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魔葯、狂暴的老頭
枯瘦的身子脹大，衣袍隨之鼓起。
原本瘦弱的身形一下鼓如男子，連手背與頸部那些皺紋也被拉伸平順。
裂縫上至頭皮下至頸下再延伸，露出一顆蒼白的男人腦袋。
狹長的雙眼掛在蒼白的臉上，陰冷得彷彿能透出冰寒的水。
刺啦聲中，裂縫開至腦後，「老太太」從蒼白的臉上跨下，掉落在男人的肩膀再滑落，最終如泥般癱在地上。
原地立着一個裸身男子，渾身白得毫無血色。
——這才是冉童子真身？
李白野目瞪口呆，這是躲在了老太太的人皮里？！
冉童子抬腿邁出一步，走出那堆衣物和皮囊，直視向長袍男子，緩緩道：「原種……已經在我身體里了。」
長袍男子凝視着冉童子的身體，蒼白的軀體上到處都是仿若透明的繁複紋路。
「放屁，原種怎麼可能融入身體！」
冉童子看起來陰冷，聲音卻比長袍男人低沉，他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哈……你說了，我是完美的天才。」
長袍男人定在原地，看不見臉，也不知道神情的反應，只聽聲音從衣袍里傳來，帶着不明原因的憤怒：
「不可能，絕不可能！」
「你們有和我相同的野心，但……太無能了！」
冉童子說着抬起手臂，一道黑色煙霧自他指上生成，黑色煙霧裏紅光躍動，映得一團團紅影從中透出。
「原種……分離了？！」
「你……！」
衣袍里聲音憤怒地顫抖，長袍跟着一顫，一個閃爍便到了癱在地上的皮囊前。
同一時間，扶著胡老的小胡塵被一隻白手抓住，倏地一閃便到了露出空隙的牆頭。
「以後我就是原種！」
冉童子抓着胡塵立在牆上，低沉的聲音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
長袍男人看着冉童子，心頭心思電轉——冉童子雖然是道士，融合原種這種事還是絕無可能，但剛才他手上確實又是原種影像！
再看向他手中抓着的胡塵，長袍男疑惑頓增，冉童子為了這個小孩暴露真身，此時又拉他在身邊，這小孩定也有古怪。
「你的大話一無既往的荒唐！」長袍男人喊出一聲。
「荒唐嗎？哈哈……」
冉童子在牆上笑着，忽地身形飄散，連帶着手中的胡塵飄若飛灰。
長袍男人猛地化作大鳥飛上牆頭，微微一頓直朝暗夜追去，只在牆頭留下一個聲音：「去兩人通知你們十二大人，其餘的守住這房子，老頭活不了，看住他屍體。」
牆頭墨藍鳥影渙散，三名黑衣大漢躍上牆頭，盯着院中三人不動。
胡老身子一塌，一手按胸一手撐在地上，血滴落地面，紅色中帶着幾縷墨藍。
「胡老！」
李白野上前跟着蹲身，第二冪稍微跟上，視線留在三名大漢身上。
李白野只見胡老頭上滿是冷汗，胸前十二道傷口通通帶着那種墨藍之色。
「那鳥影有毒？」他吃驚道。
胡老艱難開口：「一種殘留的力量，割人。」
「家裏不是有許多草藥，能治嗎？」李白野說。
胡老搖頭：「拔除不了，老頭活不成了。」
李白野單腿跪下，左手扶上胡老的背，試探著傳入一縷微弱龍息，誰知龍息剛接觸到胡老便彈回，胡老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李白野急忙撤手，驚慌地看向地上。
「那東西割裂了我的內臟，不是你的原因。」胡老看了一眼李白野的表情解釋道。
「龍息沒用嗎？」
李白野稍稍定神問道，他從歐朝陽的藏書里學過龍息療傷，沒想到胡老的身體卻極為排斥他的龍息。
「老頭……不是龍官。」胡老咳嗽了一聲說。
李白野看着胡老眼中的墨綠和半張臉上的黑灰，「不是龍官？」
「這是魔葯的改造。」
「魔葯是什麼？」李白野不禁問道，剛才已經聽那男人提過幾次，但不知根由聽得莫名其妙。
胡老抬頭看了牆頭一眼，又移向右屋的方向。
後院漸漸有村民的聲音傳來，但還沒動手；而前院那邊則不同，打鬥聲早已傳來，第一聲慘叫響起時停了一段時間，現在又重新開始，比之前更加激烈。
「等會兒再告訴李小哥，跟我來。」
胡老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強撐著起身邁步走向右屋。
「老頭，最好別動。」牆頭上中間的黑衣大漢開口喊道。
胡老沒說話，腳下也沒停。
李白野招呼著第二冪跟上。
牆頭上說話的大漢猛地跳落地面，提着彎刀如旋風般撞來。
胡老短刀一揮，刀氣撞上彎刀，大漢腳下一頓，雙手握刀卻是接了下來。
但這一頓，胡老身形猛地一閃，人已衝進了右屋。
李白野和第二冪見機提速，大漢跟到右屋門口，一股古怪味道撲鼻而入，一時不敢魯莽追進。
胡老進屋直奔左面牆角，第二冪回身盯着門口，壓低聲音道：「這些人至少有兵面一層，不好對付。」
胡老抬手在左牆一處按下，屋中景象一陣晃動，門口大漢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
這是某種陣法？李白野心裏猜測。
「等我吃藥。」
胡老再蹲身，掏出一張薄薄的小石片插進了牆角地板縫中。
地板稍稍下陷縮進一旁，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空間。
胡老把手伸入其中，撈出三隻長條形的透明瓶子來，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一層層似燒過的紙屑餘燼，紅綠皆有。
胡老一把塞入腰帶中，左手再在牆上一按，一股黑氣自黑坑中冒起。
他伸出右手，上臂的黑灰從皮膚上脫落，露出被電弧割裂的傷口，黑灰飄着連向冒起的黑氣，黑氣與黑灰交融，緩慢翻滾著又湧向胡老的右腿。
空中彷彿有什麼光芒落下，一點點如水滴般落入融合的黑灰煙氣中。
嘶拉……
胡老右腿連皮帶肉一下翻開，在接近臀部的位置白色的股骨剛露出來便被煙氣掀開一塊，煙氣鑽入其中，那些雨滴般的光芒再閃，兩個金屬方盒出現在骨頭中。
胡老全身滲出大顆的汗水，忍着劇痛伸手從骨頭裏取出兩個方盒來。
翻開的皮肉，空管似的股骨，血腥味在逼仄的房間里一個勁兒的打轉。李白野看得眉頭緊蹙，胡老抓着兩個方盒卻一下向他遞來。
「交給你了。」
李白野愣愣地看着胡老，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交給他。
胡老面露痛苦之色，手卻抬在李白野面前不動。
李白野只好先接下盒子，盒子四四方方，小巧不及尾指長短，外表金屬模樣入手冰涼。
他正要開口詢問這是什麼東西，胡老左手已重新掏出一隻透明長瓶。
胡老拔除瓶塞，仰頭把那紅色餘燼似地東西全倒進了口中。
他低頭咬牙一合，喉結滾動中一層紅灰自他身上冒出。
「嚇……」
胡老口中發出一聲低沉似野獸的吼叫，長瓶在手中被捏碎。
他一把推開李白野，猛然從地上彈起，粗糙的老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紅灰與黑灰猛地碰撞，撕扯糾纏着在老胡身體上亂躥，大腿上翻開的皮肉合攏，紅灰爬去蓋在其上。
「胡老！」
李白野被推得一倒又撐地起來喊了一聲。
看胡老身上冒出的紅灰與之前的黑灰如出一轍，李白野猜他喝下的可能就是所謂的魔葯？但再看他身上的變化和痛苦模樣，這絕不是可以無限吃下的東西。
胡老眼中綠光與紅光亂閃，再看了一眼李白野，猛地衝出了逼仄昏暗的屋子。
門口模糊的身影轟然飛出，李白野和第二冪對視一眼，幾步衝到門前。
院中慘叫傳來，兩人卻被門前禁制阻擋。
李白野倒回屋中，回憶著剛才胡老按下的位置摸索。
等李白野和第二冪關閉陣法再衝出屋子，後院裏已躺下三具屍體。
胡老撐著跪倒的身體站起，眼中紅綠兩色正在褪去。
他前邁兩步撿起一把黑衣大漢的大刀，左手再從腰間抓出兩隻長瓶，咬開瓶塞又仰頭吞入腹中。
一層更深的紅和一層淡綠爬上他顫抖的身體，眼中光芒亂閃。
胡老提刀騰空而起，帶着點點散落的灰燼。
十米之上，胡老懸空而立，大刀一卷，四道各色煙霧從大刀上脫出，呼嘯著卷向前院。
幾聲慘嚎發出一半，四道煙霧飛卷而回。
前院村民的驚呼剛剛發出，胡老的身體從空中掉落。
李白野運轉龍息奔前，將將接住胡老的身體。
「別讓……大家看見……」
胡老半張臉上爬滿了各色的灰，詭異旁正常的臉上卻是一片慘白，眼中光芒不再，整個人氣若遊絲。
李白野抱着他就要往右屋去，胡老卻抬手攔住他。
「離開村子。」
胡老摸出一張符紙，在身上沾上一點剛才掉落的黑灰，遞給李白野道：「扔過去……燒了。」
胡老看向右屋。
李白野看了看剛才進出已被踢到一旁的衣物皮囊，望向胡老開口道：「老人家的……」
胡老頓了頓，道：「燒了吧……」
李白野接過符紙，從地上撿起胡塵掉落的匕首壓着，一甩丟向了右屋。
轟……
熊熊烈火燃起，李白野背着胡老，在村民們進來後院之前和第二冪兩人翻牆遁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