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過來人的辛酸

第十四章、 過來人的辛酸

「你說吧,啥事兒?」徐立陽一臉的赴湯蹈火。

富強說:「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兒,就是咱倆換換班,你周六周日白天的課我帶,我晚上的課換成你教。」

徐立陽臉上的熱誠一瞬間又消失了大半,現出為難的神色來。

「不是吧?老徐?哥們兒就求你這麼點小事你還犯難?」富強有些不滿了。

「不是我犯難,」徐立陽說,「我是替咱培訓班着想。咱倆換班我那幾個班倒沒事兒,把我換成你他們家長都樂不得的呢,誰不知道你小富老師是咱這兒的金牌老師,誰攤上你的班那都得偷着樂。可你那班不一樣,都習慣讓你上課了,冷不丁的換成我,那些家長還不炸了,到時候再來個集體抗議集體退費什麼的,那不是添亂么?咱們可正處在擴大經營的當口。」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和我班裏孩子家長挨個談,保准讓他們沒意見。而且也不是長期的,就暫時,以後咱們再換回來。」富強說。

「那你這個暫時,是多長時間?」徐立陽試試探探地問。

「我也說不大好,得看我家裏的情況,估計著一兩個月?」富強不太確定。

「家裏?家裏咋了?咱家老爺子老太太身體出問題了?」徐立陽挺關心。

「那倒沒,就是我和我媳婦,想要一孩子。」

「欣欣懷上了?」富強經常帶欣欣參加同事朋友聚會,徐立陽和劉欣欣也挺熟的。

「還沒呢,就是我們準備要一個,這不得提前做準備么。」富強把母親交待的戒煙戒酒健身進補,尤其是晚六點必須到家的事和徐立陽簡單說了。

徐立陽聽完反應很大:「要孩子?我說強子,你咋這麼想不開呢?」

說完把椅子往富強身邊拉了拉,做語重心長狀:「強子,孩子的事兒哥是過來人,你得聽我的,這個事兒你必須聽我的,哥不能坑你。」

富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對方。

「我跟你說,孩子絕對不能要,至少最近這幾年你就別要!」徐立陽一臉痛心疾首,「我,我就是現成的例子。哥們兒跟你說,這孩子要的,我老後悔了,我這有苦都沒處說去。」

整理了一下思路,徐立陽開始一條一條跟富強訴起苦來:「就你嫂子懷孕那會兒,我一聽自己要當爹了,我也興奮。沒條件結婚想不要了,我也心疼,自己的親生骨肉,誰能不心疼?後來在你們的幫助下,我和你嫂子結了婚,那時候我也天天睡前隔着你嫂子的肚皮和他做互動,天天暢想着我兒子是個啥樣,期盼著小天使早日到來。」

「可是,這一切的美好,就在他出生那一天,戛然而止!」

徐立陽一甩頭,聲音變得很悲傷,樣子變得很悲壯,表神變得很悲痛。

富強突然覺得這貨還挺有種行吟詩人范兒。

悲痛轉為悲憤:「那哪是一小天使,那簡直就是一小魔王!就出生當天,他就開始哭啊,一整天一整宿的哭,抱起來哄二十分鐘,好容易收聲了,放床上,你數二十個數,二十個數之內,肯定開嚎。而且一哭起來聲震屋瓦,還會變幻各種花樣,嚎著哭、打着嗝哭、抽抽著哭,你要是不搭理他,他能自己哭背過氣去。你嫂子住院五天,五天,我統共沒睡過十個小時的覺。」

「出院以後我才知道,還不如在醫院住着呢,好歹醫院還有醫生護士,有個大事小情還能給個指導,一回家,我和你嫂子兩人應付他一個,那是真正的手忙腳亂一地雞毛。」悲憤轉為無奈,「出黃疸,出紅疹,出濕診,半個月不到我們就跑醫院十多趟。每天還要給孩子洗澡,餵奶,換尿片,就單是一個洗澡你知道多難嗎?一手托著頭把孩子挾胳膊底下,就那軟乎乎沒骨頭一樣,勁小了怕給摔了,勁大了怕給弄疼了。給他洗一回我一頭汗,洗一回一頭汗,頭一回給學生上課我都沒那麼緊張過。」

富強認真聆聽,全當是准爸爸聽過來人傳授經驗了。

「而且你不知道吧,小孩睡覺是一陣一陣的,跟小貓似的,打個盹兒不到一小時就醒,晚上也一樣,醒了你就得抱着哄著,哄好了他你自己也精神了睡不着了,好容易醞釀着又有了點兒睡意,他又醒了。」

「怪不得去年有一段兒你精神狀態特別不好,天天眼下發青。」富強記起來了。

「唉,別提了,真是不堪回首,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堅持過來的。」無奈變成了唏噓,「不光是晚上睡不好覺,一有了孩子還特別影響夫妻感情。」

「這我可是頭一回聽說,不是有了孩子夫妻倆應該感情更好嗎?」富強問。

「那都是過來人忍着肚子疼編出來騙咱們這些,不,是你們這些沒生過孩子的,他們自己過得生不如死,就看不了別人瀟灑快活,所以編出那些來騙你們上套。」唏噓又變成了憤世忌俗,「也就咱們是哥們兒,我才跟你說實話。你嫂子,長得雖然不是特別好看,可以前也是挺秀氣挺小鳥依人的一個人吧?」

富強點頭。

「生完孩子,就本相畢露了!」徐立陽再度憤怒起來,「一天到晚披頭散髮頭不梳臉不洗,衛生間里的臟衣服水池子裏的碗,垃圾桶里的垃圾全等我下班拾綴。你還別問,一問就是帶孩子辛苦,一個人忙不過來!最可氣的是晚上好容易到床上了,就跟條死魚似的直接睡死過去,孩子哭了她也不管直接拿腳丫子踹我讓我哄,好幾回差點兒把我蹬地上去。」

富強聽得腦殼有點兒發炸,勉勉強強的還得勸徐立陽:「嫂子一個人帶孩子可能是真忙不過來,你得理解,理解。」

「我理解不理解的,反正現在婚也結了,娃也生了,事兒也就是這麼個事兒了,還不得挺著?」徐立陽幽幽地嘆了口氣,以一種飽經滄桑飽受摧殘的語氣說,「所以說強子,雖然吧這孩子早晚是必須得生,可早生不如晚生。趁着你和欣欣都還年輕,好好再瀟灑幾年,再過幾年好日子,等有了孩子你回頭想想,還能覺得這輩子活得不算太虧。」

見富強沒說話,徐立陽又特別真誠地繼續說:「真的強子,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是以我的經驗看,婚姻最多就是個坑,你跳下去了,最多就是自由受了點兒限制,可最起碼你還能在坑裏轉個圈兒,蹦躂蹦躂,至少還能呼吸到新鮮空氣。而孩子,就是往這個坑裏填土的人,一鍬一鍬,從腳脖子到膝蓋,你走不了道了;從膝蓋到腰,你動彈不了了;從腰到胸口,你喘不過氣兒了;最後再到沒頂,這世界上就是他的了,就沒你了。」

富強被徐立陽這個很有畫面感的恐怖形容嚇往了,眼神兒有點兒發直。

呆了一會兒,富強又樂了:「沒事兒,就算孩子真是個填土的那也不怕,我們家有挖掘機。」

徐立陽疑惑。

「就是我媽!」富強說,「我媽那人你不知道,特別神奇。就這麼和你說吧,我和我哥,從小長大都是她一手拉把大的,我爸最多就是過問過問學習上的事兒,你所經歷的那些個,餵奶哄覺洗澡那些我爸一樣都沒經歷過。我媽在上班、帶我倆的同時,還能抽出手來照顧我爸,我爸那人一輩子就沒進過廚房,家裏柴米油鹽包括他自己的衣服放哪他都不知道,全由我媽一手包辦。」

徐立陽想想自己家一個娃就手忙腳亂的媳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的?世界上真有這樣的神人?」

「真真兒的。」富強點頭,「與此同時我們家臟衣服沒有過夜的,飯碗沒有擱到過飯後半小時的,屋裏乾淨的都跟醫院裏無菌室似的。」

「你媽,我是說我姨她老人家,真是太神了!」徐立陽嘆了一句,轉而又提出一個疑問來,「那阿姨現在也退休了吧,歲數大了帶孩子能行?」

「那肯定行啊。」富強說,「我媽那身體那精神頭兒,一般人還真比不了。她工作那會兒,一個樓層好幾十號病人,我估摸著,別的護士就是全撤了,我媽一個人一使勁兒都能全給抗下來。退休以後,她除了管我管我爸管我媳婦兒,管着我們整個家,還兼著一個舞蹈隊副隊長、園區業主委員會副會長、社區老年大學副組長等一系列重要職位。」

「為啥都是副的?」徐立陽提了個比較偏離正軌的問題。

「正的都是處理大事兒的,開個會講講話露露臉兒什麼的,我媽那是干實事的人,而且你不讓她干都不行,她要是閑着用不了十分鐘,准得自己給自己找點兒事干。」富強說。

徐立陽感慨地看着富強:「哥們兒要不說你命好呢,攤上這麼一個身體好精力旺的老媽,哥們兒就倆字,羨慕!」

被對方一誇,富強覺得自己應該謙虛兩句:「不過我媽到底年紀也大了,我也不好意思太累着她,尤其聽你這麼一說,帶一孩子還真不容易,不少事兒呢。咱們這培訓班也上了正軌了,等欣欣懷上我就讓她辭了,全職在家,跟我媽一起帶孩子。」

「辭職在家?那往好了說是全職太太,實際就是家庭主婦,欣欣能樂意?我們家你嫂子現在一提起不能上班被孩子拴家裏了,還一腦門子抱怨呢。」徐立陽說。

「那不能夠,欣欣我媳婦兒那多聽我的啊,那多愛我啊,她都說了,懷上以後她就辭職,心甘情願的在家照顧孩子,為了我們倆人的愛情結晶她樂願犧牲事業。」

徐立陽咧了咧嘴,伸手做了個捂牙的動作:「還愛情結晶,別酸了你,我聽着都倒牙。」

「真事兒,我媳婦兒真這麼說的。」富強一臉真誠。

「得得,你命好行了吧?攤一好媽,又找一好媳婦兒。」

富強憋著壞笑,伸手摟徐立陽肩膀:「還一好哥呢,我哥說了等我兒子一出生他就給義務捐贈一保姆。」

「滾!」徐立陽推開他,起身往外走。

「哎,哎,別走啊,話還沒說完呢。」富強在身後喊他。

「還說屁說,讓你繼續再刺激我?」徐立陽自顧自推開門。

「那換課的事兒呢?」富強問。

「你安排。」

「那我就把晚上課換給你啦?九點半結束,可挺晚,能行吧?」

「行,有啥不行,別說九點半,我巴不得你弄一通宵班,整宿不回去才好呢。

徐立陽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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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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