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安
王爾寧似乎看懂了辛奇奇的來意，只是在公開會議上，與員工私聊總歸不合適，便微微搖頭制止了她。
「算了，這幫老頭子真是吵死了，你跟我去趟［沙洲］。」辛奇奇耐不住性子，給蘭濤發了一個彈窗，就退出了會議室。
蘭濤急忙跟了出來，詢問道：「怎麼了，不是說要去找姑父問清楚嗎？
「連安全部長都在那裡似是而非，扯東扯西的，老闆能知道實情也是有鬼了，我們自己去問問伊甸就是了。」
「你認識伊甸的人？」蘭濤有些驚訝。
「不認識，但是知道怎麼找他們。」辛奇奇發了一個定位給蘭濤，是［戈壁公路］場景的一家炸雞店，「一分鐘后在這裡見。」
熟悉的腐肉味風沙，辛奇奇做了一個深呼吸，說道：「之前跟設計部提過，這個味道有點反胃，希望他們改進，真的是一點不把客人的建議放在眼裡。」
「姐姐，把我拐來這裡是做什麼？」蘭濤很應景地換了一身美式牛仔裝扮，鬍子拉茬，眼窩深地能盛酒。
辛奇奇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撥了撥蘭濤褲邊的流蘇，說道：「之前我在這裡遇到過伊甸的高層，我想試試約他過來。」
「什麼？你在做夢呢？就你這個身份，人家想滅了你還差不多，還應邀來見你？」
話音剛落，一個四十歲左右，紳士裝扮的男士從里推開了炸雞店的門，沖兩人招手，道：「快進來吧，外邊味道不好聞。」
「行吧，都怪你吧，被競爭對手找到產品弱點了。」蘭濤正了正牛仔帽，應聲走去。
「真沒想到能收到您的留言，我到的還算準時吧？」愛德華禮貌地笑著幫辛奇奇拉開了餐廳的座椅，招呼服務員上了三杯高熱量的奶昔，「這家店的招牌，大家總是愛來這種地方過嘴癮，反正不胖在自己身上。」
辛奇奇尷尬地回了一個笑容，開門見山道：「今天的事想必您已經知道了，我想請教一下，伊甸是使用什麼方法攻擊［沙洲］的，可否透露些信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您這麼聊天的。」愛德華笑起來，說道，「不過確實有些可以和您說的信息。」
蘭濤聽罷，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愛德華上下使勁地看，心想：這別是個缺心眼吧。
「伊甸從沒有正面攻擊過［沙洲］，我們做數據融合實驗時，需要另一個稍低量級的波場形成模擬環境，所以可能會導致［沙洲］的能量波動。」愛德華喝了一大口奶昔，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一直覺得［沙洲］的擬真更生活化，這種偏僻的餐廳的食物就應該又貴又難吃。」
「咳咳咳咳，」蘭濤聽完，嗆咳不止，索性換回了日常裝扮。
「數據融合時，粒子的隨機複製怎麼避免？」辛奇奇追問道。
「這就是無可奉告的部分了。等您加入伊甸后，我們再做探討。」
蘭濤聽到這，坐不住了，「愛先生，這是我們創世紀的功勛員工，您這鋤頭揮地也太生硬了吧。」
「辛小姐，在［沙洲］的科研環境下，您永遠踏不出這一步。創世紀是建立在危樓上的城堡，它的地基是否牢固，您最清楚。」
辛奇奇抬手撫了撫臉頰，她知道愛德華並不是在信口胡謅，創世紀正束著自己，用她年少的夢想，用知遇之恩，用陳敏，但這一切她沒有辦法理清，她預感有事發生，卻只能等在原地。這讓她很不安。
告別愛德華后，辛奇奇沒有著急退出，而是沿著荒涼的公路慢慢地遊盪著。不管［沙洲］這幾次的危機是不是由伊甸攻擊導致的，事實已經證明短短几秒的宕機就足以使個體的記憶存儲出現混亂，而且越是薄弱的數據，越容易受到影響。
陳敏的數據錯誤還沒有解決，最壞的打算就是將報錯節點的數據剝離後下載，這樣辛奇奇就需要把陳敏生前的意識和高次元的數據在全新的場景下融合，這樣的實驗她曾做過，成功率大概有50%，另50%失敗的實驗中，都是生前的記憶對［沙洲］內部形成的意識進行了取代，更糟糕的是被取代的意識由於擠壓導致的溢出，有一定的概率形成」克隆體」，這種」克隆體」是數據殘片，可以成形卻難以被捕捉、控制。
當然那只是最壞的情況，理論上只要保證［沙洲］的絕對安全，陳敏的意識即便只存在於一個場景中，一般的能量波動也是無法造成影響的。
只是辛奇奇心中明白，如今哪裡還有什麼「絕對的安全」，伊甸必有后招，［沙洲］這幾天的不安定只是前菜，她必須為自己和陳敏想好一條出路。
「想什麼呢？眉頭都要打結了。」蘭濤原本靜靜地跟著走，眼看著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忍不住開口問道。
辛奇奇搖了搖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今天會上提到的反擊機制，你聽說過嗎？」
「誰都不知道那串代碼埋在哪裡，總之傳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必殺技，不到生死存亡的時機，是不會拿出來的。」
「還有怎麼玄乎的東西？」辛奇奇顯然沒有相信，「幾百年前傳下來的說法，當故事聽聽就得了，誰信誰傻，萬事還得靠自己！」
「是是是，辛老闆說的對！」蘭濤附和道，「反正那東西沒人見過，說不好就是個空城計。」
戈壁的落日來的很突兀，天光的顏色紅到離譜，映照地兩人的瞳孔像是著了火，有些鹿還是羊的樣子的動物在遠遠的平地上奔跑，傳來些飛沙走石的聲音。
兩人立在那兒，等太陽落下，暮色從最遠處的天盡頭襲來，鋪天蓋地地擁抱著萬物，空氣中漸漸地多了一些夜間獨有的清冷的味道，淡淡的，比午間的味道好聞多了。
「景色不錯。」挑剔的科學家難得不吝誇獎。
希望值得我為之奮鬥，辛奇奇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