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不願回頭
林雲站到了沙丘的最高點。
風沙不大，陽光猛烈，毒辣得很。
沙子像是剛剛翻炒過一遍，異常的滾燙。
感受到老師的目光，迦樓羅抬起頭，望向沙丘最高點的老師。
從她的角度看去，太陽在老師的肩膀上，老師扛着太陽站在山頂。
逆光使她看不清老師了。
......
翻過沙丘后，迦樓羅就看了一片美麗的湖泊。
湖泊非常清澈，甚至可以看見湖底的沙丘。
滑下沙丘后，一個老人抱着西瓜向林雲等人走來。
林雲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先用拳頭敲開西瓜吃了起來。
老人看着吃瓜的林雲笑道：「我就是太陽神樹。」
迦樓羅和千雪很意外，都不吃瓜了，眨了眨眼。
林雲好像並不意外，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感覺奇怪，以一種平靜的語氣直接問道：「我們需要做什麼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讓你願意幫助我們消滅魔樹。」
林雲相信眼前的老人，是知道他口中的魔樹就是魔樹之母。
老人將雙手交疊在腹前，平靜笑道：「巨大的變故使我失去了神力。我已經不可能有力量幫助你們戰勝它/她。」
「我出現就是為了告訴你們。可以回家了，該回家了。不要再尋找那偉大的『太陽神樹』，它已經不存在了。」
有風吹來，湖面波光粼粼，林雲笑了，是一種希望破滅后無可奈何的笑。
老人笑了，忍不住問道：「西瓜甜嗎？」
彷彿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林雲點點頭：「很甜。」
克萊婭也在啃瓜。
連卡西奧佩婭都在吃瓜。
「我有辦法讓你消滅它，但是代價之沉重，可能是你無論如何都絕對無法接受的。」
林雲的笑容並沒有改變，他捧著還沒有啃完的西瓜。這是好瓜，他會吃乾淨的。
「我們到遠點的地方說吧。」
林雲看向千雪：「千雪你隨我來。」
迦樓羅沉默了。
克萊婭吃瓜，並不在意。
老人與林雲和千雪，沿着清澈的湖泊慢慢走。
迦樓羅就看着。
遙遠的距離讓她聽不見老者與林雲的對話，讓她看不清老師的身影。
迦樓羅知道，為何林雲只帶千雪一人。
因為林雲不論選擇什麼樣的結局，耿直的千雪都絕不會阻止。
迦樓羅知道林雲的理想，知道林雲願意為之付出的決心。可如果真的要分別，迦樓羅無法接受。
湖畔。林雲站在風裏，他身上的衣服又老又舊，衣領上有沙子，口袋裏也有風帶進來的沙子，好像他才是湖邊西瓜田的主人。
聽完老人的話之後林雲沒有猶豫，也沒有拒絕，表現得非常平靜，笑着選擇接受：「我明白了。」
千雪深呼吸，對此她不能提出任何的意見。不論老師做出什麼選擇她都會竭盡全力支持。
老者並不意外林雲的決定。因為這與他真的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不論林雲接受或拒絕他都不會有意見。
雙瞳宛如兩輪小太陽的老人，忍不住微笑道：「你相信我的預言嗎？」
「我相信你的語言。可我更相信我的學生，我相信她不會變成你說的那個人。」林雲笑道，笑容的意味與老者真的非常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老人笑了笑，似乎是覺得林雲有些自信過頭了：「希望如此。可是年輕人，我的預言絕不會錯。」m.
千雪很難過，於是她看向了對岸。
她希望能夠找到迦樓羅的身影，認真的看清她的樣子，加深她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千雪在如同地平線的長線上，找到了站在湖邊的迦樓羅。
可距離真的太遠了，她看不清。
她們之間隔着一片廣袤的湖泊。彷彿都站在了世界的彼岸，彼此的對立面。
「不論你做什麼都無法改變未來，它是一定會到來的。唯一可能就是你改變自己的結局，放棄自己太過遙遠的理想。」老人忍不住笑道。
林雲用千雪從未聽過的鄭重語氣，鏗鏘有力道：「我始終都會相信我的學生！」
老者沉默了，他在林雲的身上，居然看到了難言的光輝。
所以老人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看着林雲，無法壓抑心中的情緒，落寞的感慨道：「這就是這個世界有趣的原因吧。」
「無形無相的世界意志是那麼的深不可測，在賦予人類獸性的同時，也賜予了一部分人崇高的精神。讓他們勇於走上一條永遠都無法抵達盡頭的不歸路。」
風中，林雲笑着點頭。
老人熱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不一定要葬在家鄉，這裏也很好。沒人會打擾你，我是不會打擾你午睡的。」
林雲卻不覺得，望着湖面笑道：「我還是覺得家鄉好，落葉不能不歸根。」
林雲看向千雪，千雪立刻站直站正：「千雪。」
「在！」千雪鄭重點頭。
林雲踩了踩腳下的沙子，摸了摸下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索了起來，半分鐘忍不住笑道：「還是這裏吧，到時候送我回家鄉看一眼就夠了。」
老人也笑了：「這裏真的非常適合你，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林雲不知為何，對千雪說起了無關緊要的事情：「老師追求克萊婭，是因為老師心裏非常清楚，克萊婭不會接受老師感情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哪怕『英雄救美』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會。」
千雪輕輕抿唇。
聽清楚了，但沒聽懂，她理解不了林雲的心理。
「老師非常渴望得到克萊婭的愛，與克萊婭結為夫妻......可如果克萊婭真的答應，老師會害怕的。」
林雲迎著如海的碧湖，雙手叉腰。這是他在高中開學第一天，站在校門口拍開學照片慶祝的動作。
「為什麼害怕，因為老師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老師註定辜負深愛之人。」
「對此克萊婭是清楚的。她知道林雲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生，交換愛情的人。」
風來了。
學生眼中不知為何，飽含淚水。
學生當然清楚老師這種人的結局會是什麼。
老師這種死不旋踵的人，哪怕如同被冰封萬年的昆崙山一般巍峨高大，未來也必定會被全世界的神咒師們踐踏得粉身碎骨。
任何妄想改變現有規則的人，都是無法被這個世界容忍的。
這個世界的一道道殘酷法則，組成了命運時鐘里那些永動不休的冰冷齒輪。它們銹跡斑斑，沾滿了高貴的熱血卻散發着刺骨的寒涼。
不願遵守規則的人，會被所有制定遊戲規則的人，親手按進齒輪之中活生生絞碎。直到再也無法為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發出一聲吶喊，直到最後一聲嗚咽結束為止。當英雄倒下，他們會載歌載舞，通宵狂歡徹夜慶祝自己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學生倔強地仰起了頭。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落下，乘着風飄落湖面，再也找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