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星空與黑暗

這是白冰第五次傳送，除了前面的兩次，後來的兩次是出現在人類號未啟航和剛剛啟航的時刻。

這一次，白冰從混沌中清醒，他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白冰環顧着眼前的無盡的黑暗，目力所及之處，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白冰打開艙外服的頭燈，光柱投入黑暗中，任然沒看到任何東西，他的腳下是空的，他處在空中，他聽到面罩里自己的呼吸聲很大，自己的心跳聲也很大，這表明外界完全沒有聲音，他漂浮在了宇宙的真空中。這種黑，白冰以前也經歷過，這是處於深空的黑。

「不是說鎖定了船的信息了嗎，我怎麼會在太空裏，船呢，怎麼什麼都沒有……」白冰想着，他看了看手腕上的屏幕，維生系統工作正常，他又向四周照了一遍，確定看不到任何東西后，白冰關閉了燈光，打開了艙外服的微型雷達，嘗試接收一下電磁波信號。

電磁波雷達在各個波段上都沒有接收到有用的信號，全是宇宙的背景雜音。

「怎麼會這樣，難道船的信息被吹散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沙拉美斯明明說的是，被吹散的信息去了別的地方，錨點時間是亂的，但信息是被鎖死的，傳送的位置一定是受到信息的指引，我出現在這裏，船想信息就應該在這裏的。何況，在物理學上，信息是不滅的。或者……雖然信息不滅，但我卻看不見它？難道，我身處在了一個看不見的人類號信息雲中？……」白冰想着想着，忽然睜大了雙眼！

「等等，等等等等……」他瞪着眼睛，在黑暗中努力的看。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慢慢的，他看到了隱隱約約的星光，又過了一會兒，星光開始逐漸清晰起來。現在的宇宙並不那麼黑了。點點的繁星在四周遠處的蒼穹中閃動，隨着眼睛對黑暗的適應，繁星變的越來越璀璨，最後匯聚成了浩瀚的銀河，滿天的星星中，有黃的，白的，藍的，紅的。白冰被包圍在這億萬顆光點中。

「好美的星空！」白冰從來沒有處於這樣完全無光的環境中，所以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觀的星空，慢慢的，星光在他眼裏越來越亮，最後，他甚至覺得有些星星太亮了，亮的有點刺眼！

置身於這璀璨奪目的星光中，白冰有點忘我的陶醉了，之前的種種不幸，太陽系的厄運，人類號的悲慘結局，此時此刻似乎都已離他遠去，他彷彿此時此刻才真正的墜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只有宇宙的純粹世界。他像一個宇宙的嬰兒一般，躺在眾星環繞的襁褓之中，好奇的打量著這個神奇的宇宙，眼前燦爛的銀河就是他的一切所在，和他的終究的歸處。

他開啟了超級感應，感受着來自宇宙的各種信號，背景雜音已不再是繁雜無序的了，它們像音樂，對，那是一支宏大的交響樂團，在無限的時間尺度上演奏著波瀾壯闊的樂章！

白冰貪婪的環顧著，沉醉著，在所有的方向上，滿眼都是晶瑩璀璨，滿耳都是美妙恢弘。

等一下……

不是所有的方向，有一個方向好像沒有星光，白冰努力的看，才發現那裏真的沒有光！他定定的望着腳下的一片空間，在璀璨的背景上，那一塊沒有任何星光的區域顯得很特別，事實上，那裏才是真正的黑！

白冰從陶醉中清醒過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他確定了那裏真的沒有一點星光，而且不是一小塊，是腳下一大片區域都沒有星光！怎麼回事？白冰思考着，同時他還發現，

腳下這片沒有星光的黑暗，呈一片圓形，邊緣還在逐漸的擴大，黑暗向四周擴散，就好像一張瀰漫開來的巨口，想要把處於上方的白冰給吞沒！

白冰盯着腳下這片已經大到了快要看不到邊的黑，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這是在下墜！他的腳下有一個行星，在這個遠離恆星的空際中，行星呈現著近似絕對的黑暗，而他，正在已極快的速度墜向行星的表面！

白冰驚出一身的冷汗，-握住黑沙的手，緊緊的發力！但自從第一次傳送穿越后，白冰明顯感到每次傳送，都會比之前的感應要弱一些，傳送速度也要慢一些。

「快點！快點啊！！」白冰開啟了超速思維，進入慢鍾效應，同時用全力去感應手中的黑色沙粒，沙粒在手中開始發出了淡淡紫色的光。

「快快快快！再快點！」慢鍾效應下，白冰下落的速度立刻變慢了，但手中黑沙發出的微光，變亮的速度也變的很慢很慢，他沒有去看腳下那片黑暗是否已經大到無邊無際了，但他真的感覺到他下落的速度已經快到驚人的地步，很快，他聽到類似氣球漏氣的「噝噝」聲，那是行星稀薄的大氣物質摩擦艙外服發出的微弱聲音！

白冰手中的黑沙，好像有氣無力，慢條斯理的一點點、一點點的提升著亮度，紫色的霧氣向上飛散，就像手中握著一柄豎直的火炬。白冰緊鎖眉頭，心中默念一萬字的「快！快！快！」，腦中卻逐漸變的空白。

當白冰的腳碰到了第一個物體時，白冰很快就感覺到了隱隱的痛。慢鍾效應讓白冰最先摔落在行星表面的左腳尖，一點一點的接觸到了地面，白冰用盡全身的力量抬起左腳，卻終歸沒有摔落的的速度快。

就在白冰的腳掌快要全部砸在地面上的時候，手中的紫光忽然爆發了！白冰眼前呈現出無數藍色的飛線，恐怖的墜落結束了，換成了另一種感覺的墜落。

白冰消失了，這幾乎發生在他以站立的姿勢，在這顆黑暗星球表面被摔成肉餅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