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都怪邪修 桑多操碎了心
岳棠猜得沒錯。
就是那條熟悉的岩縫,熟悉的躲藏方式。
巫錦城身邊巫儺看到一隊鬼卒「巡邏」而至,十分戒備,結果轉眼就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
這就搖身一變,完成了身份的冒充轉換?
岳先生這麼厲害的嗎?
巫錦城更是定定地看著岳棠,眼神里的熱度毫不掩飾。
跟在岳棠身後,因為角度問題不小心感受到了這種滋味的桑多與桑南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往兩邊避開,不想成為首領的眼中釘。
不,首領的眼裡現在根本沒有他們。
再回頭一看,很好,軍師也是這樣。
——只看得見對方。
其實巫錦城現在的模樣很難認,他那張臉太扎眼了,只能扯起魂魄身上的麻布把頭跟臉裹住一半,剩下的地方抹上黃泉泥,就露出一雙眼睛。
就這樣,岳棠都能一眼認出來,確實不凡,桑多腹誹著。
「我還擔心你遇到幽骨鬼王,那是第七獄來的鬼王。」岳棠鬆了口氣。
看到完好無損的蕭寨主,心才真正安定下來。
這場亂子來得太快,也太突然了,把他們循序漸進的計劃全盤打破。
一個運氣不好很有可能遇到鬼王率領的地府鬼軍,說不準就被鬼王「隨手一揮」,魂飛魄散了。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就沒法挽回。
岳棠不可能不擔心。
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讓桑多他們徒增煩憂。
如今總算安然無恙地碰頭了。
岳棠確定眾人無事之後,才問起他們的經歷。
「對了,靈虛道長呢?」岳棠終於發現隊伍里少了人。
「道長留在第二獄,沒有來。」
巫錦城沒有詳細解釋,岳棠卻是瞭然。
幽骨鬼王當初放過他們,正是「看」了一眼,確定是凡人魂魄后就不再注意。
靈虛道長是修仙者,在外面晃悠的風險可比他們高多了。
在這種時候,靈虛道長跟著猛虎寨的人反而不好,索性沒有冒險離開第二獄,大概是準備等到事情平息之後再動身。
「不過,道長孤身一人……」
岳棠有點擔心,事情雖然發生在第三獄,但是第二獄會不會被大肆搜查,這事誰都不知道。畢竟邪修以前抓魂魄,就是在第一獄與第二獄折騰的。
地府被這麼一鬧,折了面子,不僅要追查到底,很可能會封死邪修抓魂魄的渠道,
第二獄也未必安全。
想到這裡,岳棠忍不住嘆了口氣。
地府哪裡有安全的地方?都怪邪修!
「沒關係,軍師已經很厲害了。」
這是一個沒察覺到氣氛變化的巫儺。
「快閉嘴,令牌沒你的份。」桑多沒好氣地攆走一個巫儺。
令牌有限,他們的人卻太多了。
南疆進入地府的人已經差不多有三百了,剩下那些都是頂著「失散」的名義,原本要在三個月內才會陸續來到第二獄的。
結果沙州千洞窟鬧了這麼一出,已經不適合繼續送人下來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軍師就算想要拆地府,能調用的人手也就這三百人了。
——有點少啊。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桑多看著手裡的令牌,立刻就收回了這份遺憾。
人再多下去,他們就要幹掉第三獄的一半鬼卒了。
絕對不行!
他們是來第三獄挖牆角,給地府添麻煩的,不是來給地府當牛做馬的。
那群第七獄的螢火蟲,仗著幽骨鬼王的聲勢在第三獄作威作福指手畫腳,看誰不順眼就殺掉誰,桑多之前怕岳棠殺人,現在又怕巫錦城殺人。
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桑多唉聲嘆氣地回到岳棠身邊。
「令牌發完了,還有兩百多人怎麼辦,回第二獄嗎?」
桑多憂心忡忡地看著天坑,外面呼嘯的陰風沒有絲毫停止,顯然不是偷溜的好時機。
再說第三獄這個地形,往下走還算容易,往回爬是千難萬難,更別說頂著陰風與地府鬼軍的搜索返回第二獄。
「陰風可以修鍊,刀刃應當也可以。」巫錦城的目光停留在反射寒光的利刃上。
岳棠連忙阻止,反覆強調那滋味絕不好受。
巫錦城緩緩搖頭說:「但令牌的數量不夠,如你所說,繼續藏身在這條岩縫裡並不可行。」
只要有鬼軍進入天坑,距離一近,就很容易發現這個位置的人。
由於別無選擇,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全部進入第三獄。
——在刀山深處尋找一處地勢比較平緩的區域,不能太高,也不能引起鬼卒的注意,然後沒有令牌的魂魄就擠在一起,輪流交替地充當接觸刀刃的人。
這樣算是一滴水混進了江河之中,不扎眼,這部分人也不必分散。
如果有人不能支撐,就拿令牌偽裝鬼卒,鬆快幾日。
也算是一種勾結鬼卒逃避刑罰的新奇方法。
岳棠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巫錦城竟然把令牌給了別的寨民。
「寨主?」
如果不是後者越走越慢,動作僵硬,岳棠還沒有意識到。
「我是首領。」
巫錦城理所當然地說,怎麼可能讓猛虎寨的其他人吃苦,自己無事呢?
岳棠頓時覺得身上的令牌變得燙手了。
「軍師不必。」巫錦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那語氣就像是上戰場打前鋒,要冒生命危險,所以要把體弱無力的軍師留在家裡。
可是岳棠沒覺得自己哪裡體弱無力了,那麼陡峭的石台,那麼長的倒掛攀爬之路,他不也下來了,沒準他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腰佩長劍可以騎馬殺敵的「文士」呢!
等等,山裡騎不了馬,那以什麼代步呢?
……不會養了老虎吧?
岳棠狐疑地想起記憶里某個皮毛斑斕,油光水滑的影子。
不管怎麼說,反正岳棠不相信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巫錦城卻更有把握說服岳棠。
「我同樣是先來地府九年,雖然忘了這段記憶,但是修鍊程度應該……不會太差。」
巫錦城緊緊皺眉,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寨民們的模樣明顯比他輕鬆,難道大家承受的第三獄壓力與利刃穿心的劇痛程度不一樣嗎?
桑多馬上意識到是自己的同伴露餡了,他急忙用眼神提醒。
巫儺們:「……」
說實話,第三獄的刑罰確實難捱,連修士也很難抵擋,可是他們曾經是巫儺神廟血池裡的怨魂啊,這種無窮無盡的折磨與絕望,他們都經歷過的。
短的挨了幾十年上百年,長的恐怕有千年。
那樣絕望漫長的等待,他們挨過來了,現在只是頂著壓力走一走刀山,這也不算什麼。
直到察覺到桑多的提醒,他們才猛然醒悟,馬上彎腰做出漸漸不支的模樣,但是也不能演得太過,免得軍師與首領擔心,繼續去搶令牌。
這個度真的很難把握。
尤其是要一群做慣了死人,沒有表情,常年沉默的活屍來偽裝。
強鬼所難了。
巫錦城:「……」
岳棠:「……」
疑點明顯到這種程度,再看不出來,就是瞎了。
之前被忽略的奇怪跡象,全部串聯到了一起。
沒錯,猛虎寨的人隱瞞了他們很多事情,因為只有他們失憶了。
這些人是值得信任的,不管是直覺還是後續接觸,都可以證明,岳棠自信他不是那種被人欺騙還傻乎乎地相信對方毫無惡意的笨蛋。
巫錦城也相信自己對猛虎寨眾人的熟悉感沒錯。
可問題是,為什麼要欺騙他們,要一口咬定他們失憶了呢?
難道他們在地府做過什麼事?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陷入沉思。
桑多欲哭無淚,桑南不忍直視。
下一次,如果真的還有下一次的話,他們絕對不會再自告奮勇,向首領保證他們隨機應變的能力絕對可以應付一切麻煩。
***
放棄令牌,扮演刑徒,也有對應的好處。
被困在第三獄的魂魄,是絕對不會跟「鬼卒」交談的。
岳棠這些日子就在第三獄搶劫令牌,摸清地形了,其他方面沒有什麼收穫。
巫錦城等人一來,很快就有了線索。
——因為他們太像第三獄的魂魄了,據說只有新來的魂魄才會慘叫著受不了利刃穿心的痛苦,或者發瘋地咒罵,像他們這樣冷靜的,一看就是長久待在第三獄,已經被折磨到麻木了。
桑多:「……」
他感覺到了巫錦城若有所思的眼神。
桑多努力無視,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怎樣,他們就是習慣了第三獄刑罰,首領聰明就讓首領慢慢猜吧,反正他們是真的第一次來第三獄。
哎,軍師帶人冒充鬼卒去查探第三獄底層,他就不應該在首領審視的目光下,心虛地交出令牌留下來。
桑多後悔。
巫錦城沒有直接跟第三獄的魂魄交談,他這個模樣很怪,藏頭遮臉的,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只能待在巫儺們後面。
第三獄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魂魄,大家都飽受折磨精疲力盡,沒有那麼旺盛的好奇心,非要看清對面有多少人,或者把某個趴伏在地的魂魄翻過來看看他長什麼樣。
想要爬過去,做出這些舉動不費勁嗎?
巫錦城得以藉助巫儺們身軀的阻擋,正大光明地「偷聽」談話內容。
巧合地是,這個剛爬到他們這邊的魂魄,是一個修仙者,來自林州。
巫錦城發現眾人聽到林州修士的時候同時露出了一種情緒,外人很難察覺,但他一眼就能看出的厭憎情緒。
林州修士……奇怪,在心裡默念一遍之後,巫錦城也冒出了嫌棄的感覺。
都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那林州修士仍然是一副傲慢的姿態,彷彿比周圍的凡人魂魄都高上一等。
這模樣很快就引來了別的魂魄不滿。
那個低階修士據說是楚州人,大罵林州修士都是蠢貨,相信了沙州千洞窟邪修的許諾,搞出了這些亂子。
雙方對罵不止。
原來滅燭鬼王死後,第三獄底層的修士魂魄察覺到了異樣,經過再三確認,發現滅燭鬼王可能真的出事了,立刻起了異心,短短一年內已經折騰出了三方勢力。
有的支持鬧事出逃,有的想要靜觀其變,還有的竟然想要出賣別人換取減刑投胎的機會。
就在三方劍拔弩張,無法繼續隱瞞的時候,沙州千洞窟的邪修出現了,直接把邪修跟心思浮動的低階修士帶走。
結果行事不密被告發,邪修索性在第三獄鬧了個天翻地覆。
這會兒還留在第三獄的修士恨透了邪修。
這兩個魂魄都是趁機逃出底層的,之前就有不合,現在更是恨不得打起來。
——可惜隔著一道崎嶇的利刃峽谷,誰都不樂意受罪爬過來。
巫儺們一會兒看這個楚州修士,一會兒又看那個林州修士。
巴不得他們吵得再厲害一點,再多透露一點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