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以血為誓，真正的北陸之主

瀚州跟殤州的交界處。

蠻古山脈。

巨大的夸父族出現在了這座悠長寧靜的山脈當中，這些巨人們剛一出現便被無數的蠻族騎軍圍住，銳利而巨大的箭矢閃著駭人凶光。

夸父族的領頭之人，眸子驟然凝起。

那種極其巨大的箭矢，明顯是為了他們夸父們準備的武器。

夸父首領快速開口，表明著他們的善意。

「我們是來奉命送新婚賀禮的。」

「賀長生王大婚！」

這條消息，很快被送到了新婚第二天的金帳宮大君耳里。

陸澤思慮片刻之後，就下達命令，允許這十餘名夸父越過蠻古山脈、進入到了瀚州草原，夸父們帶著他們準備好的賀禮來到了金帳王城之外。

來往的蠻族子民都以極其驚奇的目光看著這群夸父。

陸澤在兩年前曾活捉了位名叫陽旭的年輕夸父，對方在三千大山裡的身份很特殊，乃是夸父族星祭師的後代，體術跟精神術雙修。

蠻族主事的年邁星祭師出面，跟蠻族大君達成共識，派遣夸父來到了翰州草原幫助蠻族人修建了瀚州十五城的根基。

今日，殤州的夸父竟是主動對著蠻族大君示好，帶來了他們的賀禮。

金帳司禮官快速清點著對方帶來的新婚賀禮，蠻族司禮官眼神里滿是震驚之色，因為這些禮物的價值有些過於貴重。

「那是只存在於火山最深處的陽雲石，用以打造神兵的鍛造寶物。」

「還有三十餘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在箱子里齊齊的綻放著璀璨光芒，在白天都顯得十分刺眼。」

「那是琉璃玉...」

司禮官很多東西都不認識，最終只能連忙將大合薩給請了過來。

老頭子的星相術雖然是半吊子水平，但至少見多識廣，目露驚奇的指點著夸父們帶來的這些貴重禮物。

夸父首領木奎驚訝於這位蠻族老人的見多識廣，看向大合薩的眼睛裡帶上了絲絲尊敬，木奎心裡浮現出在出發之前星祭師大人跟他說的那些話，眼神隨即變得更加堅定。

大合薩小步跑到了金帳宮的內殿里去。

這時候的內殿只有陸澤跟項空月兩人，大君端坐在主位之上低頭處理著手上的十五城奏章，項軍師對著大合薩微微頷首致意。

老頭子對這個極其神秘的東陸年輕人印象很不錯，感覺對方的模樣氣度跟他年輕的時候不遑多讓，對著項空月嘿嘿一笑，而後開口道：

「阿蘇勒。」

「殤州夸父族這次怎麼出了這麼大的血，看樣子應該是將三千大山的寶貝都給搬了出來，就為了給你慶賀新婚嗎？」

陸澤低著頭沒有說話。

項空月則是微微笑著回答道：

「九州的亂世已經到來，殤州夸父雖然偏居一隅，但難以逃過這次亂世狼煙的洗禮，他們應該是想要提前來示好。」

「在我們瀚州掀起對於北陸的征伐之前。」

歷長川愣在原地。

「北陸，征伐...」

「我們草原的目標不應該是東陸的四州繁華之地嗎？」

陸澤將手上最後一面奏章給合上，他抬頭看向大合薩，終於開口道：

「但是在我們南征東陸之前，瀚州的大軍需要提前練兵、見血。」

「難道還有比殤州跟寧州更好的練兵對象嗎？夸父族的那位老星祭師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知曉，席捲北陸三州的大戰馬上就要開啟。」

瀚州草原的大君，以前都會被人稱為北陸之主。

因為瀚州在北陸三州裡面的面積最大，而且兵鋒最盛，但這並不意味著西邊的殤州夸父跟東北部的寧州羽族就很羸弱，相反，那兩族的族人都是屬於被九州神明青睞過的人。

神祗將力量賜予夸父，又將羽翼賜予給了羽族。

如果不是這兩族在數千年前都遭遇過巨大變故，瀚州蠻族不會在北陸崛起，用馬蹄跟刀鋒成為了北陸的主人。

項空月的聲音落在大合薩的耳朵里：

「北陸之主。」

「大君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北陸之主。」

「所以殤州跟寧州都需要完全的臣服，而這兩族會成為我們不久后南征東陸的強大助力，北陸將在歷史上第一次完全壓過強大的東陸。」

項空月的眸子里閃爍著無盡的光芒，眼眸深處的金光亮起，令大合薩都難以跟他進行對視。

這時候的老頭子深深感受到了阿蘇勒跟項軍師的心有多大。

這讓大合薩不免感覺他真的是老了。

「那外面那群夸父...」

「讓他們進來吧，把金帳宮的消息帶回去殤州三千大山，夸父只有兩條路，真正的臣服，或者，燦爛的死去。」

不久后。

夸父首領木奎來到了金帳宮。

這座嶄新金宮是在千步廣場的基礎上建造出來的巨大宮殿，數丈高的大殿勉強能夠讓足三人高的夸父進入，只是這位木奎首領還是難免憋屈，只能夠躬身低著頭。

陸澤抬眼看向木奎，輕笑著開口。

陸澤先是給予夸父族遠道而來的認可，表示夸父們能夠在金帳王城裡住上一段時間，讓蠻族好好的盡一盡地主之誼。

木奎卻搖了搖頭。

夸父首領婉拒了陸澤的好意，而後按照星祭師大人告訴他的那些話，將殤州三千大山的意願告知給了面前看似文文弱弱的蠻族大君。

「我們懷揣著善意而來。」

「我們無意跟草原為敵，只希望居住在自己的大山當中，夸父族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只想要偏居一隅。」

「星祭師大人說，殤州可以給予大君一百名精壯的夸父族武士作為助力，只希望兩族再度締結互不侵犯的友好盟約。」

一百名夸父。

這個數字已經是個相當誇張的數字。

因為殤州夸父族的數量本就相當稀少，壯年的夸父武士個個都是三千大山部落里的寶貝，星祭師大人當初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幾乎所有部落的首領都強烈表達了反對意見。

木奎本以為蠻族大君會表現出哪怕一絲絲的欣喜情緒，可他卻沒有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任何情緒變化，好似剛剛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這讓夸父族的首領只能再度重複了一遍。

陸澤搖了搖頭：

「我們瀚州草原需要的是北陸的朋友，而不是這種帶著交易性質的盟約，你回去以後可以把我的原話告訴給你們的星祭師大人，他會明白我的意思。」

「北陸，早就該一統了。」

陸澤最後這番話，令木奎的心裡掀起來了巨大波瀾。

蠻族大君的胃口，遠比所有人想要的都大，他要的不是所謂的盟友，而是整個北陸！

第二天。

夸父族的人便啟程要回到殤州的三千大山去，他們要將蠻族大君的意思帶回殤州，可以想象，到時候的夸父族會引起多麼巨大的震動，因為他們要徹底臣服在蠻族長生王的統治之下。

陸澤站立在金帳王城的城頭，看著那群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

項空月站在陸澤的身後，只聽見他輕聲開口道：

「殤州的那些夸父們不會同意大君的要求，因為那意味著他們要將自己的腦袋拴在大君的腰上，那是一群驕傲的巨人，他們寧願去死。」

陸澤笑了笑：

「不臣服，那就讓他們去死吧。」

「蠻族十五城裡，坐落在最西側的兩座大城，本就是為夸父而建的，當血流的足夠多，那麼所有的驕傲都會被粉碎。」

項空月嗅了嗅鼻子，好似已經聞到了在北陸空氣里瀰漫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以為年輕的蠻族大君在成婚之後就會沉浸在溫柔鄉里，那位嬌媚而美麗的大閼室確實是難得美人，可真正的英雄都只會將女人看成是自己補給的地方，他們的目標永遠是大山跟闊海所在的遠方。

項空月而後低聲道：

「殤州夸父雖然驍勇善戰，但這一族的人數很少，不足憂慮。」

「寧州那邊才應該是真正棘手的地方，羽族自幼就生活在茂盛森林當中，他們是深林里被神寵的精靈，相較於夸父的明槍，羽族的暗箭殺傷力可能會更足。」

陸澤遙遙看向東方，好似能夠看見寧州森林的輪廓在眼前浮現。

他忽然開口道：

「我的一個朋友，是寧州森林裡的玉古倫公主。」

項空月知曉大君說的是那位帶著玫瑰色瞳孔的女孩，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忘記提醒陸澤，她的爺爺就是死在陸澤的手上。

「沒有吧。」

「翼天瞻雖然中了不花刺的箭，但他是跟雷碧城同歸於盡的。」

「跟我沒有關係。」

儘管嘴上這麼說話，但陸澤知曉他那位古靈精怪的朋友可能現在也不想要再見到他，在這個亂世里，哪怕是真正的朋友都可能會反目成仇，九州大地只有各自的立場。

所以在去年的殤陽關，白毅哪怕是對多年的好友息衍，都保持著十足距離感，因為白毅知曉當初的同窗情誼只留在了過去，朋友這個詞語在亂世里過於奢侈了些。

「寧州那邊，我們會跟晉北的人一起合作拿下。」

「羽族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糟糕。」

「昨天夜裡，鬼弓斥候傳來了消息，在下唐國都里的國師宮羽衣已經到了寧州邊境，百里景洪那個老東西倒是願意為女人付出，派遣了足四百名鬼蝠來護送宮羽衣。」

陸澤轉身下樓。

「一年的時間，北陸要被徹底平定下來。」

「距離我們征伐東陸的日子，不會太遠。」

......

雷心月很快融入到了她全新的生活里去。

不管是服侍大閼室的蠻族婢女、婆子，亦或是王城裡的那些貴族夫人們，都感覺大君的這位大閼室是個能理事的主，她看起來模樣嫵柔，可卻極其迅速的便在王城裡站穩腳步。

前朝跟後宮。

這兩樣對立但互相支撐的東西，不僅出現在帝都天啟城裡，在金帳王城裡同樣也存在，而且隨著瀚州蠻族的壯大，這樣的痕迹越來越明顯。

床榻之上。

而在外人眼裡極度『不一般』的年輕大閼室，這時候羅衫盡褪的側身躺在床上，此刻的女人好似收起來了她所有的心思，只將她的愛意溫存放置在面前男人的身上，染著胭脂紅的細骨玉手在陸澤身上輕柔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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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心月臉色紅潤，身上帶著絲絲汗水，剛剛經歷過什麼可想而知。

她聲音慵懶的對著陸澤說道：

「唔...」

「我昨日去看了那位小妹妹，從帝都來的小舟公主，是個模樣氣質俱佳的美人兒，只是她看起來並不是很喜歡我呢。」

陸澤的手指上面纏繞著雷心月的髮絲，他另一隻手輕柔撫摸著女人那張紅潤似晚霞的臉頰，語氣裡帶著某種笑意，道：

「你又不是金株。」

「怎麼可能世上所有人都喜歡你呢？」

陸澤的笑話令雷心月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微微仰著頭，痴迷的看著陸澤的臉頰，呢喃低聲道：

「可我的丈夫是金株啊。」

「你是世上最明亮刺眼的金株，讓很多女人都難以忘記。」

淡淡醋味瀰漫在床榻里。

這是陸澤特意找東陸名匠給新婚妻子打造的床榻，只為了讓她能夠居住的更加舒心，雷心月很喜歡這扇大床，當時還說這床應該能睡好幾個人呢。

而在那句話之後，房間里便響起來了新婚少女的嗚咽求饒聲。

夜色瀰漫。

屋內的夫妻兩個人溫存后相擁在一起，雷心月的臉上掛著甜美笑容，曾經秋葉山城裡長袖善舞的晉北侯獨女，如今真正喜歡上了她現在的生活，深愛著身邊的丈夫。

「不吃醋了。」

「反正，她們都是小的，以後也都得聽我的話！」

雷心月伏在陸澤懷裡，繼續輕聲講述著她在晉北的事情。

雷心月的母親因病早逝，而後父親雷千葉終生未娶，將寶貝女兒始終都放在心上，最終選擇了蠻族大君作為女婿。

相較於白舟月、百里嬛那些生在王侯家的女子，雷心月毫無疑問是幸運的，儘管晉北乃至東陸的很多人，都以為雷千葉是因為蠻族的強大而選擇了跟對方結盟結親。

這些人其實都小覷了那頭雪國白虎。

「老丈人是個有意思的王侯。」

「過兩個月應該是晉北秋葉山城最美麗的時候吧？到時候我帶你回家去住幾天，順便欣賞一下山城的秋景。」

雷心月眼睛驟然亮起：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一貫作數的。」

......

木奎在回到殤州后，將陸澤的話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夸父族的族人。

陸澤的要求不出意外引起了這些夸父首領們的不滿跟憤怒，他們本就不滿星祭師大人要將百餘名精壯族人交給蠻族，如今聽到陸澤那般無禮的要求，憤怒火焰在每個夸父心頭燃燒起來。

年邁的星祭師旭渝寒沒有說話。

老人只揮了揮手，聲音回蕩在所有首領的耳邊：

「那便備戰吧。」

「三千大山的所有夸父部落，都準備好迎接瀚州草原的刀鋒跟箭矢，這一戰將會是滅族之戰，我了解蠻族那位年輕的長生王，雙方一旦開戰就沒有任何的和談餘地。」

「這一戰，不是我們夸父族一直殺入到瀚州朔方原的金帳宮裡，就是蠻族人用無數夸父的頭顱在殤州雪原上壘造京觀。」

「戰吧！」

但是，星祭師的話並沒有引得夸父首領們熱血沸騰，反而是澆滅了他們剛剛的憤怒火焰，只見夸父們默然的站在原地，沉默著不發一言。

滅族之戰...

這四個字令所有首領都忘卻了憤怒，而後想起來了戰爭的本質。

旭渝寒幽幽嘆了口氣：

「這是九州的亂世。」

「我本以為我們夸父族偏居一隅就能夠安穩的遠離戰亂，但這個想法還是過於天真了些，世上怎麼會有地方是真的世外桃源呢？」

「只要有野心，只要有慾望，那永遠就不可能安穩。」

很快。

蠻族那邊又有消息傳入殤州。

「瀚州蠻族將會開啟草原上的大演兵，邀請夸父首領們前往觀禮，大君說屆時兩族可以進行友好切磋，哪怕之後我們是敵人，但至少現在大家還是朋友。」

夸父們自詡是九州最勇敢善戰的族群。

但是當這些首領們真正來到了草原，在看見那數十萬的瀚州騎軍的時候，還是不免對這些紀律嚴明到極致的虎狼之師震驚，所有人都看見了如今的瀚州，跟他們印象里的瀚州完全不同。

大演結束后。

年邁的星祭師找到了陸澤。

老人看著草原上的大君，問出來了他最在意的問題：

「大君在之後肯定會掀起對於東陸的征伐。」

「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們夸父們怎麼保證自己不會被蠻族當成炮灰？」

陸澤沒有猶豫，直接回答道：

「如果殤州夸父們奉我為主，那你們跟蠻族兵士就沒有任何區別，而且所有參戰的夸父都會被登記在冊，他們的任何任務跟過程都會被詳細記錄下來。」

「我呂歸塵願以帕蘇爾家族的血脈起誓。」

匕首在陸澤手心滑下。

而後血跡浮現。

猶豫許久的夸父族星祭師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夸父單膝跪地。

他好似在做著極度古老的儀式一樣。

在起風的這個午後。

陽光並不刺眼。

殤州的夸父正式對蠻族之主表達了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