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辯論

第一百零二章 辯論

今日的成賢街格外熱鬧,天不亮便有不少挑着扁擔的小攤販涌過來搶佔位置。等到天邊大亮之時,成賢街內的茶樓、食肆已經擠滿了百姓,就連專門開在國子監附近以供學子筆墨的文書鋪子也滿滿當當地塞滿了人。

眾人摩肩接踵,卻無一人敢高聲喧嘩,就算被對方踩丟了鞋子,也不過小聲咒罵一聲,因為沒有人想在這論道會中,給大涼最負盛名的幾位大儒留下不佳的印象。

國子監外早早搭起了一個小小的枱子,另設了幾張桌椅,雖然簡樸卻處處透著文風。

此刻,台上還無一人,百姓們翹首期盼,直到巳時初,日光炫目之時,國子監內才漸漸走出來幾位眼熟的國子監官員,官員們的身後便是文人打扮蓄著鬍鬚的幾位大儒,當頭一位便是鄒雙瑞鄒老先生。

鄒老先生似乎有些不高興,始終皺着眉頭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弄得他身邊的大儒和官員們也不敢輕易和他搭話,就這樣尷尬地和他一同落了座。

排在百姓前的幾個學子裏,混在其中的黃嘉運低聲竊笑道:「看到了沒,鄒老先生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呢。」

「可不是。」另一人小聲說道,「我看,鄒老先生是在為蘇青義向他行賄,事情敗露后還厚著臉皮不願意主動上書請辭的事情生氣吧。」

兩人說着就低低笑了起來,語氣中滿是輕蔑與不以為然。

葉家早早地就在臨街的茶樓上包了一間前後打通的雅間,從窗戶上望下去正好能瞧見整個論道會的場地。

葉瓊隨着葉琅和蘇氏匆匆趕到之時,哥哥葉瑾和五叔葉祀竹早早到了,陸春望也立在角落裏,向葉瓊微微頷首。

蘇氏的面色還有些發白,在葉琅和葉瓊的小心看護下才落了座,勉強笑着說:「你看你們,這也太緊張了一些。早知道我就不堅持來了,倒讓你們替我操心。」

葉瓊見蘇氏依舊憂心忡忡的模樣,有意開口打趣道:「堂嫂,就算放你一人在府里,你也會胡思亂想的,不是嗎?況且,我也就罷了,琅堂哥為你緊張為你操心,那也是應該的,我說的可對?」

葉琅原本還掛心着胡氏的事情,被葉瓊這麼一打岔,心頭的陰翳倒是消散了許多,不好意思地說:「哪有什麼對不對的。為人夫君,看護妻子,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一番話聽得蘇氏的心情也暢快不少,眾人說說笑笑了幾句,就聽樓下喧嘩聲頓起,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葉瓊往台上看去,只見立在台上的正是胡家推舉的黃銳藻。此刻,黃銳藻頭戴綸巾、一身青袍,如果忽略他那渾圓的腰身的話,倒是有幾分文人模樣。

黃銳藻帶頭,先隨意從四書五經里撿了些通俗易懂的講解了幾句,葉瓊聽着倒是有幾分真材實料。

之後,黃銳藻又說了一些為官的準則,不外乎是說些官員應當持身公正、愛民如子之類的籠統話,聽得葉瓊心中一陣冷笑。

不過是車軲轆子話而已,也就一些樸實單純的老百姓會被騙進去。

不出葉瓊所料,百姓間對於黃銳藻的印象果然好了不少,已經有人說:「這個官員還能為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考慮,倒是很難得。」

混在人群中的黃嘉運得意洋洋,覷着他臉色的學子頓時跟着話頭說:「可不是,黃大人能為百姓考慮,真是難得的好官,也就只有黃大人能配得上這祭酒之位了。」

黃銳藻的聲勢越來越大,葉瓊起身走到雅間內的桌案前,提筆寫下了幾行,將墨跡淋漓的宣紙遞到陸春望的手中,說:「陸先生,請你去找個人,讓他按照這紙張上的話一一和黃銳藻對峙。」

陸春望看了一眼,便笑着說:「葉姑娘注重實幹,可不是那些只會空談的人能比得上的。我這就去辦。」說着,便匆匆下了樓。

葉瓊淡然地回了窗前,蘇氏好奇地看了過來,葉瑾也忍不住問:「妹妹,你剛剛寫了什麼?」

葉瓊神秘一笑:「沒什麼,你們看着就好。」

台上,黃銳藻已經說完了準備的話,挑了幾位一早就暗中選好了的學子,答了幾個問題,正洋洋自得地打算下台,就聽到人群里高聲喊道:「黃監正,敢問,你可知如今的糧價如何?」

那人的聲音很大,蓋過了所有百姓和學子們的低語,百姓們還好,學子們倒是討論了起來:「糧價,怎麼會有人突然問起這個?你知道嗎?」

另一位衣衫略顯破舊、衣長甚至不過膝的學子苦笑道:「我怎會不知道?我家中貧寒,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日子過得緊巴,可不得精打細算嗎?」

黃銳藻猛地轉過身,見這問話之人不過是個短褐打扮的普通百姓,便敷衍地道:「本官在國子監任職,怎麼會知道糧價這種小事呢?你且換個有關的問題來。」

那人笑道:「怪我怪我,黃監正說您自己愛民如子,我還以為您會關心『糧價』這樣與民生息息相關的事兒呢。」

此言一出,不少百姓回過味來,開始竊竊私語道:「我都知道今天的糧價多少呢。也是,像他們那樣的大官,平日裏吃香喝辣的,怎麼會在意我們買不買得起米呢?」

不平之聲漸漸傳開,黃銳藻心中惱怒,卻又不好多言,而那人已經又開了口說:「既然您要我問些有關的問題……那我問您,京中建有多少學堂,最大的幾家學堂規定了收多少束脩,國子監去年收了多少學子,其中文理不通無法卒業的又有多少?」

此人的話語擲地有聲,聽得黃銳藻腦中嗡嗡,心頭一片慌亂。

京城裏有多少個學堂,收多少束脩,他怎麼會知道?至於國子監里有多少監生,又有多少監生實則草包一個,要麼是花了重金買的名額,要麼是買通了舉薦人被塞進來的,根本通不過國子監的卒業考試,這些事情,他自然清楚得很,但可不是此時此刻此地能說出來的。

哪來的愣頭青,前面可以回答的問題他答不上來,後面答得上來的問題他萬萬不能回答,這不是誠心坑害他嗎!

黃銳藻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愣是一個問題都沒答上來。台下的百姓已經不耐煩了起來,一些寒門的學子更是義憤難平。

這位黃大人到底在心虛些什麼?難道,國子監里真的有很多文理不通的草包,佔了不少本該屬於他們的名額?

木台上的另一邊,幾位國子監的官員汗如雨下,鄒老先生和幾位大儒的臉色越來越黑,其中一位脾氣略爆的大儒忍不住罵道:「真是想不到,國子監乃大涼最高學府,竟也腐敗至此!」

已經有隱在人群后的學子,悄悄地脫下了自己磨破了底的鞋子,一揚手就把鞋子扔到了台上,差點砸到了黃銳藻的腳。

一人開了頭,人群間瞬間炸開了鍋,不少人指著黃銳藻就罵了起來:「還說愛民如子呢!連這幾個問題都答不上來,可見是個狗官!」

有百姓擼起了袖子,正要將手中的爛菜葉往台上扔,就見台上又匆匆上來了一人,來人正是蘇青義。

蘇青義昂首信步,一邊走,一邊說道:「京中建有二百一十五座學堂,四大書院中,文山書院和疊翠書院一年收二十兩的束脩,白檀書院和聞道書院一年收十五兩的束脩。國子監去年共新收監生二百四十七位,而前一年未卒業的監生,共有七十八位。」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有學子憤憤不平道:「這麼多人沒有通過考試,可見當初入國子監時,有多少人是依靠了裙帶關係或者花錢買了名額才進去的!這對我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不公平!」

喧鬧聲越來越大,幾成鼎沸之勢,無人注意到那先前挑起了風波的人已經悄然隱沒在了人群之中,只有少數的幾雙銳利的眼睛注意到了他。

人群的不遠處,只穿着一身半舊不新的青衫的清瘦男子,將目光鎖定在陸春望所派的那人身上,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里。

這名清瘦男子正是新上任的翰林院學士,兼明年的春闈主考官蔣廉。他的身邊,一身材圓胖裝扮富貴的男子向身邊的隨從招了招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指了指,隨從瞬間會意,一眨眼便已不在遠處。

清瘦男子沒有說話,將目光放在了台上,目光有些興味:「不知在高公公看來,蘇青義比之黃銳藻,哪一個更合適當這國子監祭酒?」

那被喚作高公公的人笑了笑,說:「蔣大人,洒家都和您說了,在外稱呼我為高老爺就好,可千萬別叫我什麼高公公了。」

蔣大人道了歉,看着高公公眯着眼睛神情莫測的模樣,心情複雜。

眼前這位打扮富貴的人,正是當今天子跟前的紅人司禮監掌印太監高軒,因為此刻貼了假鬍子裝扮一新的緣故,看着倒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富貴老爺。

高軒接受了蔣廉的道歉,倒是有興緻回答了蔣廉之前的一個問題:「黃銳藻也好,蘇青義也罷,無論誰成了這國子監祭酒,都比潘運上去要好。」

高軒說話時,明明語氣是帶笑的,蔣廉卻從中聽出了透骨的寒意。

前去追蹤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稟報說:「那人拐了幾個衚衕后,與早就等在衚衕里的人見了面。屬下原本想繼續跟着那等在衚衕里的人,誰知才跟了幾步就發現跟丟了,是屬下無能。」

高軒的瞳孔微微一縮,略微思忖了片刻,擺了擺手,說:「知道無能就好,回去記得去領罰。」之後高軒便沒有再說話了,甚至沒有再派人繼續追蹤。

蔣廉心中訝然,高軒這樣的地位,手下必然能人極多,居然會追丟了人,看來那挑事的人背後,還有不小的勢力。

同樣訝然的,還有聽到了陸春望的回稟的葉瓊,只聽陸春望說道:「葉姑娘,我似乎被人發現了。我回來的時候,突然竄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讓我脫了外衣給他披上,另一個人推着我進了另一條偏僻的小道。那兩人似身懷武功,我不好反抗只好照做,誰知他們似乎並無惡意,看着我上了樓便走了。」

葉瓊有些驚訝,心中卻隱隱有了猜測,便只是點了點頭,說:「此事我已知曉。陸先生辛苦,先去換身衣裳喝杯茶吧。」

陸春望還欲多說幾句,但見葉瓊心中有數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言什麼,匆匆告了退。

葉瓊看向國子監外,蘇青義的講學,已經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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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小女她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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