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雞賊大叔聽得真真的
「哎，你們這樣做到底為何啊，這豈不是有辱斯文……」
李老爺家院牆內，李永泰找人扶著竹梯，自己趴在梯子上，把腦袋露出院牆。面對不跟你講道理的土寇，李老爺反而變得彬彬有禮，學讀書人一樣苦口婆心地和別人講究斯文起來。
外面雜亂站了七個人，穿的樸素。武器陳舊破爛，看著也不鋒利，身上更找不到一點猛將兄的威儀。看來，業務能力比以前神頂寨趙大膀子的手下差遠了，也就只能欺負百姓了。
為首一人穿的齊整一些，似乎是個小頭目。他雙手掐腰，盯著李永泰老爺露出的腦袋，玩味地笑道：
「哈哈哈哈，我呸！我們大當家的看得起你，讓我等特意下山來尋到你家。原以為你等會好生招待，笑臉相迎。除了孝敬山寨的，臨了再給幾個恭送銀子。沒想到你們這麼不講斯文，寨門口居然還有兩個礙眼的，還學人拿刀！
爺爺我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來！」
邊上人覺得頭目就是不同，遇到斯文人講話也能跟的上腔調。又突覺不對，趕忙上前提醒:「頭兒，是紅刀子出來！」
「扎的苦膽！」
頭目眯著眼蔑視地笑，然後瞪眼大喝地回道。又轉過頭，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對上來那人道:「滾！一點去！」那人趕忙恭敬地退下。眾土寇也不著急，耐心看著頭目和李永泰鬥嘴。反正這大晚上的能有啥事，今天妥妥的是吃定他家了，先看他倆鬧騰一會。
此時，遠遠聽到整齊的跑步聲。原先那個上前提醒的土寇，立馬又上前來。也不顧頭目要殺人的眼神道:「頭兒，不好了！有大隊人馬趕來！」頭目面容一滯，聽聽動靜，果然是真的！猛回頭問李永泰：
「你派人大晚上去喊了救兵？你剛才在耍我拖時間？」
李永泰很無辜地點點頭。他雖然知道自己兒子發了瘋，非要去投奔神頂寨，也知道王文興喜歡自家女兒。但這可能會死人的事，他也不確定王文興會不會來。
「日他姥姥！」頭目握緊了刀把，也不斯文了，直接開啟罵街模式。
跑是來不及了，已經看到一隊人馬，整齊跑步過來。也沒穿官軍的衣服，看著倒更像土寇。拿的腰刀長槍，還有人帶了弓箭，粗略一看就有二十來個。這些人步伐這麼齊整，縣城裡軍官老爺的家丁也沒這麼有威勢啊。嚇得腿也軟了，怎麼跑？
到了近前，王文興抬手一擋，隊伍原地踏步幾次就轟然立定，然後分兩排慢慢圍到王文興身後。這二十來個人，以王文興為首，慢慢逼近那七個土寇，離他們十步距離停下了。土寇也有七人，雖然膽氣已失，但是逼急了還有困獸猶鬥的可能。那頭目見對面為首一人應是主事的，謹慎上前抱拳拱手道:「兄弟我全寶山余大當家麾下重義堂堂主陳得志，不知來的是哪條道上的兄弟？」
「得志……好名字，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可保性命。」王文興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死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些人對大人有用才能活，否則，把武器整齊碼放好再抬過來也是死。
對待這些危害百姓的索命人，大人可不會手軟一次。
眾土寇面色慘白，頭目也是見過世面的，不緊不慢地道：「包圍？你莫非在開玩……」
「噗！」笑字未出口，身後的土寇，清楚地看到自己頭目脖子後面中心處冒出來一個陰寒帶血的箭頭。
一切彷彿都已停滯，只有晚風陰冷，
在身側吹起灰塵、捲起枯葉。
「撲通……」土寇看到自己的頭目直挺挺地向自己栽倒。和周邊幾個同伴一樣，被嚇得連忙向後撤出兩步。再抬頭，沒有頭目的遮擋，對方帶隊之人就面無表情地出現在眼前。他還保持著姿勢，單手將一個手指指向自己這邊。邊上那個拿了把開元弓的傢伙，剛滿意地放下弓，又在摸自己的箭壺！
電光火石間，眾土寇相繼拔出來刀，又看看左右兩側的方向。他們也反應過來了，話都不給說完就把人脖子射穿，對方人太狠。看來不反抗就等著被弄死。拼了，抵擋一下就分開逃命。
「殺！殺！殺啊！」
誰知道，十步開外的人見到土寇頭目中箭倒下，比自己這邊拔刀還快，已經叫喊著往這邊衝來。其中一人最是面目猙獰，他右手拿刀，左邊胳膊上還纏著裹傷布，裡面隱約還能見到血。他從人群里擠出來，沖的最快，轉眼跑到第一位。那眼神興奮得像是去吃席！
隨即，對面又是一支羽箭破空而來！身邊又一個兄弟捂著脖子旋即倒下。這還得了，趕緊都往兩側分開跑！兩側黑暗裡同時也都衝出人馬，每邊都是一排長槍兵，平端著長槍往前衝刺。雖然沒訓練過，但是沒見過殺豬的也一定知道豬怎麼跑，氣勢逼人！
土寇哪見過這個，正猶豫要不要投降算了。
牆頭上伸出來一個腦袋，正是李永泰。他一臉憋屈得以釋放，用手指比劃著，大聲喊道:「逮他！逮他！哎對，別讓這孫子跑咯！哎，還有這個！」終於，也不管什麼有辱斯文了，說著不過癮，還又扔出一隻鞋子來。
後院二樓，李香君早就哭的梨花帶雨，都想好了一會如何自我了斷了。只可惜此生不能與文興哥雙宿雙飛，只能等來世，關鍵就不知來世上哪去找你去？
胡思亂想間，又聽到外院嘈雜，以為土寇已經強攻。就摸出來也不知何時拿到手的剪刀，對準自己脖子，就差最後把早就準備好的遺言喊出來了。
卻聽有丫鬟連跑帶爬地衝到樓上，呼喊道：「小姐！小姐！未來姑爺殺來了！」李香君又急切又不忘大戶人家的禮儀，握好了剪刀，淚如泉湧，臉都漲紅了道:「別鬧！什麼姑爺！再瞎說仔細你的皮！」
「小姐！還有誰！大明河南布政司河南府永寧縣永寧縣衛神頂寨千戶所下轄神頂寨百戶所百戶官，王文興王大人是也！」
「嚯……」李香君要瘋了。
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我拿個剪刀等你半天，你至於說這麼詳細嗎！
李香君眼淚流得更加止不住了，不是傷心，而是情感得到回應后的極大滿足感。是一種緣，妙不可言的升華版。她渾身戰慄，剪刀也掉在地上。
「啊……」
一聲驚叫般的哭喊傳出去。一名早就逃了，躲在寨牆外的雞賊大叔聽得真真的。又聽到：
「文興哥！我就知道你會來！文興哥……啊……」
「噗！噗！噗！」刀鋒入肉聲不斷。王文興拿著鋒利無比的綉春刀，揪住一個土匪的髮髻，任憑他驚恐地看著自己，將他拖到地上，手起刀落！將那人的頭顱整齊切落在地。又聽到李香君的哭喊，對這些傷害百姓之人更是痛恨，於是大聲道：
「傷百姓者，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眾人高喊重複著，奮勇殺敵。這是一種力量，李明忠握緊了長槍，雖膽小不敢上前殺人，迎著風，依舊熱淚盈眶！
人是不夠殺了，每個土寇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身上能同時插上那麼多大刀長槍。他們眼睛圓睜，看著冰寒的鐵質槍頭，剛從自己肚子里拔出來，又幾個槍頭插進去，直到自己眼神迷離徹底死去。
王文興不在乎手下人嗜血好殺，他要的就是鐵血，就是不能對敵人有任何憐憫。就算不是李香君，任何一個無辜被掠、被凌辱的女子；任何一個無辜被殺的百姓，他們都有家人，他們的家人當如何？
很快，廝殺聲逐漸平息，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句:「萬勝！」於是，眾人轟然舉起手裡的武器，聲震數里，吶喊起來：
「萬勝！萬勝！萬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