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衝突
珍妮將辛奇奇帶到了一間昏暗的實驗室，百來坪的房間只在最中間放置了一台約兩米長的設備，隱約可以看到有個人正平躺著，一個半圓形的面罩從頂部吊下來，懸空罩在實驗者的臉上。
幾個穿著創世紀實驗服的工作人員圍在四周，安靜地記錄著實驗數據，他們見珍妮進來，便停下來自覺地等候在一邊。一個年輕的紅髮男孩，走上前在珍妮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這應該就是珍妮的第一助理池明，辛奇奇略有耳聞，生物基因學泰斗錢老的關門弟子。
「不好意思，有一批志願者因為實驗時間臨時提前，被安保攔在樓下，我需要下去一趟，池明也是血緣回溯的負責人之一，由他先為您介紹些背景吧，我去去就來。」
珍妮說完，點了點頭表示歉意，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辛奇奇反倒覺得自在不少，她將整個實驗室都打量了一遍，緩緩地朝著中間的設備走去。走近才看清躺著的人竟是蘭濤，辛奇奇心中驚愕，忙伸手拽過池明衣領問道：「他怎麼在這裡？」
「蘭哥自己找上我們，說要試試。」池明似乎有些被辛奇奇的反應嚇到，本能地半舉著手，答地斷斷續續，「您放心，我們在回溯程序中設置了六個可以即刻切回的點，實驗是絕對安全的！王董事長也都親自試過的。」
辛奇奇沒有心情追問，聽池明的意思，那些大概是防止意識遊離脫體的措施。她緊緊地盯住了蘭濤被覆在面罩下的臉，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有幽藍的設備指示燈有規律地閃動著，映在他的額頭上。
「他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回溯已經結束了，現在是意識回籠的階段，大概還需要五分鐘左右。」池明這次答地很流利。
辛奇奇微不可差地嘆了一口氣，應道：「好，我在實驗室外等。」
昏暗的房間，面無表情躺著的人，都讓辛奇奇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陳敏過世的那一晚，她在母親身邊坐了整整一夜。那種感覺並不是滅頂的難過，只是迷茫，她曾將自己比作風箏，陳敏就是放風箏的人，在真實中牢牢地拽著線。可是線斷了，線也飛到了天上。
走廊盡頭的人聲將辛奇奇的思緒拉了回來，是珍妮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四五個打扮各異的中年人，應該就是來做實驗的志願者。
「辛主管，怎麼等在外面？」珍妮問了一句，辛奇奇先入為主地品出了幾分故意。
沒等辛奇奇回答，人群中有個留著平頭的男子撥開站在他身前的人，走了過來，說道：「你是那個科學家，辛奇奇？」
辛奇奇抬眼看了那人一眼，用手指了指胸前的工牌，沒有答話。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那男人突然發狂般地衝上前，揮拳朝辛奇奇的右臉打去。辛奇奇反應不及，沒有躲過，迎面吃了一拳，口腔中立馬泛起令人噁心的鐵鏽味，腦中嗡鳴聲四起，直接倒在了地上。
「天哪！打人了！」原本安靜的樓道，瞬間開始嘈雜起來。那人見辛奇奇無力反抗，愈發激動，抬腳就要踹。
珍妮見狀，絲毫沒有了平時冷靜的作風，連忙手忙腳亂地叫人控制住發狂的男子，冷汗發了一背。創世紀的大熊貓在她的實驗室門口被人打地掛了彩，打的還是腦袋，王爾寧知道了可能會弄死自己。
「辛奇奇！就是你！你這個殺人犯！」那男人被好幾個人按頭壓在地上，怒吼的聲音卻依舊洪亮，「放開我！你們也都是殺人犯！我女兒才活了4年！你們這幫禽獸卻能長命百歲，我呸！」
辛奇奇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腳，沒有大礙，又抬手碰了碰臉頰，火辣辣地也沒有什麼知覺。「還活著。」辛奇奇想到。
「還好嗎？能不能起來？」是蘭濤的聲音。
辛奇奇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不太想站起來，站起來以後便又多了一件頭疼的事。她的問題池已經滿了，她思考不了更多的事了。
蘭濤還是俯下身將辛奇奇小心地攙了起來，他的脖子上還有殘留的實驗試劑的味道，辛奇奇聞著這個有些刺鼻的味道，剛剛反胃的感覺又漫了上來。
「認識？」蘭濤問道。
辛奇奇依舊搖頭，但她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大科學家自然不認識我這樣的小角色，畢竟我們是可以用來犧牲的炮灰，怎麼會入了您的眼！」
那男人漲紅的臉是豬肝色的，辛奇奇出神地望著他，眼神飄忽。鬧事的人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她竟然都快忘了。
奠定辛奇奇在創世紀地位的那個項目，那215個ID，每一個都是辛奇奇親自選出來的，都是數據豐富到可以轉化成「緩衝能量」的，並且大概率已經失活的賬號。只是再精密的計算也有偏差，事後有幾個賬號鬧事，只是那時辛奇奇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悅中，沒有體會到犧牲的沉重。
王爾寧根系深厚，這樣的輿論風波對他而言不過是輕風細雨，三兩下便擺平了。辛奇奇除了收過幾次帶血的刀，也沒有受到什麼實質的影響。
「好幾年前的事了，我們都往前走吧。」辛奇奇示意眾人放開了那個男子，說道，「你女兒沒有消失，她會在［沙洲］的每一個地方，歡迎你常去看她。」
那男子冷笑著沖辛奇奇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會有報應的。」
……
辛奇奇面前的水涼了三輪，蘭濤把水換了三輪。幾年前的事他不清楚，他認識辛奇奇時，她就已經是那個閃閃發光的大科學家了。
「為什麼去回溯實驗。」辛奇奇腫著半張臉，發音有些不清晰。
蘭濤不合時宜地笑了聲，反問道：「你又為什麼去，我不是告訴過你，那玩意不安全嗎？」
「不安全，你還往上躺？」
「還行吧，我沒有什麼大的感覺，他們說我和姑父一樣，這體質不適合回溯，持續時間就觀測到了幾十毫秒，p用沒有。」蘭濤說道。
「如果［沙洲］守不住，伊甸能為所有消失的ID負責嗎？誰能負責？誰敢說自己可以負責？」辛奇奇嗓音發緊，舉起水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