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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大聰明可一點也不聰明。就好比人猿泰山為了悍衛生態系統挺身而出,初學人類的紅色大摩托跟破壞環境的機車小子比靈活。照進化原理看,也就靈活在棄車跳崖盪藤條上面。缺少的可不止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是混蛋人類和某個土著女人生下的野種。被人類的禮儀廉恥粗心大意的弄丟在荒山野嶺之中。諷刺的是,靠着人類幼崽無辜可愛的外表竟獲得動物王國的寵愛,以及後來成長所必經之惡的叢林考驗。

其實論個頭,只要他們願意,不挑場地。隨時都可以請上某位專欄攝影拍上幾張並肩合影的握手照。印在拳擊特寫的雜誌封面。

標題就叫《男兒當自強,顏值會顏良》。

冷石的身體一定是經過了魔鬼的摧殘。你得懷疑他的訓練場地是不是紮根在地獄,而不會遷就於意亂情迷的溫室人間。既使你動用最挑剔的審美眼光、採用最刁鑽的鑒定視角、寫出所有專業水平都難以企及的感官術語。就算你這麼做了,把他的身軀完美的重現了一次。

諒解我還是想勸各位眼見為實。就算是我用盡讚頌真主抵抗邪靈的辭彙,也無法詮釋冷石如何使得沉默的靈魂和強健的肉體,歷經怎樣的磨難才能兩相情願的融砌在一起。

這隱隱觸動了我。冷石如同青銅大鼎般站立着。蟄伏已久的第六感,舔舐着我的心靈。脆弱而且蠢蠢不安。

冷石身上每一塊肌肉隆起的線條都像是出自雕刻家的手筆。既有漸次柔和的挺拔,包裹着模糊鮮明的輪廓。每跨一個步子,或聳動一下肩膀,雖不能清晰感受到肌肉與骨骼的美妙聯動,但能承接得起黃金比例的畫圓分割。

我擔心大聰明要體驗到一種被當成鐵餅,被擲的團團轉的吃力感。但願大聰明不像我說的那樣沒頭腦,僅靠天真一股人類的蠻力,妄圖掀翻眼前這個勁敵。

好在這只是一場可能會使雙方傷筋動骨的拳擊。然而冷石不大可能,大聰明不太好說。看冷石看那輛吉普的眼神,我有點摸不準。他是憤怒呢。還是傷心。亦或悲喜交加?神經短路?最後落個無動於衷了吧?

大聰明不愧為大聰明。像個走出地下陰影的拳擊好手。此時步調平緩,來到了場上。

混混裏頭跳出了一個和他關係不錯的小夥伴,一副紅髮鷹眼的乖戾形象。我猜他不少騎過單車,不少被請到勞斯萊斯小飛人里笑過。總之他不少被修理,也不怕被修理。至少修理完了能明白幾個能救命的處事道理。

紅髮鷹眼幫襯著大聰明脫他那身新嶄嶄的騎士夾克衫。我要收回調侃他的那句話了。「大聰明可一點也不聰明。」相反呀,相反。「大聰明不僅聰明,而且已經走向了狡猾。」他倆交頭接耳了好半天,像一套要分開賣出的運動衫。

我留神聽着那位用瘦巴巴的柴禾肘戳了一下我肋骨的解說員。暫且也忘掉了他是個癮君子的事實。雖然有些地方講解的不太對頭,有失水準。引的光頭佬的商機夭折、悶油瓶的悶聲緊蓋、倒霉蛋只好當我們是群魔怔的大獃瓜。

不知誰嚷了一句:這他媽也信,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打出什麼樣的小粉拳的輕輕叫囂擦過耳邊,隨風而去。

大聰明的身體兩側,特別是腰腹地帶,不時受到冷石左右換防時打出的腋拳,騷擾著大聰明的側滑步,叫他不能從容的打出一記擺拳。再看大聰明的胸口上顯現出了大片紅斑,防守的姿勢太死板,而此刻冷石像是故意要把拳頭死死釘在對方的拳套里,

挨拳擊打的負荷慢慢沉積在兩條沉重的胳膊上。血液循着血管加速流動,變得燥熱。被擊中的地方便出現了紅斑。大聰明全身上下,估計只有眼睛是烏黑一片。吃了這麼多拳頭,理應應該順勢倒下了吧。可他還是站穩了身子。左右側滑,前蹲後撤。

冷石的攻速開始放緩,似乎感覺到對拳擊格鬥的厭倦。

冷石的拳頭慢慢讓大聰明摸索出拳擊遊戲對於身體的刺激性改變。讓自己天生幽默的反射弧慢慢變短,用來調控躲閃回防的應變能力,配合著遮擋和掩護的交叉換位,以備彼此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強憾的實力作出及時應對。更為了能充分蓄力到最後。同時牢牢看住對方揮動拳頭而露出的側面,盯緊漏隙出現的延時加次數,判斷出自己的拳頭能完成幾次不可多得的絕佳反擊。

大聰明一會偏向速度,一會偏向重心,后滑步太多,力量快耗在防守上了。這是輪滑跑酷的玩法,不可照搬到拳擊場上。重心不穩時要嘗試向左向右的環繞步。叫對方跟着自己的節奏只好出拳試探幾下虛實,卻不敢輕易重拳出擊。速度不夠時可以引誘對方比自己多消耗一倍的體力。-速度要靠體力支撐。優秀的拳擊手的謹慎與膽大,要做到機車快手所遇到的那種險彎時的準確切入的靈活轉向。

無奈,實況轉播近在眼前。我卻只能像只壁虎似的趴在牆上接收聲源。再擠怕要擠出胃痛來,腸胃不好的我,此時非常羨慕壁虎尚能斷尾自保。羨慕他們見縫就鑽,作壁上觀。

歡呼之中我鑽出推搡的人牆,如同丑藕一般硬生生提溜了出來。帶着一生污穢,準備好好淘洗一番。

大聰明果然聰明厲害,逆轉了局面。但自己好像拳疲力竭,率先倒下。

怎麼說,我問瘦巴巴的解說員。

不用說,第一個苦豺。悶油瓶又開蓋了。我忍住笑意好讓他接着說。

那個大塊頭算是你帶來的朋友吧。

我點頭,沒說話。

說實在的,我更喜歡看人挨揍,也寄希望挨揍的那個人能夠漂漂亮亮的把這些壓在心底的憤怒完完整整的還回去。不忘帶上鬱積已久的情緒。要知道,這裏有法律條文不好解決的東西。例如沉默為什麼會被誤以為孤獨,為什麼以暴制暴才能得到最直接的快感與解釋。如果不能瘋狂的跳上絕路,那我們只好清醒的埋葬痛苦,而痛苦就是我還活着,還有希望,還有出路。等到老去時,一切自然結束。

我點頭又搖頭。想說是,但說了不對。

冷石現在的樣子就是在放空內在的自我嗎?

這裏會有多少靈魂等待空虛和無助的填滿?

我祈禱。明知祈禱沒用,但我還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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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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