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且看烏蛟試白龍

第一四章 且看烏蛟試白龍

「曉兒姑娘請留步!」

鍾曉與李夜墨才出了羅府,聽見身後傳來招呼聲,兩人齊回頭一看,原來是鎮江蛟郭奉和他兩個兄弟。

「曉兒姑娘,可是要繼續追查秘籍?」郭奉滿臉堆笑,很是親熱的湊過來。

「我們是要追查,不知郭兄有何見教?」

李夜墨上前半步,擋住鍾曉,心裡不住暗罵:真是瞎了眼,這種色中餓鬼也配稱作英雄?先是色眯眯瞧著蛇蠍雙俠,如今又來糾纏曉兒!

「曉兒姑娘,這就巧了,我們三兄弟也要去尋這秘籍,不若曉兒姑娘你同我們一道,也好有個照應。」郭奉直直望著鍾曉,薛成,趙無雙默默立在他身後,倒好似李夜墨不存在。

郭奉道:「江湖險惡,卑鄙無恥的賊人多得很,曉兒姑娘,你是正經人家出身,初涉江湖還不知道要提防小人,見了誰都講義氣,隨便遇上一個就當了天大的好人,要知道,這世上最毒就只四個字——遇人不淑,曉兒姑娘可要當心身邊的人!」

「你……」

李夜墨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正要發作,一旁的鐘曉拊掌嬌笑道:「郭大俠說得真對,這世上本是乾乾淨淨,偏一些惡鬼畜生也蒙著人皮!咱們須要仔細辨認,誰知道面前說話的是不是一條大黃狗!」

郭奉稱讚道:「正是這個道理!曉兒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蕙質蘭心!不過,有我們三兄弟在,鍾姑娘大可放心,管叫它什麼妖魔鬼怪也不能傷你!」說到妖魔鬼怪斜睨了李夜墨一眼。

鍾曉憋住笑,故作好奇道:「咦,你說什麼?」

「曉兒姑娘,我說你不如和我們三兄弟一道,離這些妖魔鬼怪遠一點!」

郭奉說著,又瞥了李夜墨一眼。

鍾曉搖了搖李夜墨的胳膊,小臉上滿是疑惑,「臭李夜墨啊,你有沒有聽見狗叫聲?」

李夜墨心領神會,也假裝疑惑的望了一圈,笑道:「聽著了,不過你說的四條腿的大黃狗沒見著,披著人皮還亂叫的賴皮狗卻有一條!」

郭奉回過味來,臉色變得難看,「曉兒姑娘,我好心想幫你尋找秘籍,你一定要弄我難堪?」

「是你先胡說的!我身旁沒一個賊人,我滿眼看到都是英雄,要說賊人,我到現在也只見到了三個……」

薛成,趙無雙齊冷冷盯著鍾曉,鍾曉卻不理會他們,點著手指,自顧自數道:「第一的就叫芹菜包,第二的是蒸姜餃,第三的……哦!第三的要叫白皮臘腸,都長了白皮還敢說自己不壞?!」

郭奉怒道:「曉兒姑娘,我可曾害你?這麼辱沒人我可要翻臉了。」

鍾曉冷笑:「辱沒人?難道不是你們先說李夜墨是賊人的!」

「輕功第四,天下皆知!不是賊人幹嘛去練這賊人功夫!」

「輕功好便是賊?!」

「你自個數數這些輕功好的,溜街的,問金的,爬檐碎瓦的,夜行採花的,那個不是專練這一雙腳!」

「你自己不也生了一雙腳,也是你娘給你做賊逃跑用的?!」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

郭奉氣得臉色鐵青,還想再辯,薛成打斷道:「二弟,你這鐘姑娘是個油鹽不進的小蠢貨,你又何必弔死在這一棵樹上!她敢胡說八道,無非是我們俠義,不會對她這弱女子出手,不過她罵了痛快,她旁邊的英雄我們倒可以討教討教,打斷條腿,看她心急不心急!」

鍾曉和李夜墨都是心下一緊,單論拳腳,李夜墨如何能和他們三兄弟里任何一個相比!

鍾曉不由得握緊李夜墨的手,暗暗後悔。

李夜墨心裡卻異常快活:曉兒心裡,我雖是修習輕功,也依舊是英雄!只要曉兒相信我,天下人誤解我又怎樣?那個又在乎他們!今日知道這個,挨頓揍也值得,只是要在曉兒面前跌些顏面委實教人不快。

李夜墨已向前站了一步,雖知不敵,也想開口放幾句狠話,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悶雷聲。

「不要臉的,想向誰討教?」

「楊大眼,又想多管閑事?我們和飛蒲草可都是江湖人,我們找他比斗較量,他要真是好漢自然不會拒絕,與你何干?那個要你插手!」

楊虎災等眾人走了,又去給羅榮壽送虎皮,出來遲些,恰巧撞見李夜墨、鍾曉與趙無雙三兄弟起了爭執。

「飛蒲草小兄弟的功夫本就不適合比斗,這樣強人所難也不怕被人笑話!」

郭奉得意道:「不比也可以,跪在我們面前喊三聲:飛蒲草是個縮頭烏龜精!今天我們就放過他。」

趙無雙臉色一變,二哥說得過頭了,這是要逼著飛蒲草與我們不死不休啊!

李夜墨怒道:「比就比,說得好像飛蒲草怕了你們!」

「不要臉,真是不要臉……」

楊虎災和李夜墨並排站著,搖頭感嘆。

郭奉指著楊虎災氣笑道:「我們的事,和你這大眼怪有什麼關係?」

楊虎災笑道:「你們三隻不要臉的要欺負咱家兄弟,怎麼還說沒關係?」

李夜墨吃了一驚,大呼道:「楊大哥!」

郭奉冷笑:「兄弟?從沒聽過你們是兄弟!」

「咱認個兄弟,還要告知你們三個不要臉的?」

薛成豹眼圓睜,提刀怒道:「一口一個不要臉的,今天不教訓你才真是沒了臉了!你要替他出頭,先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趙無雙知道楊虎災厲害,眼見兩位哥哥氣暈了頭,主動約戰楊虎災,忙挺槍上前,道:「不用兩位哥哥,這大眼怪還讓我來!」

薛成,郭奉本事都不及趙無雙,本意也是讓趙無雙出手教訓楊虎災,一邊說著狠話一邊知趣地退到後面。

楊虎災提著鐵槍上前一步,放聲大笑幾聲,好似白日里起了驚雷,端的是威風凜凜!

若問這一戰如何?且聽:

巧不巧!從來勇武遇風流,爛柯人偏逢著無敵手!

這個是酒仙降世展神通,那個是千載一出小白龍。

白面的俏三爺,黑臉的羅剎鬼。

瞪眼吹須,這個肉拳城外常殺虎;寒眉冷視,那個白槍輕點眾人服。

烏鐵槍,三百斤,該是女媧補天釘!

墮下雲巔埋塵里,逞英雄豪氣沖霄斗——不補青天,搗他個大窟窿!

白銀槍,吐寒芒,上下左右全得顧,東南西北也誇強,聲名絕非今日顯:

君不見!

長坂坡上,七進七出白袍將,揚州會裡,冷麵少保小羅成!

正是那——

億轉輪迴造化懶,還把英雄替英雄!

嘿嘿嘿,且替歷代豪傑發聲笑:百年褪去皮囊后,諸君再看我是誰!

江湖多好漢,雄雌論幾番!

哎呀呀,嘆嘆嘆!梨花萬朵雨打來,西風漫卷一盪開!

鐵槍亂晃,枉死城頭妖魔舞,攪得個天昏地暗;銀槍飛掃,水皇宮裡龍蛇驚,真似他電滾雷鑿!

瞧這個柔骨銀槍曲如鉤,老老少少驚懼。

看那個渾鐵烏槍不回頭,磚磚瓦瓦打翻。

進進進,山若擋道山走!

閃閃閃,水自無形水流!

斗三千場方淋漓盡致,要知世上只對手難求!

中平一槍虎出籠,斜槍飛指體生風。

白光明滅槍脫手,幾縷紅纓掛牆頭。

白槍左點右刺好似流星閃動,鐵槍上下翻飛捲起陣陣陰風。

互不相讓的鬥了幾百回合,趙無雙本是想斜槍將楊虎災一記中平槍格開,卻沒想這一槍竟力沉至此,銀槍脫手,槍頭釘在了牆頭柳樹上,再看烏鐵槍,依舊來勢不減,幾乎到了眼前。

趙無雙牙齒亂顫,閉眼叫苦:兩位哥哥,今天終於要給你們害死了!

半晌,趙無雙只覺肩上一沉,這就是腦袋沒了的滋味嗎?

「哈哈,痛快!白袍銀槍,有這本事,也算個英雄了!」

趙無雙睜開眼,卻見楊虎災伸著手拍他的肩膀。

薛成,郭奉看趙無雙沒事,也忙湊上前,喜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多謝楊兄手下留情!」

趙無雙久久才回過神來,輕輕一躍,從柳樹上取下銀槍,拱手正色道:「楊兄手下留情,此情他日必報!」

「客氣,咱看白袍銀槍是個英雄,那裡還會忍心加害!」楊虎災笑道,「你們不再找咱小兄弟的麻煩,便是對咱的感激了。」

趙無雙沒能敵過楊虎災,薛成,郭奉雖然心中依舊不滿,嘴上還都是頗為恭敬道:「一定不再尋事了。」

趙無雙三人與楊虎災和解后,急著追尋摘星玄葉手的下落,便匆匆離開。

楊虎災聽李夜墨、鍾曉說要去唐家堡打聽那個飛釘高手,便提出送他們出城。

路上,鍾曉心情大好,扯著李夜墨,蹦蹦跳跳,銀鈴似得笑了一路,贊道:「楊大哥打虎的手藝高超,打不要臉的手藝還要更好!」

李夜墨也感激道:「真謝了楊大哥出面解圍,若不是有楊大哥,我本想著丟了顏面比就比了,還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羞辱我呢。」

李夜墨只覺得比輸了會受到侮辱,卻不知薛成所謂比斗里打斷條腿的威脅並不儘是虛言。

「楊大哥,你說臭李夜墨是自家兄弟算不算話!」鍾曉問道。

楊虎災爽朗大笑,「當然算話,咱巴不得天下英雄都是咱的親兄弟呢!」

鍾曉咯咯笑道:「天下英雄都要吃楊大娘的奶水長大,豈不活活餓死,那天下的英雄可就真不多了!」

李夜墨一臉認真道:「曉兒,你這話沒錯的,我算是明白了,我原先說遍地是英雄真是大錯特錯。這若是以武藝高超論英雄,以聲名遠播論英雄,這天下英雄便多,若是以扶危助困,行俠仗義論英雄,哈哈……飛蒲草敢問一句:浩浩天下,英雄幾何?」

楊虎災贊同道:「這話咱也同意,以後者算英雄,這天下英雄就算都是咱娘親生的,咱娘的奶水也足這天下英雄吃的!」

鍾曉打岔道:「多幾個臭李夜墨這樣的英雄還夠吃,多幾個楊大哥這樣的英雄,楊大娘可麻煩大了!」

三人頓時一起大笑起來。

李夜墨回想起昨日酒館里的事,止住笑,滿臉慚愧道:「楊大哥,其實我算不得英雄的,那天若不是曉兒出言激我,我恐怕……」

李夜墨還沒說完,楊虎災打斷道:「不對,不對,咱只看行徑,不論緣由,那天你酒館出手幫那小姑娘,咱看得一清二楚,不管以前如何,老弟如今也是頂呱呱的英雄!和你相比,那白袍銀槍武藝雖好,倒好似水中花影,空有其形,算不得什麼了!」

鍾曉小跑幾步到前面一顆樹下,撿幾顆石頭作一堆,折幾支野花作一簇,擺在塊平整的大青石上,一指這好似小孩子過家家的供桌供品,嘻笑道:「好啊好啊,兩位既然都是英雄,今天何不就在這城門外,以這青石做供桌,圓石做供品,燒黃紙禱天地,做個真兄弟!」

李夜墨也點點頭,熱切的望著楊虎災,能與這樣的真英雄結義,李夜墨自認當下死也值了!

楊虎災卻搖著頭連連擺手。

鍾曉,李夜墨都不禁有些失望,果然兄弟之說只是解困時的說辭罷了。

「咱認兄弟那用燒黃紙這麼麻煩!」

楊虎災站定,鐵槍插在地上,雙手一扶李夜墨雙肩,好似一座鐵山,比李夜墨高出了一個腦袋,沉聲道:「咱只問一句——李夜墨,咱要認你做兄弟,此後不離不棄,生死與共,就是天王老子要傷你,老哥哥咱也戳他一槍,你答是不答應?」

李夜墨只覺得喜從天降,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哆哆嗦嗦道:「答應……我答應!楊大哥,我願意做你兄弟!」

楊虎災仰天大笑,氣息吹得臉上鬍鬚亂顫,用力一拍李夜墨肩膀,「願意還叫楊大哥?」

「大哥!」

「好兄弟!」

鍾曉踢了石堆,把小花一分為二,一半塞給李夜墨,一半遞給楊虎災,好奇道:「這便成了?我瞧戲文里唱的,結義時要天鑒地證、拜關公、立誓言、旁人監證呢?」

楊虎災笑道:「那是他們說話如同放屁,所以要老天什麼的見證,誓言什麼的約束,咱剛說出的話每一句硬的像咱這烏鐵槍!萬年也不變!」

李夜墨也激動道:「李夜墨平生說過不知多少做不到的事,但這一聲大哥,也像大哥的烏鐵槍一樣——萬年不變!」

鍾曉叉著腰,搖頭笑道:「奇奇怪怪的大哥,奇奇怪怪的小弟!」

楊虎災摟過李夜墨的肩膀,大笑道:「他們是英雄好漢憑忠義封了神,咱個也是英雄好漢,那也不比他們差,憑什麼認個兄弟要聽他們見證!」

李夜墨忙擺擺手道:「呸呸呸!咱們走江湖最怕忌諱,大哥可不敢不敬神明!」

楊虎災正色道:「兄弟你不知,咱可以拜官,拜父母,但卻拜不得神,小時候和老娘一起去拜城隍,咱只一跪,那神像就碎裂了,嚇得小道士把咱趕了出去,說咱是魔王轉世,每一根毛都窮凶極惡!

這當然不對,有老道士懂事些,給咱卜了一卦,說咱可不是魔王轉世,是咱命里極貴,前世里也曾位列仙班,和他們是交杯遞盞,同赴蜃樓的交情,尋常神明受不起咱一拜,特意囑咐咱今後萬萬不可拜神。」

鍾曉眨眨眼,一臉欽佩道:「大哥還真是奇人!」

李夜墨聽鍾曉誇讚奇人,笑得直不起腰來,「曉兒啊曉兒,你聽不出大哥這話是胡諏來誑咱們的嗎?大哥自個不敬神,還編起故事來騙曉兒,以後定讓你出門遇上雨澆頭,坐船碰上河心漏!神明都受不起,大哥給官爺們一拜,還不馬上翹了辮子!」

楊虎災一臉得意道:「咱這小弟妹的江湖還真都是戲文里聽來的,隨便說兩句就都當了真!難怪兩個小傢伙一腔熱血就敢硬對上蓋雲柏,九尺松。」

鍾曉知道自己上了當,臉色一紅,懊惱不已。

不過人世間確有這樣的道理,鬼神通曉命理,自然知道自己受得起受不起,不像凡人大都不知道自己幾分幾量,有些人命里極貴,未發跡時不得已給他一拜,他當時得意,倒不知道自己折了多少陽壽,敗了多少氣運來受這一拜哩!

走山路送出了幾十里,三人嘻嘻笑笑,還是不肯分別,楊虎災突然想起什麼,步子一頓,一拍腦袋嘟囔著。

「全賴那三個不要臉的,險些忘了。兄弟,鍾家妹子,你們要尋找秘籍,如果有機會,還有兩月左右,在第一場雪前一定到崆峒山混元頂來,那裡也許有你們需要的線索。」

鍾曉忙問道:「楊大哥是聽說了什麼消息嗎?」

「剛才你們走後,天徽子道長找到羅城主,通知他第一場雪前到崆峒山混元頂參加初雪劍仙會,決出當世劍法的天下第一來,崆峒派過些日子就會通告江湖,那時四大劍仙和全天下劍法超群的人都會到場,咱想你們要找使劍的高手,大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崆峒初雪,劍仙大會……江湖還真是從不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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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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