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天神

第一章 別天神

深淵消失了,沙海剎時又恢復了原先的面貌,乍一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黑袍男子,收回了雙臂,金髮褪為黑髮,周身的金光也不見了。

似乎是玩膩了。

其人一躍而下,在眾將頂上數十步停下。眾將士抱頭鼠竄、亡命狂奔,根本不敢抬頭。

唯有白曦和一人看得清楚。

黑袍男子面容瘦削、稚嫩,一雙靈動的雙眸熠熠生輝。整個人不管怎麼看,都僅僅是個十來歲的孩童!

他輕蔑的目光掃過眾人,閃動的雙眸中多了一些戲謔。

轉念間,其人一飛衝天,仰天長嘯,其聲振聾發聵,久久未散,只留下一句——

「天道輪迴,我自顧風。」

便身擊薄雲而去。

*

眼前的場景戛然而止,只有一個空靈的聲音不斷重複:別天神,別天神,別天神……

*

冬雪節,山舞銀蛇,玉琢銀裝。

涼國,凜冬城,北門修館。

一位面色和潤、神情和藹的衣冠老者端坐枱上,台下是一群十七八歲的袍服少年,盤腿而坐,閉目修行。

人群中,一位神色惶恐的少年從夢中驚醒,睡眼迷離,額頭浮起豆大汗珠。他猛地站了起來,氣喘吁吁,略帶憤懣地喃喃嘟嘴。

「芽兒哦……又是這個夢……又是這個什麼狗屁顧風!別天神?別個毛……」

這不是穿越,也不是平行世界,「芽兒哦」是他的口頭禪,可表示無奈、驚訝、不悅……很多情景下他都會脫口而出,顯得與身處的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舉動顯然引起了案前老者的注意。

「白曦和,我剛才讓你沉心冥思,進入神魂。你可有何感悟?」

老者撫須沉吟,怕驚擾其他弟子,壓着嗓子溫聲道。

「額……師傅,我確實找不到我的神魂。這心神剛一沉下去,就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白曦和撓撓頭,一臉的悶悶不樂。其人小小的鵝蛋臉,精緻的五官還有些沒長開,有種稚嫩之色,但不掩帥氣。

白曦和正好是十八年前的冬雪節當天所生,是凜冬城主白靈曜,白大將軍的小兒子。冬雪節也被稱為冬雪盛節,白曦和趕巧在那一天出生,於是乎就被譽為天之驕子,從小被父母寄予厚望,受到頗為嚴苛的管教,五歲那年便被帶到北門修館。

修館的這個「修」,是修行的「修」,而非修腳的「修」。

凜冬城大大小小的修館數十個,是涼國為凡人進階修者而設立的官方學堂。北門修館是其中師資最好的一個,也是凜冬城出修者最多的地方。

結果這麼多年下來,他遲遲未開眼,看着身邊一個個的同學開了眼,從修館順利畢業,更是止不住的急躁心癢。

而僅比他大一歲的四哥,白廣寒,十歲那年便開了眼,是北門修館,乃至整個涼國有史以來最小的畢業修者,十五歲便在自我修行中突破了修者第二境「睚眥境」,成為響譽凜冬的天才。後來,父母的精力、資源也順理成章地不斷向白廣寒傾斜。

而至於白曦和,父母對他就變成了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幾年前父親立下了規矩,倘若年滿十八都還開不了眼,那就送到稷下學府去從文,憑着父親的關係,將來在涼國混個一官半職也好。

「啊啊啊……師傅啊,我到底怎麼才能開眼啊!今天凜冬問道之後我如果再不能開眼,就要完犢子啦!我可不想從文啊!」

白曦和平時大大咧咧的,遇到這事,還真急了,一臉苦悶,手指都快把頭皮摳破了。

「操之過急,此乃修行大忌……至於開眼,這個嘛……修行之路,關乎血脈,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師傅一臉和善地寬慰道。

「聽君一席話,如聽君一席話。」

白曦和噘著嘴,沒敢把這句話念出聲來。

但師傅的話也並不全無道理。這是一個龍魂修行的世界,凡人若想踏入修者之列,必先「開眼」。

修者沉心入境,自身意識變為神魂,游遍周身四肢百骸,喚醒體內血脈。五種血脈誕生五種龍魂之氣,從而改變五行之力,施展各類神通。

魂氣衝破眼睛周圍七穴,會使瞳孔呈現出紅、藍、綠、黃、紫五種與自身血脈對應的顏色,首次衝破七穴,即為「開眼」。開眼后服用對應顏色的囚牛果便可踏入修者第一境界「囚牛境」。

普天之下,修者萬里挑一,關乎父母遺傳的血脈,也關乎自身天賦資質,一般十八歲之後就不會開眼了。

開眼的方式也不盡如一,很多人都是沉心入定開的眼,這也被列入了修館的教本;有的卻很過分,睡一覺起來就開眼了;而有一部分人卻是在戰鬥過程中突然開的眼,這也是為什麼白靈曜夫婦要求白曦和在今日凜冬問道之後再不開眼就放棄這條路的原因。

最後逼自己一把!

出了北門修館,白曦和一路吟思,往城中寒鷲台趕去。周遭人聲鼎沸、鑼鼓喧囂,偶爾還能在縫隙之中聽見天空中寒鷲的撕鳴聲,白曦和只覺與往日冷冰冰的街道大相徑庭,但絲毫也融入不到節日的喜慶氣氛之中。

「老天保佑,我願意拿我兄弟白廣寒十年單身來換我今日開眼!求求了……」

經過一個個商鋪、雜貨鋪、鐵匠鋪,白曦和在人群和氂牛中從容穿梭,暗地祈求。

路上時不時地被人認出來,迫不得已敷衍地打個招呼、回個假笑,作為城主府中的小兒子,他也頗為習慣。

凜冬問道是凜冬城在冬雪節這一天必備的擂台比武項目,修者、凡人均可參加。但很少有「嘲風境」及以上的修者前來,大多都是「囚牛境」修者及凡人煉體者,甚至像白廣寒一樣的「睚眥境」修者也極少出現。

高手們也並非瞧不起獲勝獎品,畢竟涼國國庫里的果實和秘寶,就算自己不用,也能兌換不少龍魂石,或者在黑市上也能賣得一個好價錢,夠普通人家過一生了。

只是他們一是覺得對手太弱,沒有挑戰;二又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人生生打死帶回去煉丹;三是「嘲風境」修者往往早已身居涼國要職,或文或武,不得參與問道;或是自我散修,閑雲野鶴,我行我素;亦或身屬宗門,恪守宗規。

總之,不論哪種境遇,這種拋頭露面的行徑,對他們這些個高手而言,實屬淺薄,還不如把時間花在各類秘境之中。

白曦和當然也不是為了獎品而來,他的實力能糊弄過第一輪都算踩了狗屎,只是想着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緊張的氣氛之中,就這麼恰如其分地把這小眼一開,就不用去什麼稷下學府了,那豈不是一個美滋滋。

走着走着,只覺人聲、鼓聲越來越響。俄而,人群停住,他抬頭一看,此處便是城中心寒鷲擂台。

擂台之上赫然躺着一頭氂牛的屍體,這個場景他再熟悉不過了——祭牛天葬。

雖然沒參加過凜冬問道,不過每年都會來看,他總會憧憬自己在台上就像夢中的顧風那種無敵的樣子。

「來吧,吃吧吃吧。咀咀咀……」

白曦和望向天空,嘴裏發出逗狗的聲音。

果然,盤旋在擂台上空的一群冰原寒鷲,伴着人群的歡呼,環繞而落,圍着氂牛新鮮的屍體,瘋狂進食。

白曦和以前帶白榆來的時候,每次到這個環節,都是捂住妹妹的眼睛,不管她怎麼吵鬧,也不鬆開。

他只覺殘忍,便不忍再看,望向擂台四周的紅色柱子,其上儼然掛着天藍色的凜冬城城旗和深藍色的涼國國旗,旗幟下方為凜冬問道的對戰圖,白曦和恍然大悟此行目的,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對手——游念,一個不太熟悉的名字。

「游念?看我待會兒把你揍成遊魂!」

白曦和倒是信心滿滿,目光又掃到了「白廣寒」三個字上。

「你能挺過幾回合?」

突然,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不知何時,白廣寒已然出現在自己身後,而他卻渾然不知。

其人雖才十九歲,但生得一副討女人歡喜的臉蛋,劍眉杏眼,薄唇皓齒,有着與年齡不相干的成熟和冷靜。

白廣寒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且不帶任何感***彩,白曦和一直覺得和他「廣寒」這個名字脫不了干係。但想到這是白廣寒這種人設下為數不多的主動寒暄,白曦和甚至感到一絲興奮,話也多了起來。

「啊……我也不知道,你呢?你那邊半區的人感覺很厲害,雖然我也不是全部都認識。修館的人倒是來了幾個……」

「管好你自己。」

白廣寒打斷了他,但依舊惜字如金。

白曦和也隨即啞口,暗自咒罵。

「芽兒哦!娘的臭小子,拽個毛!」

寒鷲台之上,冰原禿鷲早已飛遠,只剩下一具碩大的氂牛白骨,還有枱面上的血光點點。

「今日,冬雪佳節,凜冬問道,世人皆知。國師親臨凜冬,以正問道威名,諸位需竭力而戰!」聲如洪鐘,渾然有力,言簡意賅,能保證的是在場每一位都能清晰知曉。

眾人目光此刻齊聚擂台後方二層觀戰台之上正在說話的白靈曜,在其人講後半句的時候,又齊齊轉向他身側的國師。

國師著一襲鑲有金邊的黑色長袍,淡眉細眼,仰頭卧坐在台檐之下,似乎其人並無存在感。一雙深邃的眼睛,淡然定視着前方,沒有隻言片語,也沒有哪怕一個動作。

每年冬雪節都有一位來自天閣的要員前來凜冬,讓擂台上的論道又有一種為國家選拔人才的意味,只是今年的這個要員,尊為國師,實在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白靈曜說罷便坐下,手握成拳,捂嘴咳嗽了兩聲。

雖然還是擔心父親的身體,但這跟平日裏一模一樣的姿態,還是讓白曦和倍感親切,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凜冬城文書白寅,扯著嗓子宣佈對陣,接管了主持一職。

「揭幕戰,凜冬城城主府,白廣寒,對陣,凜冬城李氏鐵匠鋪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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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從白瞳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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