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的暗示
李夬發現自己在做夢，夢裡，他坐在一匹高大的白馬身上，白馬耳邊的鬢毛隨風快速後退。
李夬的身體也隨著馬的奔騰而無法穩定。
李夬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視界好像碎片一樣無法粘連，他感覺手用力地握著韁繩，耳邊似乎還飄來自己的大喊聲「駕」。
身體的主人眼睛緊盯著眼前。此刻正是落日時刻。
李夬的視線隨著身體的主人一起看向遠方的落日，太陽露出橘黃色的光芒，李夬卻奇怪地覺得這枚落日在嘲笑自己的無能。
李夬心裡升起一團無名火，想對落日大罵一句。
但身體並沒有如他所願，而是繼續緊盯著遠方的地平線大聲喊著「駕」，聲音里透著焦躁和憤怒，李夬聽出了聲音中的顫抖。
李夬閉上嘴，繼續看著眼前的世界向後飛速後退，好像走馬燈一般，身旁的事物非常不清晰，李夬只能判斷出周圍有沿路栽培且連貫不斷的樹木，而白馬奔騰的道路上則不斷揚起灰塵。
白馬竭盡全力追趕落日，和主人的心愿一致。
落日只剩半個圓時，李夬正眯著眼看著落日，突然在半個圓里看到了一座焚燒的城市。
李夬覺得馬上的人好像突然激動起來，他的聲音從腹中傳出，傳出一股無匹的氣勢，他大喊「駕！」。
城外樹木茂密，白馬衝進裡面。
火樹不斷燃燒，不時落下正在焚燒的枝條。
李夬抬起頭，注意到飛身而過的道路上方正好落下一段巨大的樹枝。
樹枝在李夬的眼中慢慢放大，他凝視著樹枝，看見樹枝上緩緩燃燒的火焰，樹枝上黑色的皮膚，樹枝上焦黃的樹葉，一幕幕，比剛剛視界更加清楚連貫地呈現在李夬的眼中。
李夬下意識舉起手托住樹枝，那一剎那，李夬似乎真的摸到了巨大的樹枝，樹枝上滾燙的溫度，樹枝的重量，樹枝粗糙的皮膚，都隨著手指的觸感傳到了李夬的腦中。
來不及做出任何下一步反應，樹枝重重砸在李夬的手中，李夬的手腕傳來劇痛，樹枝下落的趨勢隨之減弱，而白馬正巧飛速前進，躲開了樹枝的撞擊。
李夬收回手，手臂已然脫臼，半個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但李夬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默不作聲。
好疼。李夬有些愣愣地想到。
白馬突然轉頭看了一眼身上的主人，眼神忽然變得深邃。
李夬隨著身體的主人一起看向白馬，白馬似乎突然笑了笑，然後繼續向前賓士。
樹林很快走到盡頭。
城門上士兵正互相纏鬥，兵器從自己認為的敵人身上穿透，刀劍飛舞，槍兵轟鳴，血液飛濺，亂成一鍋粥。
一個士兵抽出自己的兵器，視角瞥見城下飛來的白色閃電，急忙大喊道：「聖上回來了！聖上回來了！」
一時間士氣大作，一些士兵大喝一聲，刀兵舞動地更加有力，燃起了對勝利的渴望。
城門大開，白馬直直衝入街道，街道上已然空無一人，打殺聲全是從城門處傳來的，似乎那些喊著「聖上」的人才是亂臣賊子，只是被提前識破了。
街道兩旁的房屋在落日下熠熠生輝，好像被點燃了一般。
李夬感覺到身體的主人對這一事實和街道上是否有人根本不在意。
白馬沿著街道向前衝撞，街道的盡頭又是一道硃紅色的大門，門前把守著眾多甲士，他們似乎對李夬的到來早有預料，他們握著手中的長槍，
對李夬的賓士嚴陣以待。
四周溫度突然升高，白馬的鬢毛燃燒起來，變成火紅色的毛髮，火焰好像精靈般在白馬的鬢毛上舞蹈，遠方傳來巨龍的嘶吼。
身體抽出馬背身上的長槍，做出衝鋒的架勢。
耳旁的風聲獵獵作響，長槍的槍頭染上火焰，火焰似妖魔般亂舞。
甲士在李夬的眼中緩緩變大，甲士有條不紊地擺好陣勢，手中的長槍早已準備刺出。
剎那間，染上火紅色光芒的白馬嘶吼一聲，朝著甲士衝去，同一時間，身體的長槍掃出，甲士的長槍也同時刺出。
片刻間，白馬撞翻了眼前的兵陣，身後的甲士尚且來不及合圍，白馬就已跳出包圍圈，只給失敗的士兵留下揚長而去的背影。
一道身影在門旁的一處房舍中凝視著眼前的一幕，身後的手下拱手上前，似乎想說些什麼。
那道身影抬起手掌，手下明白上司的意思，自動退下。
白馬仍在城內飛奔，遠處仍有一道硃紅色的大門，其內通向象徵無上的皇宮。
沒有甲士繼續阻攔，他們沉默地看著昔日的皇走向自己的結局。
白馬飛奔著撞向皇宮的大門，十米高的大門一下就被頂開，眼前豁然開朗。
李夬掃了掃四周，真大啊，李夬心說道。
身體拉住韁繩，跳下馬，沒有拴馬，直奔向一處宮殿。
白馬沉默地看著自己的主人跑向宮殿，他身上寬鬆的衣服隨著風不斷鼓動。
身旁景色沒有被破環哪怕一絲，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身體邁上台階，一節一節，最後是議政的大堂。
一個女人躺在那裡，身體突然頓住，然後飛奔向那個女人。
身體抱住女人，將她的臉與自己的臉正對。
看到臉的一瞬，李夬突然愣住，美，他心說道，真美啊，美得驚心動魄。
女人的懷裡插著一把剪刀，剪刀所插的位置是心臟，心臟旁的衣物染上血色的痕迹，但女人身上的衣物沒有一點損壞，似乎是坦然赴死。
女人睜開眼，看見是李夬，有些安心地露出微笑道：「聖上......」
身體開始顫抖，李夬看到眼淚不斷下落。
女人無力地抬起手，似乎是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她終究沒有抬起手擦乾李夬臉上的淚水，手臂就已然無力地垂下，臉頰也倒向另一邊。
身體頓住了，這具身體好像突然僵硬，失去了靈動。
白馬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大堂的門口看著李夬。
身體輕輕放下女人，火焰從大堂的房梁和支柱上開始燃燒，火焰形成的巨龍飛舞在城市上空，烈焰包裹住一切，包括李夬自己。
火焰向上升騰，直到燒毀了夢境。
李夬坐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下落，李夬扭頭向窗外望去，池塘里的魚縱身一躍，露出紅色的身軀。
李夬感受到劇痛，手臂不知為何脫臼，已然無法控制。
李夬努力地想要回想起夢中發生的事，卻什麼也想不起，而淚水仍然無力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