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拳打巴蜀半邊天

第二四章 拳打巴蜀半邊天

人群頓時一鬨而散,只留下護衛低著頭立在一邊。

管家不滿道:「裡面百十號江湖同道在,怎麼僕役丫鬟都到了門外?」

護衛乾笑兩聲,「王管家,來了個奇人,大家都忍不住來瞧瞧。」

管家這才注意到楊虎災和包不平,「這二位便是錦元城的楊遠望和包不平?」

護衛諂媚道:「正是,這位楊壯士就是我說的奇人了!」

王管家道:「奇在那?也沒多個腦袋,也沒多條腿?」

「您瞧這!」

護衛一指地上躺著的迎賓柳,管家臉色一白,自家十幾年的迎賓柳,叫誰給推倒了?

護衛舉起手掌,比了個劈的手勢,「徒手拔出,硬劈開的!」

管家臉色由白轉黑,有這本事卻用來欺負主人家的柳樹,是做客還是作對來的?

護衛又一指滿地的酒罈碎片,駭然道:「三杯醉倒馬,我的天!楊壯士喝了三十七壇了,還能立著!」

管家臉色又由黑轉紅,藥王谷怎能把如此酒量的人堵於門外?

但凡有些奇異之處,就都不能等閑視之,鱗片鮮艷的蛇往往有劇毒的牙齒,而奇人異士往往有超乎尋常的本事。

包不平插嘴道:「酒還可以,只是沒有菜來搭配!」

護衛從懷裡掏出兩個油紙包,一包腌黃瓜,一包腌白菜,「嘿,瞧我這腦子……只顧看楊壯士飲酒,竟忘了拿出來。」

管家面色難看,難道藥王谷窮到只能給客人吃腌菜了嗎?

把油紙包一把拍落在地。

「糊塗!此處吃酒可是待客之道?」

轉頭,管家又笑著對楊虎災和包不平道:「底下人有眼無珠,怠慢了尊客,裡面還有位置,二位請跟我來……」

包不平手指扣著腦袋,悻悻然為護衛開脫,「您……您客氣,這位兄台也是忠於職守,倒是我們路遠來遲,才該道歉才是。」

說罷,挑著籮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生怕管家嘴裡再蹦出個不字來。

楊虎災和管家客氣一陣,也跟著進去。

藥王的婚宴真是好氣派!

進了藥王谷大門,只見到處是披紅掛綠,喜氣洋洋,花圃里種滿了各類藥材。藥王谷氣候異常,石斛芍藥都不顧時節,競相開放,爭奇鬥豔。

繞了幾圈,進了內院。

偌大的庭院,四面迴廊里擺滿了矮腳方桌,眾多英雄好漢高聲談笑、推杯換盞,那個不是光明磊落、血氣方剛?實乃奪天公三分靈氣,聚此地英雄滿堂!

中間有胡姬在濛濛細雨里歌舞,也是簫鼓昏沉,醉迷心竅,水袖翩躚,揪掛肚腸。面容姣好,一副仙娥模樣,體態輕盈,似一隻春日裡的白羊。

管家將楊虎災與包不平引至一處空桌,兩人才坐下,就有小廝來報,耳語了幾句,管家便隨小廝匆匆離去。

楊虎災向周圍望了一遭,沒見藥王張素問,向周圍人詢問,才知道今天是七天大宴的第三天,藥王的婚宴明天才能正式開始。

想來今年份金鳳花的歸屬也該在明天有個定論。

巴蜀的豪傑幾乎半數都在院中,羅氏劍仙羅榮壽,崆峒派天徽子,九江門病睚眥、赤地玄武陳北伐,火船幫的幾位堂主,峨眉派、碧血堂、青城派等一干首席弟子,趙無雙三兄弟……好漢著實不少,楊虎災的心又高懸起來。

包不平真似個沒吃過山珍海味的九世窮鬼,筷子便不曾停過,塞著滿嘴的酒菜,含糊不清地問道:「老兄,還不曾問你是幹嘛來的?」

楊虎災對這位新交的朋友並不生厭,也老實說道:「說來賀喜實在是違心話,咱這次專為金鳳花來!」

「噗——」

包不平吃了一驚,塞了滿口的菜全噴在了楊虎災臉上,引得鄰桌紛紛側目。包不平忙用衣袖為楊虎災擦拭,「該死該死,老兄的話真是把嚇了我一跳!」

楊虎災的黑臉此時漲紅一片,有些黑紫了,「咱當你是朋友……才實言相告,何故噴咱一臉飯渣?難道瞧咱不起!」

包不平歉意的笑了笑,這才道:「那裡的話,你就是老包的親兄弟,只是老兄,你可知道張素問迎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楊虎災輕輕搖頭,求葯要找的當然是藥王,藥王娶誰與他何干?

包不平將兩隻酒碗並在一處,低聲道:「閹狗劉瑾的乾兒子,吏部侍郎顏樺的千金!」

楊虎災微微一怔,「咱江湖好漢,怎麼好端端和朝堂扯上關係?」

包不平嗤笑道:「老兄,你只當這是突然扯上關係?難道忘了總有一朵金鳳花送給朝廷顯貴!」

楊虎災道:「咱只要給江湖好漢的那一朵。」

包不平道:「可惜,張藥王是江湖人的時候有朝堂一朵,張藥王是朝堂人的時候未必還有江湖一朵啊。」

楊虎災二人正說著,管家從院外又領著兩人進來,一個青臉,一個白臉,都披著蓑衣,內著靛青色官服,胸前綉著雲雁補子,腳踏皂靴,頭頂烏紗,龍行虎步,具是神采超然的仙人模樣。

眾好漢都停下杯盞,噤聲看向二人:張藥王好威風,連朝廷都要為他慶賀新婚!要知道,功夫再高也敵不過朝廷大人掌中的尺許狼毫,判你個駕前飲酒,衝撞命官,管叫你血濺當場、人頭落地。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

那二人卻不知眾人心中所想,只是見園中儘是些面目可憎的江湖粗鄙,不由得眼裡流過一絲厭惡,解下蓑衣,止步於庭前,「王管家,張素問何在?」

管家躬身討好著,「我家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兩位大人且隨我來……」

青臉官員抬腳正欲向前,卻讓白臉給攔了下來,冷哼一聲,倨傲道:「還當自己是綠林強盜?讓他別忘了,他現在頂著朝廷的烏紗!」

眾好漢嘩然,藥王居然要去做官了!

管家冷汗直下,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是是是,我這狗腦子糊塗,二位大人稍等片刻,我家老爺馬上就到。」說著,眼神示意一個小廝去請藥王出來。

兩位官員冷笑道:「不必了,我等這次來只為了來拿金鳳花,拿了東西,我們公務繁多,馬上就走。」

金鳳花?楊虎災心頭一顫,這兩位官爺竟然也是為金鳳花來!

管家賠著笑臉:「二位大人都是星斗下凡,多少事也奈何的,喝兩杯薄酒再走也不遲。」

白臉官員捻須譏諷道:「既知是星斗下凡,也該明白不是誰的酒都喝的。」

管家訕然,口中連連稱是。

這時,藥王手捧錦盒,穿過假山,急步從南院出來。

「遲了遲了,下官採摘仙草,故而來遲了。」

張素問身尚未到就遠遠作揖施禮。青臉官員還了個禮,接過三個錦盒,想來今年份的金鳳花全都在這三個錦盒裡了。

白臉官員拍拍張素問的肩膀,道:「拿三朵花就換來一個七品軍校的副職,強似我等十幾載寒窗苦讀,你要知恩才是。」

張素問未敢抬頭,「自然,千歲厚愛,在下……卑職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兩位官員大袖一揮,轉身就走,張素問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還未走兩步,又都停下來。因為十幾步外,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突然張開雙臂,擋在了眾人人面前。

書生一拱手客氣道:「二位大人,小生冒犯,想打擾一下二位。」

青臉官員極為迂腐,指著書生問:「大膽,何人何事?敢擋本官去路!」

那人笑笑,自顧自道:「大人,小生只是要問:那三個錦盒可是三朵金鳳花?」

管家火冒三丈,跑過去伸手一把推開書生,「快滾快滾!是又如何,與你何干!」

書生又深深地做了個揖,「看來是了,那小生還想再問:二位大人可是閹黨?這金鳳花可是要送給那個沒卵子的閹相?」

「大膽!」兩位官員一聲暴喝,幾乎破了音。

在場眾人也紛紛色變,閹黨當道,權勢滔天!誰敢說劉瑾是沒卵子的閹人?莫說開口說出來,就是想想也是死罪啊!

「哦?難道他有卵子?不是個閹人?」

書生向周圍望了一圈,還說英雄好漢,一個個嚇得面色鐵青,兩股戰戰,實在是好笑,向眾人一拱手,柔聲道:「失禮失禮,一道鶴阮經亭可在此處?」

如今誰又想聽他講話!衝撞了閹黨,還在問一道鶴、兩道鶴,命都快沒了,誰管你幾道鶴!

書生也不在意,又道:「東風惡秦嵐可在此處?」

「什麼一道鶴、東風惡,算個屁啊!你這無父無母的狗,公然辱罵朝廷,還不束手就擒!」鎮江蛟郭奉憋不住了,把佩刀摔在桌上,破口罵道。

幾個漢子也應聲站起來,只等一聲令下,就要替二位大人捉拿這個該爛嘴的書生。

書生搖了搖頭,似是對眾英雄大失所望,極有涵養的又問道:「那飛蒲草李夜墨可在此處?」

依舊是無人應聲。

「好,好,好!」

書生擊掌三下,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拍拍衣袖道:「他們不在,這金鳳花可是小生的了!」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這人已踏出八步,到了兩位官員面前,身形一振,從衣袖裡滑出一支二尺七寸的點鋼判官筆來,筆尖寒光嶄嶄,直指白臉官員咽喉。

「你……你敢!」白臉官員渾身顫慄,冷汗如豆。

書生撇撇嘴,獃子!他已經做了,還要問敢不敢。書生沖張素問勾了勾手,示意他把金鳳花交出來,「多好的寶貝,非要給一個太監,暴遣天物!」

「咳……閣下好輕功,不愧是八步趕蟬、盜不走空的——宮神秀!」病睚眥叼著煙袋,似是隨意說道。

宮神秀指著自己的鼻子,詫異道:「大門主認得小生?小生承大門主的情,借著大門主獻給唐家堡的佳釀才混進了藥王谷。本想今晚再取走金鳳花,沒想到閹狗提前來了,居然要用搶的,盜不走空,名不副實,慚愧慚愧!」

病睚眥在桌上磕了磕煙灰,不再答話。

宮神秀拳腳功夫不好,可惜張素問功夫更差,也不指望能用強救出兩位上官,將錦盒遞給宮神秀,恨恨剜了管家一眼,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管家也是無辜,婚宴總不能趕客人出去……

宮神秀接過錦盒便想揚長而去,不走不行,眾位英雄已經成合圍之勢,再晚就走不開了。

「宮少俠且慢!」

一位藥王谷的僕從突然開口,他本來畏縮著身子,看不出高低,此時突然挺直,竟不下九尺!

「怎麼?你想攔我?」宮神秀步法靈動,牽著兩個官員,接連晃過幾個好漢,轉眼已到了院門口。

「宮少俠莫不是以為奪了金鳳花還能順利離開?」

宮神秀道:「一道鶴,東風惡,飛蒲草俱不在此,天下誰能攔我?」

僕從笑而不語,突然邁步過來,好長的腿,好大的步子!只幾步就到了宮神秀身側,按在錦盒上。

宮神秀一驚,轉又苦惱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鐵金剛吳桐。」

鐵金剛吳桐,丑諸葛輕功榜上第五。

管家低著腦袋,不敢看張素問的眼睛,他知道這人絕不是府上的,早上點卯時也不曾見過,定是眾人圍觀楊虎災飲酒時,趁亂混了進來。

吳桐翼展雙臂,「承讓,輕功比不上閣下,但只是攔住的話倒可以試試。」

「在場這麼多好漢,要攔住小生是很容易的。」

吳桐點頭道:「所以我要一朵。」

「雖然不想,但確實很合理。」

宮神秀嘆息一聲,遞出一隻錦盒,道:「不過難道你就有把握帶著金鳳花出去?」

「當然!你的困境不是因為拿著金鳳花,而是你不僅搶了金鳳花,更挾持朝廷命官,我只取一朵,而且並非一人。」

吳桐收起錦盒,唱道:「天下英雄入天門,天門有酒月照樽。」

只是一句唱詞,居然有不少好漢收起兵器,向他點頭示意。

天門,吳桐居然也入了天門!

「還以為能找個替死鬼,沒想到白打了水漂。」

眼見眾人已經圍近,宮神秀心頭苦笑,盜不走空,空則不走,這次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宮神秀用力扣住青臉臉官員手腕,掐得他吃痛大叫,將判官筆抵在白臉官員的咽喉,威脅道:「休要自誤,小生只圖財不害命,放我走就罷了,逼急了今天和你們同生共死!」

眾英雄都停下來,同生共死用在敵對雙方身上並不恰當,可若是這兩位官員有些意外,在場眾人確實都難逃一死。

眾人正膠著不下,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說道:「嘻,可笑可笑,只有共死,何來的同生?你今日走了,明天就是朝廷通緝要犯,又能逃到那去?真以為朝廷百萬官軍、廠衛捉你不住?原來是瞧不上你,喊打喊殺兩天就算過了,如今劫持命官,你自己死定了!」

說話的是個捧著一整條魚亂啃的醜臉漢子——包不平!眾人都怒目看向他,用目光殺了他幾萬遍不止。

宮神秀嚇得面色鐵青,絕不能被捉住!

他是個賊,可他不想死!敢出手搶金鳳花,不過以為自己能同往常一樣,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出去避避風頭就好,卻忘了當今朝廷閹黨當道,得罪狠了劉瑾,那裡還有活路!

宮神秀可憐道:「各位好漢,小生不要了,現在想走還來得及嗎?」

好漢們都相視一笑,這賊兒怕了!紛紛向前,要動手捉他。

「呔!」

楊虎災緊走幾步,他身材高大,連推帶搡擠到了最裡面,挺著胳膊把眾人擋在後面,沖宮神秀大喝一聲,「還不速速逃命?把花給了咱,咱保你出去!」

「逃有什麼用,橫豎都是一死……」宮神秀愁眉苦臉。

「真不是個大丈夫!多大的罪過,咱都替你背了!」楊虎災拉過兩個官員,丟在一旁。

幾個好漢伸手來捉宮神秀,楊虎災左右手各撿起一張方桌,左擋右支,揮舞胸前,堵住狹窄的拱門,打出一條路來,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性命攸關,小生如何信你?」

楊虎災不回頭的道:「咱乃錦元城楊遠望,諢名楊大眼,又叫楊虎災!」

宮神秀肅然,鬆開官員,把兩個錦盒飛快的塞到楊虎災懷裡,「小生若能逃命,必有回報。」說罷,飛身疾去。

楊虎災看宮神秀身影遠了,這才把方桌放在地上,斥退眾人,向兩位官員一抱拳,「二位大人,這是咱江湖上的事,不幹朝堂,今天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咱楊遠望的錯,就此罷了,日後追究,可到錦元城來找咱!」

青臉官員還想說什麼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江湖朝堂,具是百姓的混賬話,卻讓白臉官員緊緊拉住,「廟堂江湖兩不相干,金鳳花三缺其一,我等已經是無法交差,這就告辭。」

「且慢!」

包不平一伸手,攔住二人,遞上三株石斛草來,「二位大人遠道而來,鎩羽而歸,豈不讓公公小看?這是三株金鳳花,可供二位大人交差。只說是江湖粗鄙,不認草藥,良莠不分,可笑可笑,卻是與二位大人無關。」

青臉官員惱怒道:「胡鬧,若是被公公發現……」

包不平笑道:「楊遠望受託送葯,行為不端,偷梁換柱,監守自盜,依舊與二位大人無關。」

白臉官員若有所思,接過石斛草,拱手離去。

……

「好了,接下來就只剩下江湖的事了。」

楊虎災把兩張桌子並在一起,盤腿坐在地上,「諸位朋友,按理藥王谷如何安排金鳳花的去向,與咱無關,搶回金鳳花,也該還給藥王,由藥王送與朝廷……不過,咱家老母病重,非金鳳花不能救,今天必須拿下一朵,不得不做個惡人了,還望諸位朋友能夠成全!」

「還按照老規矩,江湖、朝廷、藥王各取一朵,鐵金剛吳桐拿走了一朵,算是江湖的一朵,再給藥王自留一朵。」包不平應聲從兩個錦盒取出一個,交還給張素問。

「最後一朵是給朝廷的一朵,咱目無王法給搶了,諸位如果還想要金鳳花,且去追那鐵金剛吳桐去吧!」

在場的好漢也不是傻瓜,誰都不肯搭話:好笑!鐵金剛吳桐有兄弟四人,大哥金佛、二哥銀菩薩、三哥銅羅漢,他自己輕功天下第五,大哥、二哥位列九江門二十七堂主之二,三哥銅羅漢曾在少林學藝,除了足不出寺的十八銅人,羅漢拳數當世第一。

相較之下,孑然一身的楊虎災就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

病睚眥輕笑道:「楊老弟說要分了這三朵花,我們當然沒意見,不過這分法並不讓人滿意。」

其餘好漢也紛紛附和,憑什麼你老母有病就一定分你一朵?

青城派首席一本正經道:「鐵金剛威逼宮神秀,兩位大人也在場,默許了這件事,所以該是朝廷的一朵,而你救了宮神秀,是你們狼狽為奸的私交,如此推算來,你手裡的該是我們江湖的一朵。」

包不平冷笑,「不妨你們去問問鐵金剛,他手裡的是朝廷的一朵,還是江湖的一朵,我們就是另一朵。」

眾人都緘口不語:鐵金剛當然會說他那朵屬於江湖,誰會想去觸大太監的霉頭呢?

都知道,但絕不能認。

青城派掌門花劍燕十三沖張素問道:「藥王,不如你來評評吧,那朵是江湖,那朵是朝堂?」

張素問打心裡厭惡了這些無聊的江湖鬥爭,但對壞他好事宮神秀和放走宮神秀的楊虎災更加恨之入骨,「在場英雄好漢眾多,眼光豈能有錯?當然是依你們所說。」

包不平氣極,「那鐵金剛肯背負強搶朝廷官員的罪名嗎?」

崆峒派天徽子笑道:「誰也沒讓你們背,你們非要如此,怪得了誰?」

英雄好漢們紛紛叫嚷,說什麼也不能讓楊虎災得到金鳳花,現場混亂如同菜市。

張素問揉揉眼窩,長出一口氣,囑咐管家:「我累了,你招呼著諸位英雄,我先回去休息。」

管家躬身稱諾,安排丫鬟送張素問回去。

包不平道:「諸位若說這朵是江湖的,那麼,按你們說這朵該怎麼分配?」

赤地玄武道:「往年總優先我們江湖三大幫,上次是火船幫,上上次是丐幫,這次也該輪到我們九江門了。」

燕十三不滿道:「大幫又如何,青城派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好手,難道怕了你們?」

現場又嘈雜起來,吵的楊虎災頭皮發炸,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紅木桌面龜裂、桌腿都斷了一條,大聲道:「都是江湖好漢,排什麼高低座次,想要的各憑本事來取!」

眾人都暗暗心驚,好強的臂力,這要拍在身上,頭都打飛了!包不平狐假虎威的站在楊虎災身後,「想比試的排個隊,挨個領打!只看勝負,不論生死,禁用兵器。」說著,偷偷瞄了眼劍仙羅榮壽。

劍仙盛名,殺誰不是一劍?

羅榮壽察覺到眾人試探的目光,不由輕笑道:「江湖朋友尊我作錦元城城主,怎麼好與城中好漢爭利?羅某無意金鳳花,先行告辭。」提著一字電劍,徑直出去。

走到門口時,羅榮壽又突然迴轉身子,揚劍一指在場眾人道:「想出手沒關係,但請看在羅某的薄面上——給個公平。」

劍光如電,劃出一道弧光,一閃而逝,出鞘、還鞘,眾人都嚇了一跳,羅榮壽則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外走。

「好快的劍!」天徽子感慨,迅疾如電,殺人一劍,這是無法躲過的一劍。

眾人定睛去看,只見適才劍光劃過的地方,一片樹葉被橫切作一模一樣的薄片,誰也不多一分,誰也不少一分,如同長在樹上的兩片葉子。

「好快的劍!」燕十三感嘆,真是冰冷的精準,無情的鋒利!

羅氏劍仙的出手,讓不少小門派都收了心思。他們沒有保住寶物的本領,只會給自己招惹禍端。

病睚眥重重咳嗽幾聲,從嘴裡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別……別怕,羅城主是說公平,又不是說我們不配要金鳳花,公平……給他!。」

燕十三道:「還請大門主指教,該如何給這個公平?」

花劍燕十三,劍法花哨,做事也不幹凈,自己怕得罪羅榮壽,倒把九江門放在火上烤了。

病睚眥那裡會不明白,沖燕十三道:「我看楊虎災未帶兵器,不如就依他同伴所言,比試拳腳如何。」

燕十三臉色一變,連連搖頭,他叫作花劍,本事有七分在劍上,丟了劍就算不得一流高手。

這時,鎮江蛟郭奉陰陽怪氣道:「我們楊虎災大英雄,有徒手搏虎的本事,大門主可莫要小視了。」

病睚眥心頭一跳,臉上卻不顯露,問道:「這位兄弟,你……可有什麼想法?」

趙無雙敗給了楊虎災,郭奉日日夜夜盼著楊虎災暴斃,有落井下石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楊虎災要金鳳花救母親,郭奉就偏偏不讓他得到。

郭奉張口道:「今日是天下英雄風雲際會的雅事,當然要與眾不同,公平還要雅緻,依我所想,比試中能加上霸王莊和陣前酒就再好不過。」

眾人都問:「這霸王莊與陣前酒是何意?」

郭奉答道:「霸王莊就是持花者坐莊守擂,其他人輪番挑戰,莊家不敗就始終是莊家,莊家敗,挑戰者做莊家!一人只一次機會,如此,強,卻不一定能得到,弱,也不見得得不到,是否可謂公平?」

眾人都點頭說公平公平,心裡卻打定主意絕不做莊家,絕不強出頭,最後上場,一舉全收。

郭奉繼續道:「至於陣前酒,江湖比斗雖是英雄快意之事,只是拳腳無眼,無論磕著碰著,今後如何相見?所以比斗之前,莊家受挑戰者敬酒,恩恩怨怨都由這杯酒提前了了,今日過後,不得再提,是否可謂雅緻?」

眾人又點頭說雅緻雅緻,心裡卻暗暗發毛,能挨得過車輪戰,也受不了一碗碗的糧**啊。

天徽子道:「既然都同意,不如先選一個莊家出來。」

燕十三立刻出言慫恿,「碧水劍天徽子道長鼎鼎大名,可做第一個莊家?」

天徽子眉頭一擰,自然是十分不滿。

病睚眥笑道:「花劍燕十三也不差,不如由燕掌門來?」

燕十三趕忙搖頭,「有大門主在,輪不到我先出場。」

病睚眥也笑道:「癆病鬼說不好就死在台上,不能和你們年輕人比嘍。」

郭奉咬牙切齒的,又想說話,趙無雙把他攔住,一旁的青眼豹薛成卻開口道:「選什麼莊家?現在寶物不就在狗日的楊虎災手裡!」

「楊虎災做莊家!」眾人馬上達成一致。

包不平乾笑兩聲,拍拍楊虎災的肩膀:老兄,只能幫你到這了。

「如此,誰先討擂?」

眾人都縮著脖子,誰也不肯先上。

一碗酒,兩碗酒,三碗酒,楊虎災自飲自酌了三碗,還沒人站出來,大笑道:「走又不讓咱走,打又不肯和咱打,英雄們,你們想要如何?」

燕十三冷哼一聲,「誰說不打!就由青城派打這頭陣,鄧火兒先去領教一番。」

一個面容愚笨的青衫漢子著急道:「師父,弟子劍也不成,拳也不成,還是讓師兄們上吧!」

燕十三不耐煩地催促道:「叫你上你就上,那來的廢話!」

愚笨漢子依言向楊虎災敬酒,皺眉舔了一口,馬上就嗆得連聲咳嗽,倒把碗里的酒都撒了個乾淨,引得旁人發笑。

楊虎災端起酒一飲而盡,向院內一伸手,「請了!」

院中,已經由三十六張方桌拼起了個簡易擂台。

一局極快,愚笨漢子和楊虎災互相施了個禮,一個照面就被打下擂台。

燕十三一指另一名弟子,「你上。」

這名弟子又是個一招就滾落擂台的廢物,他剛下去,立刻又有一名青城派弟子登台。如此一連上了五個,皆是一招落敗。

「燕十三,你搞什麼鬼?炫耀青城派弟子個個廢物嗎!」

火船幫的一位堂主嘲諷道。

燕十三臉一紅,馬上又正色道:「今日比試,好比田忌賽馬,越是好手就越該放在後面。」

說完,又補充道:「青城派弟子已經比過五輪,也該到你們出出力了!」

赤地玄武身後走來一眾九江門青壯,二十五人排作一行,除了門人弟子還摻著三兩個不懂功夫的僕役,輪番上台敬酒,然後輪番滾落下去。

碧血堂的弟子,火船幫的幫眾也排隊登台,

楊虎災借著酒氣,有千斤之力,那些初嘗武學的凡夫,一招也難敵擋,隨手就把這些人丟下擂台。

正著丟,反著丟,反正英雄都不要臉了,他也索性發發善心,幫諸位英雄丟個乾淨。

台下,包不平扯著嗓子報告戰況。

「青城派小英雄惜敗一招,再接再厲!」

「火船幫壯士以臉著地,壯哉壯哉!」

「九江門高手險些撐過第二招,可喜可賀!」

……

在場大門派的弟子都按規矩挑戰了一遍,小門派大都主動棄權,成名高手卻都未出手。

天徽子臉色難看,先擺局子,再出法子,又鑽空子,在座英雄臉面何在?

病睚眥小聲道:「道長,這酒多了,獅子也能放倒,難道還能真讓這些晚輩得了金鳳花?先由著他們胡鬧,最後才是我們的公平!」

天徽子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只嘆息一聲道:「這楊遠望的肚子,怎麼就能裝下這多的酒?」

細雨蒙蒙,滴進酒碗里,天地間往來的雨絲又將匯聚天地靈氣的酒和天地貫穿起來,不知是天上的哪位神明正借雨絲竊飲凡間的酒呢?楊虎災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輕,似乎伸伸腰就能飛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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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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