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死生契闊，與子成悅！

王文興如約來到李永泰家，門房見到是王文興來了，急忙引到後院。

如今王文興不再是王召寨的窮軍戶，李永泰老爺家的僕人還是有眼色的。更何況李老爺今天一早就有交代，王大人來了直接引到後院。在這個時代，這種安排所表達的意義可不一般。

這是穿房過屋，妻子不避的交情！

而僕人一邊前面引路，一邊往裡院喊：「老爺……老爺！千戶王大人到了！」

這不僅表達主人焦急等待，而客人終於來到的心情，另外也提醒內院的女眷該回屋的趕緊回屋了。

果然到了內院正房，李永泰老爺一人坐在主位，彷彿等了很久。他吩咐上最好的茶，一邊一個丫鬟連忙跑來小心伺候著茶水。當然這上茶、上好茶、上最好的茶，都是很有講究的。

王文興與李老爺也是熟識的，抱拳拱手準備見禮。沒想到自己還沒說話，李永泰就先站起來作揖抱拳拱手道：「草民見過錦衣衛千戶王大人！」

王文興愣了下還不太適應，想一下也是，自己這都正五品錦衣衛千戶了。李永泰沒有功名，對自己行作揖拱手禮也是最基本的。

這是在大明，算是很開明了，普通百姓見到官員只需拱手作揖即可。除非是罪犯，在「明鏡高懸」的法堂上，才需要下跪。而官員見到皇帝，除了朝見、聽宣詔旨、祭祀、重大禮儀等需要跪拜外，大多也行稽首禮。

而到了滿清統治時期，特別是統治初期那就是一種社會倒退，純粹的奴隸制。滿族內部都是見面就跪，主子奴才這麼叫著，更不提漢民見到統治者了。

雖然李永泰先對自己作揖拱手，但今年是準備到人家家裡提親的。自己也不能過份擺什麼官架子，於是也拱手道：「李老爺客氣，不知今日叫小侄過來有何見教？」

李永泰讓王文興坐在自己身側，王文興想了想還是坐在左邊下首。人家畢竟是家主，還是未來的岳父老泰山。蹬鼻子上臉，回頭人家打擊報復不好玩。

「哈哈哈……賢侄，聽說你見了皇帝陛下。陛下下了聖旨，親封你為錦衣衛千戶。小老兒自是得恭喜你啊！」李永泰笑眯眯地道。

「老泰……李老爺客氣，都是僥倖！」李老爺從來都是惜字如金的，王文興受寵若驚地道。

「嗨，賢侄啊……別那麼謙虛。十幾年前在王召寨門口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的不凡！」李永泰繼續加碼道。

這就過分了，十幾年前？王文興心說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那時候小爺我才五歲！你就看得出來？

二人你來我往說著體己的話，正對著王文興偏屋的門吱呀呀發出了一陣響動。王文興抬頭望去，偏屋裡陰暗，大白天有人把窗帘給拉上了。這是在告訴自己裡面藏了人嗎，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藏在偏屋裡，透過門縫往外看的不是李香君是誰？門縫越來越大，李永泰氣笑了。這個死丫頭啊，老李家的面子還在臉上掛著嗎？

「咳咳……咳咳咳！」李永泰憋著勁咳嗽。臉都憋紅了，那門縫才終於合上了一些。

李永泰長出一口氣，調勻了呼吸，雲淡風輕地繼續道：「賢侄，你今年十八了，家業也有了，不知未來如何打算啦？」

嗯？怎麼，李老爺比我還著急？王文興表情古怪道：「按人倫常理，家業有了自然應該考慮成家。繁衍子嗣，方為首孝……」

「那不知，王大人看上哪家姑娘沒有？」李永泰表情淡定，

故作玄虛道。此時，偏屋的門又響了，感覺隨時要衝出來一個人一般！

李老爺氣瘋了……老子在這鋪墊擺造型，你非要在那打你老子的臉不成？

王文興搖頭，必須學文人那一套說話？好吧，書香門第是吧，我配合著就是了。他站起來拱手道：

「回李老爺的話，漢驃騎將軍霍去病曾言：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小侄雖不才，仍願以國家民族為重，如今流寇遍地，建奴肆虐……」

「嘭！」偏屋的大門被重重拉來，衝出來兩人！

前面一女，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正是李香君，他雙眼通紅地喝到：

「文興哥，我知你的，你就是我的大英雄！馬上能殺敵，馬下能安民！小女子願意誓死相隨！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後面一女死死拉著李香君一隻手，想來是剛才沒拉住。

「嗨呀呀……」李老爺單手捂面，頹然靠在椅子上。剛才所有造型全部白費，徹底破功了！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王文興獃獃盯著李香君，默念著李香君的話。雄梧雌桐枝葉覆蓋相守終老，鴛鴦水鳥成雙成對至死相隨！這是怎樣純真的情感，不顧一切的、如熱淚般迎風飄揚。

女子都跟自己這麼直白，自己還怕什麼！他當著李永泰的面，對著李香君深深彎腰拱手道：

「香君，如何讓我遇見你，在你最美麗的時刻。定是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了這一段塵緣！從此死生契闊，與子成悅！」

說完又對李永泰拱手道：「小侄就此想向李家提親！」然後思索片刻，眾人眼巴巴盯著他看。王文興接著又道：

「可惜咱沒銀子……」

李永泰要瘋了。咋地，讓老子辣眼睛半天，就為了讓你空手套白狼？

「朝廷國庫空虛，陛下讓咱自己籌措軍餉。寨子里的錢糧都是大家拿命換來的，花出去都要有個說法。是屬於千戶所共有的，不是小侄的私產。這樣吧，先欠著。」王文興苦著臉不好意思地道。

「你當咱老李家什麼地方？賭坊嗎？還先欠著！」李永泰終於忍不了了，站起來指著王文興開始罵街。

「不是，待小侄回去立即領幾個願意跟著共赴生死的兄弟，私下端了一個土寇的寨子。湊齊了提親的銀子，置辦了禮物。風風光光地來迎娶香君妹子就是！」然後轉回頭對李香君道：「香君，等著咱！」

「文興哥，我也要去！你我共赴生死！」李香君哭喊，卻被人死命拽住，王文興已經遠去。李永泰楞在當場，奶奶的這是玩真的？

一會功夫，整個寨子雞飛狗跳。千戶大人不願動庫房裡的銀子，竟要私下端了土寇的寨子，取了錢糧回來迎娶未來主母李香君！

一傳十十傳百，這還得了！還讓不讓人做人了……

以議事廳為中心，密密麻麻的人往這裡趕來。高平跑的最快，立時衝進議事廳。不快不行，剛才進李永泰家裡想跟著就被趕出來。再不快點，老爹高天放就要拆了他的琵琶骨！

錢萬春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把鬼頭大刀，氣勢洶洶衝到議事廳門口。此時他感覺特別正，一種豪氣從腳底板開始向上油然而生，不斷衝擊著自己的後腦。

李天壽、李天齊兄弟二人，不知道從哪裡一人摸出來一根純鐵的少林齊眉棍，拖著棍子也往這裡來了。棍子拖在地上滋啦啦地響著，殺氣騰騰！

賈有義拿了副保養極好的開元弓，箭壺裡裝滿了箭簇，昂首站立在門口。高鳴春、高亮也是利刃出鞘，右手執著往這裡沖。

慢慢的，新晉的小頭目、普通軍士、女兵、少年軍團、甚至拿著柴刀的老弱。他們眼神明亮、萬眾一心地往這裡聚集，里三層外三層把議事廳圍的水泄不通。

王文興從議事廳里終於緩步出來，身後跟著一眾軍官。王文興穿著一身大紅色錦衣衛千戶官袍，眼神銳利、威風凜凜。他從屁股後面摸出一個鐵皮大喇叭，也不知何時打制。將大喇叭慢慢移至嘴邊，大手一揮，高聲道：

「神頂寨各位軍民，咱昨天才回來，還沒給各位道喜。以後這裡不是什麼神頂寨百戶所了，而是皇帝陛下欽定的河南府永寧縣錦衣衛千戶所！」說著，又從高平手裡取來他雙手小心捧著的一卷聖旨，王文興舉起又大聲道：「各位，這是當今陛下的聖旨！」

「見聖旨如見陛下，跪……」眾軍官高喊，然後帶頭跪下，場下所有軍民都跪下。王文興舉著聖旨站的最高，高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只在戲文里聽過錦衣衛，那可是皇帝的親兵家將！咱寨子以後都是錦衣衛和錦衣衛的家眷？跟著王大人就是好啊，於是都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文興又讓眾人起身，然後道：

「再說說今天的事，咱娶媳婦沒有銀子是咱的私事！千戶所里的錢糧是各位家中的男人用命換來的，咱千戶所沒有私產，是咱千戶所共有的。我帶幾個自願跟隨的老兄弟去就是了，大家各回各家，就別跟著摻和了！」

「大人……大人……大人啦！」眾人自發地跪下。口中呼喊著大人，很多人流下眼淚，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