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憶殺

管德昭到現在依舊是懵逼的，這一切實在是太荒誕了！董秋離真的夠衰，怎麼就招惹來了這麼個怪物？！當董秋離駕輕就熟的騎著他藏匿的越野摩托車跑路時，他知道這女人早就發現了他，只是一直在等一個完美的獵殺時機，或者說虐殺更準確。但他還是一邊撒腿狂奔一邊臉上綻出了微笑，甚至漸漸變成了開懷大笑！不僅因為怪物竟然被他兩板磚拍懵，更因為死對頭董妹子竟然又跟他玩出了一次最佳配合，那飛刀背刺，一個字:絕！

對於這妹子他是再熟悉不過了，不僅因為曾同在一個組織，且是最佳拍檔，更因為他娶了她的圈外閨蜜。往事不堪回首，現實是董秋離不僅將閨蜜的死歸咎於他，更主動接下了組織清除他的任務。當然她這樣做可說是為了避嫌，搭檔一方叛逃由另一方負責清除也是組織最慣用的套路，本無可厚非，只是這女人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是發了瘋般的要搞死他！簡直不可理喻！特么的死的是你閨蜜，也是我媳婦兒啊！我跟誰喊冤去啊！不過一切終究怪自己年少輕狂情難自禁勾搭了人家的閨蜜，雖是真愛，可既壞了組織的規矩，又害得人家一個無辜的圈外人被自己牽連而死，他無法原諒自己，開始無比憎恨自己的殺手身份，極度厭倦雙手沾滿他人鮮血的生活，所以他決然的逃離了組織，寧願面對無休止的追殺。而且正是出於內疚他才多次放棄了反殺董秋離的機會，然而並沒有換來她哪怕一絲的同情。

管德昭用力甩了甩頭，強迫自己跳出了回憶的牢籠，他在其中沉淪的太久了，所以深知不堪回首四字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此刻的他駕駛著一輛不起眼的舊皮卡行駛在開往另一個州的高速公路上，清冷的晨風不斷灌進駕駛室中，刻進骨子裡的職業素養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並清醒的審視起自己目前面臨的處境。

從逃出那個怪物利刺射程開始他就一刻未停的跑跑跑，狡兔三窟的他豈是個有點呆的怪物能追蹤到的，而且那怪物除了發射尖刺的超能力足夠強悍，其他方面也沒看出比普通人強多少，至少沒有遠超常人的速度，否則他早就被那一尺多長的利刺射成了篩子。

董秋離的偏執他最了解，他是獨屬於她的獵物，然而怪物的出現導致她精心策劃的絕殺失敗，無論多麼氣急敗壞她也得向組織彙報。那麼從這一刻開始，得知情況的組織派出的殺手將會蜂擁而至。特別是千里馬常有，怪獸不常有，且管德昭與這怪獸到底是個什麼關係？為什麼亂戰成一團？組織必然要搞清楚，所以人與獸統統活捉是必須的。那個怪物雖然太過不可思議，但組織的強大他更加清楚，科技加狠活誰也擋不住。

這幾年來他的意志沒有徹底消沉乃至崩潰，並非靠為妻子報仇雪恨的動力支撐。在幹掉仇家的那一刻，他並沒有感到一絲快意，因為他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若他不殺人在先又怎會遭到報復？那麼究竟孰是孰非？

從此他開始不斷的追問自己這一切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面對組織永無止境般的追殺，他心中沒有一絲怨恨，那是千百年來血與火交融凝成的殺手組織鐵律，無人可以否定它。而且，從一個流浪的孤兒被組織收留，與一幫像他一樣的苦兒們一同長大，即便終究只是組織打造的殺人工具，畢竟曾帶給他們家的感覺和同齡人友情的慰藉。再回想自己曾經執行任務的那些目標，他只記得殺這些人時自己的心中完全沒有愧疚，甚至有那麼一絲行俠仗義的快感。

最後他終於明白這就是個冤冤相報的輪迴，沒有對錯可言。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絕對無辜的，就像那個黑幫老大剛出生的女兒。這一切根本上在於自己的命運從開始就註定屬於地下世界，然而地下世界之所以存在，正因為有太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在這裡得以完成，就像無論陽光多麼明媚，終究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一樣。所以，暗黑世界自然有相應的暗黑法則來約束，此界中人，不可違逆。如同再牛逼的殺手也得喝水吃飯，因為他違抗不了自然界的法則。

當然，如果人性是完美無缺的，那麼就會有完美的世界，然而他深知自己還未進化到那個程度，否則他也不會因為一碗被污的粥而暴走，更不用說他幹掉的那些人類中的垃圾，他們的人性根本沒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就在想通這一切后管德昭不再消沉，當然也離不開董秋離對他持續施加的鯰魚效應。他早已不懼怕死亡，他開始珍惜每一刻屬於自己的時光，努力享受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點美好，他忽然就懂了那首不知在何處曾聽到過的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他正是想如此簡單而平靜的度過餘下的人生，別無他求。所以當追殺再次來臨時，他除了本能的求生欲外又多了一絲別樣的活下去的動力，他驚奇的發現，這種看似頹廢的生活並沒有消磨掉他的勇氣和靈性，反而給了他更加敏銳的第六感和時如泉涌的靈感，比如他在腌制鹹鴨蛋時就突然猜到了董秋離下次刺殺他的套路，並靈光一現般就想出了一個董秋離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反制之法，當董秋離被他算計的狼狽不堪時，他甚至感到快樂並有點上癮。他感覺平凡或者說平庸的生活竟然令他悄然間脫胎換骨了。即便過往如夢魘，他卻不再抱怨命運之捉弄。

又是一波難以遏制的回憶殺！管德昭不禁苦笑，難道這次真的是大限將至了？他不禁想起了組織審訊的各種手段，如果是老K那個傢伙出手，他將被所有人類能感受到的痛苦輪番洗禮，直至被組織收回自己最後一絲生命。管德昭想著想著卻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當一切真的都結束了，難道不是最快樂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