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閡

新兵連的日子過的好慢，每天就重複那些同樣的事情，儘管訓練累的要死，休息的時間還得被理論知識，中午的時間不敢回宿舍睡覺，我們就在樓道里睡，或者在樓梯上，四月的北方依舊有些冷，但我們已經習慣了地表的溫度，對啊，對於一個新兵來說，午睡已經很珍貴了，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樓梯固然沒有家裏的床舒服，但作為軍人，這些東西都會成為習以為常，就像每年去救災的兄弟們那樣，夜以繼日的勞作后，能閉眼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和他們相比，我們這些新兵蛋子差的還很遠，但如果真有一天我們加入那個行列，我們也會那樣，甚至比他們做的還要好，雖然在營區里一個個吊里吊氣，但出了門還是會自覺維護好軍人形象，聽退伍的人說，在部隊時感覺自己單位哪哪不行，出去了以後聽見別人說，就是不行，就算和他干一下，也要維護老連隊的形象，這個我也是深有體會，我新兵連班長給我的印象不是太好，但下連后我也不允許別人詆毀他，我偶爾吐槽幾句，但別人就是不行，虎哥在我心裏，是我又厭惡又崇拜的人，我當兩年兵，給我這樣的感覺的人沒幾個，他們或多或少的改變了我一些，多年以後，時過境遷，我依然無法忘記他們，無法忘記和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當然，讓我回憶可以，讓我回去就算了，我怕我再也沒有那個勇氣。

這一章的名字為什麼叫隔閡呢？我當兵兩年，調動了不少次，無論到哪個營區，我都對新的環境有些奇怪的感覺，與其說難以適應，用格格不入可能更加符合，有一次跟傑哥聊過這個東西，他說他也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們這些大學生士兵是外來人口，有些戰友會用另樣的眼光看我們，他們大多認為我們當兵是為了豐富履歷，第一天當兵就是為了最後一天的結果，這是後來我快退伍時一個關係比較好的兄弟給我說的，

「你當兩年兵無論怎麼當都會退伍，也不會在部隊長干，考學晉陞、評獎評優你們都不在乎，但我們把當兵看做一種職業，我們要很努力，搶著爭着去幹活，干到被迫退伍為止，有時候即使很努力，也因為崗位缺乏被迫離開，好多人盯着一個位置，擠破頭最終只有一個人留了下來，其他人不努力嗎？很努力，但是沒辦法，可能就是因為當了十幾年兵比他少了一個嘉獎，或者因為一次意外的受傷，軍事體能沒考及格，就結束了。」

是啊，兩年兵退伍季是一個分水嶺，有的人選擇退伍，有的人選擇留下，走的人一路瀟灑，留下的人默默堅守，很多的戰友告訴我，第三年兵幾乎是在後悔和無奈中度過的，看着別人退伍離開當時有多羨慕，眼淚中一半是不舍，一半是委屈，送兵隊伍里的人渴望坐進大巴車，掛着軍銜的人羨慕戴着紅花的人，紮根在部隊的人期盼受夠在家的人，但是留下來了還是得繼續重複著以往的日子，就算是這樣，也很少有人混吃度日，軍營的大環境早已賦予了士兵無需提醒的自覺，他們知道，有些活他們不幹，累的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兄弟一樣很累，總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如意，就把苦痛強加給其他兄弟，這樣的人是配不上這個集體，配不上這群兄弟，配不上這身軍裝的。

說說抽煙這個事，在我的經歷中，當兵很少有不抽煙的，抽煙好像成了大家升華感情的一個重要途徑，我和傑哥當兵之前也是不抽煙的，後來在大環境影響下，有時壓力大了，情緒亂了，不得不找個方式發泄一下，抽煙的作用便顯現出來，疲憊的身體在尼古丁的作用下重拾氣力，當兵時最多聽到的是「走，抽根煙！」

那時的我們，訓練之餘躲在廁所里一起抽著煙，聊著曾經的往事，互相畫着下連的大餅，彷彿下連了就是過年了，下連了就舒服了，下連了不用這麼練了，下連了就不怎麼管了……

我們那時候每天都期盼著下連，我們會從別的班的班長那裏探口風，也會偷聽雙馬的講話，但無疑是被這群老兵油子耍的團團轉，有一次就是一個兄弟聽班長說要提前半個月下連，這個消息沒到晚飯前就全中隊新兵都知道了，大家一個個意氣風發，就好像下連就在明天，就連廁所門上都能出現「終於老天開眼，下連就在眼前」、「不求一拐掛倆槍，只求二拐歸故鄉」、「等到二拐扛上肩，我命由我不由天」之類的梗，也有人在廁所門上天天刷新下連倒計時，甚至有吊兵寫對象分手了，想家之類的話，同病相憐的兄弟會默默在後面＋1，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們都好單純，每天的心思就想着早點下連，早點退伍，真的好懷念那種感覺。

可是，過去終究過去了，永遠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