的疼痛竄遍全身。好像在不久之前,我也遭受過相同的攻擊。有一柄長|槍從天而降,當胸穿過我的身體。
「就是、這樣。」少女生下的肉足觸鬚不斷蠕動著,像是一個膽怯靦腆的人糾結不安絞著手指,「儀式。殺死、敵人。起、對神器起誓……」
「對著神器起誓,就能殺死想殺的敵人?」
少女再次「點頭」。
一剎那沉睡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劇烈地翻騰起來。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現而過,城外的湖泊水面上滑過的流星、漫天金紅夕陽下懸挂下來的流火瀑布、還有直衝我撞過來的一道炙烈白光……我條件反射低頭盯著自己的心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想起來了。我全部都想起來了。那些在巨大的衝擊之下暫時被封存的記憶。那場在降臨節上從天而降的襲擊,那柄藏匿在流星里貫穿我心口的漆黑長|槍。
還有謝伊沾滿血的面容,在強烈巨大的白光洪流里扳過我的肩膀,對著我短暫失聰的耳朵嘶吼大喊。
她說的是,我把我的心給你。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我閉上眼平復劇烈翻湧的情緒,指甲都要把掌心掐破出血來,「任何人都能使用茉朵爾的誓約之槍殺死敵人嗎?」
「需、需要認可。」少女笨拙地說道,「槍、認可、人。不認可,會、會……」
「會怎麼樣?」我猛地睜開眼。
肉|繭反倒被我咄咄逼人的態度嚇了一跳,有點瑟縮地後退了點距離。隨即才結結巴巴地憋出後半句:「會、會……死!」
主持那天降臨節祭典的赫爾南德斯還活得好好的。難道真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什麼人?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卻斷了線索,我頓時大失所望。
重整起精神,我絞盡腦汁回想著掌握到的線索,思考著怎麼從這個還能溝通的肉|繭少女口中挖出更多線索。突然之間,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
「等等。」我說,「死的一定會是誓約之槍的使用者嗎?有沒有可能……」
我深呼吸,壓下情緒,說出那個大膽的猜測,「有沒有可能,不被認可的人為了使用誓約之槍殺死敵人,利用了別人的生命作為代價?」
少女獃獃地「望著」我。
她似乎被這個刁鑽的問題難住了。於是她「扭頭」看向身邊的肉|繭同伴們。肉|繭們發出討論似的此起彼伏的嚙咬聲。
最後,她「扭頭」回來「看」我。
在我的目光緊迫注視下,她「點頭」了。
「可、以。」她說。
全身的氣力好似在那一刻都被卸去了。我下意識抱住自己的腦袋,張口吐出的卻是一連串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是什麼讓我自以為是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書」寫過的劇情上?我怎麼敢盲目小覷這世界上存在的其他力量?
我不就是這個世界與原著最大之間最大的變數?
我怎麼還敢盲目相信這個世界會照著大致的軌道走下去?
事到如今,我甚至都忍不住要相信這世界真的存在命運一類的力量,一直監視著世間走向,一定要每個人都走在它編織好的軌道上。如果有人膽敢違抗,就會遭到十倍百倍的兇猛反撲報復。
命運發現了我這個冒出來的釘子,一定要把我打壓平整。這個從未在小說里出現過的神明「茉朵爾」和她的聖器,誓約之槍,就是命運對我進行的「修正」措施?
是不是我不要妄想從原著的命運里掙脫出來會更好一點?是不是因為我擅自改變命數的做法,牽連到謝伊死亡?
各種念頭在我的腦袋瘋狂來回竄動,與此同時,我的心口也發起熱來。
那個先前在昏迷里誘惑我的聲音若隱若現,它又死灰復燃,鼓動我向它祈求復活的力量。
它啞聲說:「你不渴望復仇嗎?」
當然渴望。
我翹首以盼,恨不能生飲其血肉。
我放下抱住腦袋的雙臂,看向繭中少女。她的觸鬚在半空里欲進又止,猶豫著不知是進是退。
我隨手丟了匕首,將其一腳踢開,主動繞過聖餐桌朝她走去。當握住她的其中一隻觸鬚時,我感受到了奇妙的溫暖與濡濕。
她嚇了一跳,其餘的觸鬚抽搐似的狂舞起來。
「親愛的,告訴我。」我撫摸著她冰冷的面頰,「你們是追著什麼從亞特蘭來到這裡?」
繭中少女漸漸冷靜下來。
「槍、誓約之槍,女神的聖器。」她一字一頓地說,「有人、金髮的男人、奪走聖器。」
「那個金髮的男人,你今天見過他嗎?」
「見、過。」
「在宴會上,穿著白色的神官服,拿著黃金太陽權杖,對嗎?」
她呆愣愣地「點頭」。
「很好,真乖。」我說,「那麼,你想殺他嗎?」
這一次,我站在肉|繭的包圍之中,清晰地感受到它們瞬間高漲起來的殺意。我清楚地從那些咬嚙聲里聽出強烈的仇恨。
殺了他、殺了他們!殺了那些燒殺劫掠的敵人!
我閉了閉眼。
「好。」我睜開眼,道,「我們去殺了他!」
就在這時,一道凄厲的嘶鳴聲在頭頂的夜空響起。那鳴叫聲在風裡被扭曲成音域更為廣闊的尖利笛音,攻擊著人類的耳鼓膜。
劇烈的疾風撕裂空氣,強烈的氣流逼得人睜不開眼睛。我下意識抬起雙臂擋在身前,艱難地眯起眼仰視上方發生了什麼。肉|繭們簇擁過來,想把我包圍保護在內。
只是在當時危急的狀態下,我並未及時品味出它們這略帶急躁的舉動里還暗藏了一絲不詳的預兆。
在狂風之中,一個黑影筆直地從穹頂掉落下來。砰地一聲悶響,是人的血肉之軀沉重地砸在地上的動靜。
穿過穹頂的那束月光無情地照在人的屍骸上——襤褸的法師袍、殘破的身軀、只剩下半邊的腦袋,如果這還能稱之為人的話。
這準確來說,是一具被野獸啃食了大半的屍體。
唯獨剩下的那隻眼球還從眼眶裡跳脫出來,拖著血紅的肌肉組織,充滿不甘怨恨地凝望著我的方向。
我差點忍耐不住當場乾嘔起來。
那是皇帝身邊守衛的宮廷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