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九城中的太子爺（完結）

同樣，醫生短短的六個字，如同驚天霹靂，震的伊母渾身失了力氣。她眼神失焦，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有伊父能聽到她嗓子眼裡的悲痛嗚咽。

而那個向來脊樑挺直昔日能擋千軍萬馬的伊將軍，也終因這突如其來的老年喪女，一下子駝了脊背，滿目滄桑，彷彿巍然的高山倒塌，驟然間老了十歲。

在場眾人覺得上天好像給他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沒有人想到伊文會離開地這麼突然，因為她明明也一直就像個普通人一樣啊。

她也會偷偷喝酒，會和他們一起打麻將，會在課堂上認真授課，她那麼正常那麼健康，以至於讓周圍的人都忘記了她是有胎病的，是隨時可能會因器官衰竭而離開人世的。

顧雅弦已埋頭在顧雅柱肩膀哭地抽噎不止，而顧雅柱只是呆愣在那裡，不發一言。文若星的佛珠被扯的散落一地，自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來，這是第一次他徹底爆發出自己真實的情緒。

江念看著周圍眾人，眼淚悄悄染紅了眼圈，他不管不顧猛地衝下了樓，不顧風雨飆著機車去往盤山公路。

年逾古稀的張師已被助理扶著走到了伊父面前，他顫顫巍巍地也鞠了一躬，而伊父已無心去扶。

「將軍啊，是我的錯，文丫頭多好一個孩子啊。你把她完完整整好好地交給我，我卻沒能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文丫頭，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啊。倘若，倘若我早點發現她身體不舒服，也不至於如今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

張師涕泗橫流，拚命捶打著自己，老人眼裡是實打實地心痛和悔恨，旁邊的助理擔憂地想要阻止他。

伊父一手攬住伊母，一手制住捶打著自己胸口的張師。這個始終埋著頭的男人終於抬起了頭，眼圈通紅，望著張師，一字一句地問道：

「老先生，這不怪你，怪我們。我只想問，研究成功了嗎？我們家文文能得到專屬於她的榮耀嗎？」

張師握住伊父滿是粗繭的手，眼裡有驕傲，有悲痛，有希望，有後悔。

「成功了，文丫頭是最大的功臣！該屬於她的誰也奪不走，我老頭子拿性命擔保，她一定會被載入史冊，千古留名，所有人都會記住她！」

伊父聽到這兒，失神了一下，嘴裡喃喃道：「所有人都會記住文文的，這很好，永遠都不會有人忘記她……」

「老先生，這個葯叫什麼名字？」伊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看向張師。

「將軍，藥劑的命名權我全權交給了小文，她給藥劑取名為『佑生一號』，寓意著保佑蒼生。」張師的語氣既欣慰又心痛。

「佑生？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伊家兒女……」伊父仰頭，虎眸里裝的是無窮盡的悲痛，卻硬生生笑出兩大顆濁淚。

被伊父攬在懷裡仿若無魂的伊母，在聽到「佑生」一詞之時，嗓子里的嗚咽全部傾泄出來，她終於，放聲大哭。

「我的文文啊——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啊……你不是想要……吃我做的甜湯嗎？……快點起來……媽媽給你做……」

伊母不斷抽噎，聲音斷斷續續，她知道的啊，她的文文性子雖然冷清，可是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啊。

很多人知道，上一任將軍就叫伊佑生。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伊文的爺爺，伊文八歲時，伊老將軍死於肺癌。

八歲前，小伊文喜歡數學，八歲后，小伊文想挽救更多爺爺這樣的病人。

而她年少時眾人一笑了之許下的願，如今真的做到了，她從來沒有辜負過伊家任何一個人。

當一身軍裝被雨水盡數淋濕的伊武氣喘吁吁地衝到走廊上時，他看到的就是悲怮大哭的母親，頹唐憔悴的父親，以及愣在原地不敢置信恍若丟了魂的江信等人。

伊武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他死命咬住下唇想要控制自己發抖的身體，掌心被掐地出血，他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伊武蹭著牆壁緩緩蹲下來，取下軍帽放到膝蓋上，雙手使勁抱著自己的頭埋進膝間。

「終究，還是來晚了嗎？」

他在心裡問自己，耳邊母親的哭喊和父親的緘默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那個他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妹妹離開了。

他的乖乖軟軟的妹妹永永遠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了。他再也背不了她了，他再也不能接她回家了，再也不會有人偷偷幫他喝甜湯了。

他的腦子裡如同走馬燈一樣閃過那些和妹妹相處的畫面。

回國后妹妹性格的改變，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語，幾乎不拒絕任何要求的樣子，拼了命的趕進度做研究，在小花園時差點暈倒，所有的碎片快速閃過，最後定格在了上次新年時的對話。

「文文，我們都很想你，早點回家。」

「知道了，哥哥。」

不是「好」，而是「知道了」。知道了你們的想法，知道了你們的思念，知道了你們對我的愛，但我不能回應，不能許諾，因為我已時日不多，我不知是否還能回家。

伊武將下唇咬出了鮮血，鐵鏽般的味道充斥著口腔。他早該發現的啊，明明有那麼多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文文差點暈倒的第二天早上他沒有去軍營，而是帶文文去做了檢查，會不會一切都會發生改變，文文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他們了……

膝間的軍帽被淚水浸濕，伊武咬緊牙關，讓所有的哭聲通通咽進自己的喉嚨，無聲地哭泣著。

手術室外的人深陷痛苦，而手術室內的伊文垂眸看著台上的主體，淡漠無情，眼底毫無波動。

「大人，任務完成啦！咱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小灰看著任務面板上四個已走完的進度條，興奮的表情難以掩飾。

「再等等。」

在小灰看不到的情況下，伊文看著越來越多的光點匯入這具主體，甚至光芒已亮到模糊了主體的面容。

當文若星等人身上的紫金光芒分裂成一半也落入這團光芒之中后，耀眼的白光變成了一條銀色的光線。

這條銀色的光線融進了伊文大人的神魂，將這個世界和伊文連在了一起，當伊文感受到了對這個世界的掌控感時，伊文明白，她的目的達到了。

她抬頭，目光仿若穿過了無限個時空洪流，超出了第一境、第二境，到達了某個空間。

此時，境外境。

空曠無邊的空間里只有一張軟榻，而木質的軟榻之上，側卧著一個右手握拳撐著頭昏睡的男人。

如果小灰在這裡，它一定會覺得這個男人非常熟悉，因為他跟伊文一樣看不到臉，只能看到面上一團厚重的白霧。

男人身著寬大的玄色衣袍，其上鑲嵌著金色花樣，然而卻看不出那金色圖樣到底是什麼，因為它在不斷變化，猶如世間緣法，神秘莫測。

男人的背後是虛空延伸進他身體的無數條光線，晃眼一看，男人彷彿就是由這無數條光線構成的。

這些光線里有白色光線，銀色光線和金色光線。

當小世界的那根光線融進伊文身體時，男人的背後一根銀線同時應聲斷裂。

就在線斷的一剎那，男人皺了皺眉，卻終究，沒有醒過來。

伊文收回目光，眼神有些放空，她歪了歪頭。

「如此，都沒有發現嗎？」

還沉醉於史上最快完成任務喜悅的小灰聽到伊文脫口而出的話，有些莫名。

「大人，您在跟我說話嗎？」

「走吧。」伊文沒有回復它，淡淡瞥它一眼。

「好嘞。」

小灰麻溜的重新成為指環形態，套到伊文手指上，一陣白光閃過，伊文和小灰回到了那個白色中轉站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