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五

回到家，我第一時間就進到房間，把禮物盒子放在書桌正中央。又覺得有些不妥，主要是怕我爸媽看到，我又打開了抽屜放進去，還好的是抽屜夠大，裏面放一個不大不小的禮物盒足夠了，也不會被磕著碰著。

一直等待的感覺就像在學校等放學差不多，總感覺時間過的慢，而且一切事情都在拖延進度。所以從放學回家到吃飯洗澡進房間這一段時間顯得十分的漫長。

「呼~」我看着外面客廳的燈關了，又聽到我爸媽房門合上的聲音，知道他們都回房睡覺了，終於放心下來。

「直接來吧」我默念一句，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個禮物盒子。這也是我極少數的沒有直接採用暴力拆盒法來打開這個盒子，而是細細地找到紋路拆開。

打開了盒子，裏面居然還有一個用於保護用的透明盒子。雖然是透明的，但是隔着那個盒子我看不清楚裏面是什麼。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我心生好奇，把那層透明的罩子輕輕摘下，裏面居然是一個模型，是那種可以把板子幾塊板子立起來組成一副畫的模型。

模型上面有一顆太陽掛在天空，有一對男女肩貼肩坐在草坪上，抬頭看着天邊的雲。那個男孩的神色很平淡卻十分享受，孔武有力的四肢像是把女孩罩住在自己的身旁。雙腳翹著顯得很調皮。

女孩清秀，長發垂肩，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道彎彎的月亮。手自然地搭在男孩的肩上……

這是她想像中我們的樣子嗎？可是……我們結局我在原來的世界已經經歷了一次了，越是留下太多美好回憶的感情，分開的時候就越折磨。即使這個年紀的戀愛還不懂愛。

我感到悵然若失之際，我看到了那塊模型底下帶有一張寫了一行字的紙條。

「時光不老，我們不散」

……好土。

但，情真意切。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和審視我的現狀。我該表白嗎？我知道她絕對會同意的，因為我原來的世界裏已經表白過了，她到現在也已經喜歡了我差不多一個學期了。

如果有一段明明知道最後會分開的戀情擺在你面前，你會選擇在一起嗎？

當然各有各的說法，你要說在一起吧，不去經歷一遍確實太多遺憾，即使失敗了又怎麼樣呢，至少嘗試過了。

你要說不在一起吧，這是對雙方更負責任的方式，不愛就不會有傷害，不表白就不會給對方產生幻想。這似乎是個更為理性的選擇。

當然這都是馬後炮了，沒有人事先可以知道這一段感情的結果。

可是……我現在可是知道結果的啊。

原來的世界裏，我在離畢業還有一小段的時間才終於鼓起勇氣表白了，表白完我們都感嘆和惋惜我們能以男女朋友的關係在學校相處的時光不多了。她家和我家區屬的初中不一樣，所以我們初中也是不能在同一個初中讀的。

沒想到，從小學到初中，竟有那麼多的事與願違，在忙碌的生活里我沒有時間回憶也懶得去感慨時間的殘酷，歲月神傷。可如今我能重新感受到那顆一直熾熱的心臟，充滿活力的軀殼，以及多愁善感的大腦。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坐在教室的位置上，早上七點的陽光總是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窗外那顆百年的木棉樹似乎也煥發了些許生機。

沒想到的是，慧慧也很早回來，我記得她家離這個學校好像還挺遠的。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的黑長發上，

讓她整個人似乎都散發出一道陽光積極的氣質。這可能就是我喜歡上她的原因吧，她永遠都能給我一種一切都會變好的樂觀。讓我永遠相信生活是美好的。

我輕輕地走到她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麼我總還保留着一些愧疚感對她。

「慧，我很喜歡你的禮物，謝謝。」

「哼，當然得喜歡，我可是準備很久的」從她微挑的嘴角我知道她應該是挺高興的。

「那，你覺得我的禮物怎麼樣？」我試探道。

「還行吧，我會好好留着的。」她雖然語氣蠻不在意的，但我已經能確保她會好好留着那個風鈴來紀念的。我就放心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明明喜歡我，卻也不願意更多地來找我呢？」我有些不解，似乎她很害怕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所以不敢更頻繁地來和我交往，但又明明很期待我們能打破那層薄紗窗。

「算了，慢慢來吧」我心念，回到座位坐着了，百無聊賴。

記得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基本上不寫作業了，我本身是數學課代表，我的作業一直都不上交的，剩下兩科也是基本上就在學校甚至在課上完成了也不會拖到家裏。其實也有更多客觀的原因，那就是我要準備很多活動，有辯論賽，下棋比賽，還要去足球隊訓練。

每天下午四點放學，訓練完都要到七點多才能到家，回家就累的只想擺爛。然後每天早上就帶着一筆不動的作業回學校。

反正上什麼初中已經決定了，現在就開心一點吧……

這時候，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教室外面探進來。

「稀客呀」我起身調侃，傑平時都得快遲到了趕回來，今天居然這麼早。

「嘿嘿」他一邊猥瑣地笑一邊小步靠近我的座位，不知道的可能以為他是做賊的呢。。

「你幹嘛」我問。

「你說呢？」他笑着和我打啞謎，讓我有點想揍他一頓。

「有屁就放。」我也是毫不客氣。

「吶，那個那個，怎麼樣」他一邊說着一邊抬起手指著慧慧的後背。看來他是想吃我的瓜。

「滾一邊去，我們啥事沒有呢」我假裝不客氣。

「咦~是誰選禮物選了一整天啊，真用心啊」

「快閉嘴吧你」我趕緊捂住他的嘴，艹也不知道慧慧聽到了沒。

「行了，有什麼進展就告訴你」我只能妥協，他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心滿意足地走了。

「服了……我當年是怎麼交了這群倒霉朋友……」我無奈搖頭，繼續在桌子底下看我借的《怪物大師》，雷歐爺爺的書在那時候可是火的不要不要的，雖然他們都喜歡看查理九世系列，但我喜歡怪物大師系列更多一點。

為什麼在桌底呢，因為我們那時候的班主任很嚴，不給我們看這些「不正經」的書，抓一本收一本……然後自己看，被抓的人只能忍到期末，或者自己偷偷去拿回來。其實老師也知道我們會趁辦公室沒人的時候去悄悄拿回來，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能這也是很多班主任的模樣吧。

又混了一天，抬頭正好一片夕陽撫摸着我的臉龐，很舒服。夕陽下她的側臉給人無限的遐想，那種強烈的青春校園感，簡直是我心心念念校園戀愛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些心跳加速，感覺時候到了的感覺。這時候除了還有一個「死皮賴臉」待在旁邊等著和我一起回家之外，其他人都走了，這也是我六年級後半段的常態，永遠是班裏最後幾個走的，因為教室里的夕陽總有一種魔力，讓我迷戀，陶醉。

我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給傑，然後不理會他一臉等吃瓜的表情，緩緩走到了慧慧的旁邊。

狠狠捋了一口氣，才敢用手撫上她的發梢。

她猛地回頭，我手裏的秀髮甩開了，卻又有另一邊的發尾躺在我的手心裏。

「怎麼了？」她獃獃地問，我們兩個的眼神交匯，誰也不捨得分開。我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我。

「我是認真的……」

「嗯……」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意料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沒想到她毫無猶豫地說出口，原來她一直都等這句話等這麼久了嗎？

「抱歉哈，我表白了，剩下的後續你解決吧」我一邊向這具身體的自己道歉一邊抱住她，這次不管旁邊人怎麼看着我都是不會鬆手了。

半個小時之後，我和傑兩個人還是坐在老地方，一邊啃著辣條，一邊聊著天。

我望着天邊雪白的雲，問：「你覺得這六年快嗎？」

「過的時候感覺很長，但越靠近結尾了越覺得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有點……有點沒玩夠的感覺哈哈」他說出了我心裏的感覺。

「你覺得我和慧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但我覺得肯定堅持不了多久，馬上畢業了就見不到面了是吧。」他還像模像樣地分析起來了。

「嗯……」

「那我這個時候表白，算不算不負責任呢？」

「不算吧，沒試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說不定你們兩個能堅持很久呢？」

可是……唉

此後就是一長段時間的無言。

天邊的霞光也從金黃色變成了暗紫色，我有預感，是說再見的時候了，不只是和傑，也和這個世界。

「走吧」

「嗯」

這次我回頭了很多次，我知道我不能留下，但我就是不捨得這裏的一切。

走過了拐角我停下腳步回頭，一直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盡頭才繼續走。

我找到一個稍微平整一點的牆，拿出筆和紙。

「抱歉打擾你的生活，也抱歉替你做了一些決定。我是來自未來的你，帶着遺憾，帶着眷戀。」

「如果真的想考一中，就和爸爸媽媽說吧，他們會支持你的，但你要保證你會好好努力好嗎」

「多多珍惜和身邊朋友們的相處時間吧，你們今後再難見一面了。」

「珍惜傑吧，他畢業之後就會回重慶，那之後他只回來了一次。」

「答應我，好好珍惜慧慧好嗎，有什麼想法可以大膽地說出來。如果……如果要分開了，答應我一定要鄭重嚴肅地說清楚，不要不明不白。還有答應我不要去許一些我們做不到的承諾，別說愛字。」

「最後，別試着找我，我要回去我的世界了，那裏也有我愛的人，你也要繼續好好生活啊。」

「一直做自己吧，加油！」

我含着熱淚寫完最後一筆，把紙稿折好放在一個打開書包就能看見的地方。長呼一口氣。

我閉着眼睛大喊了一聲：「再見！」

再睜開眼睛，我面前就又出現了那輛畫的巨丑的坦克了。

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