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事1件

天，黑的有些早。陳起福從軍強家出來時天上已經開始飄著雪渣子了，今天的第一場雪，下的有些早。剛才他給軍強說了好話，都是鄰居，希望他看在他的面子面子上不要和陳起貴計較。軍強雖然愛裝個能人，可在陳起福面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若不是陳起福選他當隊長，那他還不是和別人一個樣嘛。馬奶奶將陳起福送出門，又給他兜里塞了兩個煮雞蛋。這個老人對他的愛可比親奶奶都要多，陳起福真希望老天爺庇佑這位老人，讓他有更多的機會來孝順她。這些年陳起福也給老太太送布送吃的，馬奶奶穿的鞋子一直都是秀春給做的。老人也知道陳起福這個沒有血緣的孫子對自己的孝順，時常給人炫耀她的這個學生真是個有良心的能人。

陳起福走到四弟陳起安的門前，這個和自己差著二十歲的弟弟正在用力切著一段木頭。小時候他就喜歡木匠活，陳起福就給他找了個師傅，讓跟著走南闖北的給別人家打傢具混口飯吃。這幾年手藝學成，村上家家戶戶的桌椅板凳都是他給打的，算是上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好後生。也多多少少賺了些補貼家用的錢，日子勉強過的去。

「老四，忙啥了這是？」陳起福走過去笑著問。

「大哥，你咋來了。到家裡來，前兩天別人給我送了一盒紙煙，我給你留著了，你等我給你去拿。」陳起安放下手裡的木鋸說。

他對這個大哥像父親一般尊重，因為他記事起時只有母親在身邊，大哥雖然分家單獨過了，可沒讓他和老母親餓著。最困難的那幾年，大哥不吃不喝也要給你和母親一口飯吃，他清楚的記著大哥端著一碗蕎麵疙瘩給他和母親，自己卻餓的暈倒在院子里。那時候他就發誓長大后要對大哥好。他知道大哥愛抽煙，所以給別人幹活后得到的紙煙，他都捨不得自己抽，給大哥帶回來了。

「不要，留著自己抽，你少抽旱煙，對身體不好，紙煙勁小，適合你們年輕人。忙完活了來我家一趟，和你商量個事。」陳起福笑著說。

「行哩，我弄完就過去。」陳起安應道。

陳起安小的時候也讓陳起福操碎了心，這小子總愛打架鬧事，和村上的娃娃們合不來。也是個不愛學習的傢伙，每次給他教書認字，他都昏昏欲睡。老母親也捨不得訓斥，他當大哥的也不好動手打，只能由著他的性子來。但好的一點是隨著他的成長慢慢懂事了起來，娶了媳婦后一心撲在過光景上，不再弔兒郎當的。這倒是讓陳起福很滿意。

秀春的飯早就熟了，一家五口等著他回來吃飯。大黃狗聽到他回來的聲音，立馬跑來熱情的迎接。這個忠誠的老夥計，幾十年如一日的守護在家裡，也成了一家必不可少的一個成員。

「哎呀，你就別親熱了，都秋天了，抓不住黃鼠給你解饞的。」陳起福笑罵著狗子，背著手往家裡走。

陳起福剛進院子就看見圪蹴在樹根下的陳起貴，要不是他眼神好，還真看不清那裡蹲著個人。

「老二，你蹲在哪裡幹嘛，有事家裡來說嘛。」

陳起貴慢悠悠的起身來，往陳起福家裡走來。他不說話陳起福也知道等在那裡幹啥，除了來給他為了白天的事道歉，也沒別的了。

這個季節也沒什麼好吃的，洋芋疙瘩配上腌的鹹菜，是最好的搭配。雖然不太豐盛，可也管飽。秀春能將一鍋普通的洋芋疙瘩做的美味，也是一個手巧的女人。陳起貴吃了三大碗後放下筷子，將自己麻繩系著的褲帶送了送，

懶散的打了個飽嗝。每次來大哥家吃飯都會吃的很舒坦，不會聽到大蘭那句『你是餓死鬼投胎嗎』的罵人話，說實話，身為一個男人，他都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有些窩囊。

「二爸還吃嗎？鍋里還有。」學田笑著問。

陳起貴剛想張嘴說話，一旁的學文笑呵呵的說道：「二爸把大黃的飯都吃了，你們看大黃生氣的看著二爸了。」

大家向地上看去，大黃果然瞪著大眼睛盯著陳起貴看，眼神很不友好。

陳起貴本想再吃一碗的，可狗的表情和侄子這樣說的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給大黃吃吧，我吃飽了。」陳起貴幹笑著說。

「學文好好說話，沒大沒小的。老二，沒飽了我再給你盛啊，別聽那小子胡扯，這麼好的飯。還輪不到大黃吃了。」秀春瞪了一眼學文說。

學文嘴角壞壞一笑，下炕來領著大黃去灶房吃食了。

陳起福也放下碗筷，他的飯量小，一碗飯就差不多了。

「今年你家分了多少洋芋，這個冬天夠吃嗎？」陳起福問。

「分了八百斤，現在吃了三百斤了，恐怕不夠。」陳起貴摸著肚子說。說起過冬糧食沒，他就有些煩惱，今後的日子又得精打細算了。

「我們家還有些，改天背上兩百斤去吃吧。」陳起福說道。

「這好呀，我明天就來拿……。」陳起貴開心的說。

這時陳起安從門裡進來了，對著炕上的陳起貴說：「你臉皮厚了就明天拿，好吃懶做的東西。」

陳起安的到來讓陳起貴有些如坐針氈，兄弟四個中最老四小，也只有老四敢揍他。他一個當哥的被兄弟追著打，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陳起安從小最看不順眼二哥，三年前他們老母親去世，按理說四個兒子都要出糧食出錢給老人辦個喪禮，這是作為子女的孝順。可二哥卻嘴裡左一個沒錢右一個沒糧的，就是不願意出。當時大哥一個人出了兩個人的錢糧。可沒想到喪禮后他卻腆著臉來分招待人們吃剩下的剩菜剩飯，為了半碗辣子油，盡然一把推到了三嫂子。三嫂子九月本來就矮小，被他這麼一使勁推的頭碰在了桌子上流了血。三哥陳起平沒說什麼，他卻忍不下這口氣。老母親在的時候他來白吃白拿就算了，現在還要作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他不答應。那天好幾個人都沒把他攔住，直到大哥呵斥了一聲，他才放下手裡的棍子。

「老四，好好說話。」陳起福瞪了一眼四弟。

「哥，你能把他一個快四十歲的懶漢拉扯到什麼時候，不知道情況的都說他是個老實人，知道情況的罵他是個懶漢。」陳起安冷哼道。

秀春知道老四的脾氣，上前來問道：「老四，吃飯沒，鍋里還有飯了。」

「嫂子我吃過了，不用管我，你趕緊吃你的。」

對大嫂的態度，陳起安一直是尊敬有加，說話永遠和氣，即使他有時候頂撞大哥，也不頂撞大嫂。

「四爸，啥風把你吹來了？」學文進門來笑呵呵的攔著陳起安的肩膀說。

「今天除了老北風，再沒有其它的風。明天和你哥過來吃兔子肉，我逮住了一隻野兔子，明天把它宰了給你倆改善一下伙食，學校里那清湯寡水的飯，吃的你們都瘦了。」陳起安打趣道。

這兩個侄子和自己差不了幾歲，所以說話開玩笑什麼的都和同齡人一般。當然，他對這兩個侄兒的好也是真心實意的，是因為哥哥嫂嫂對他的養育之恩。

「你就別總什麼都讓他倆吃，留著給彩蘭補補身子，再有兩三個月就要生了，營養要跟上。」秀春在一旁說道。

「哈哈，沒事的嫂子，營養都在湯裡面，都時候把肉吃了，湯留下來給彩蘭喝……。」

陳起福笑笑，他最喜歡看到的就是兄弟之間和和睦睦，都相互幫忙惦記著，這樣家風好了，後輩子孫也就自然有出息。

「上炕來老四，我給你說事。」

陳起安拖鞋上炕，從兜里掏出一包紙煙來放到炕桌上，笑呵呵的拿著大哥的旱煙捲了起來。

「你老了。多抽紙煙，我抽旱煙。」

陳起福笑笑，都說了別拿來，可這小子還是拿來了。就拿起桌上的紙煙拆開，抽出一根來點上。

「我給你尋了一門生意，去曲目山當牲口販子，把那裡的大牲口轉賣到咱這裡來，你想不想干？」陳起福抽了一口煙說道。

「這是好事呀，四爸，你到時候就是老闆了。」學田笑呵呵的說。

「哈哈，好事是好事，可咱手裡沒本錢，還有不認識人，這牲口去那裡尋？尋回來了賣給誰嗎？」陳起安問。

這人果然有做生意的頭腦，本錢和買回來賣給誰陳起福自然沒想過，只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生意。

「劉主任的親戚在那邊，拿著他的介紹性去就行，肯定能買上。可這本錢去那裡弄也是個問題，一頭能耕地的驢現在市價兩百元，騾子就更貴，這真是個問題。還有以咱村的情況來看，能拿出錢買牲口的人真沒幾戶，都窮的叮噹響。」陳起福發愁道。

「事呀，事是個好事，可就難辦。』陳起貴插話道。

陳起安瞪了他一眼，心想這不是廢話嗎，難道我們還不如你能耐。

「的卻沒辦法呀，我們得好好想想。」學田手拄著下巴說。、

看一群比自己大的人都有些發愁，學文哈哈的笑著說：「看把你們愁的，這事不是很簡單嘛。」

學文得意的賣著關子。秀春筷子啊在學文頭上敲了一下，說有什麼能耐趕緊顯，不然就要挨揍了。

陳起福也笑笑，二兒子鬼點子最多，他既然說，肯定有辦法，這小子在縣城上了幾年學，變得精明了很多。

聽完學文的精明注意，大家都笑笑，還別說，他出的注意的確有點意思。他說讓村民先兩家人合資買一頭大牲口，至於飼養也是兩家人一起。至於錢，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去公社銀行貸款，一種是去賒賬。賒賬怎麼個賒法，借著劉主任的名頭，先把牲口賒來，等牲口賣了再將錢給買家。當然這個方法不能幹指頭蘸鹽，做無本的買賣，必須得給人家先付一部分錢，不然沒法讓人取信。

「我看學文這個注意可行，明天就召集隊長開會，把事情一說，讓他們統計出名單來。然後我去公社找劉生軍，跟他商量一番。」陳起福說。

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利民惠己好事，肯定得好好琢磨一番。陳起安是個乾脆的人，既然大哥將這份差事給自己，那肯定是好事毋庸置疑，一切聽大哥的就對了。

看著人們嘻嘻哈哈的說笑著憧憬著日後的美好生活，陳起貴動著自己的小心思，他也想在這件好事上分一點甜頭。

「咳咳，那個……哥，我也想和老四一起做生意，掙點小錢補貼家用，你看能行嗎？」陳起貴笑容靦腆的說，可他的樣子在學文眼裡很討厭，這人就像聞見屎味的蒼蠅一般，一有便宜就往上撲。

「行啊二爸，這是好事嘛。你先拿出一百元來入股，再和四爸一起去做生意。」學文冷哼道。

「這……，哥你也知道我家那光景……。」

陳起貴尷尬的說。

「那你就想著干指頭蘸鹽，白撿錢啊？」陳起安嘲諷道。

陳起貴被說的很尷尬，低著頭也就不說話了。

頓了一會，陳起福開口說道；「這事可以。老四你去一趟不可能只拉一頭牲口回來吧，肯定得四五頭，你一個人也難管理，路上有個幫忙的也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你二哥雖然老實，可也是個辦事的仔細人，這來回就是半個月，有個人在跟前也不閑的悶嘛。」

陳起福考慮的畢竟比起他兄弟多一些，生意路上有個伴自然是好的，至於錢，少分點給老二就行。

「爸說的對，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四爸你就帶著二爸，一路上還真有個幫襯。」學田也勸說道。

一旁的學文沒說話，只是眉頭皺成疙瘩，這生意上合伙人非常重要，顯然二爸這種人就不適合干這個大買賣。但他又不好多說什麼，就看四爸自己的決定吧。

陳起安沉思了一會，這好事本來就是大哥尋下的，既然大哥放話，他也不好不聽。可話說回來大家都是兄弟，二哥雖然做事讓人不爽，可畢竟光景過的也一般。於是他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兄弟三人開心的聊了一會後各自回家了，出門是地上已經蓋著一片雪白的地毯。雪還是下下來了，寒冷乾燥的冬天才真正到來。

送走二人，學文嚴肅的給父親說道：「爸，這事不行，寧願找個外人一起合夥，也不能找我二爸。他的為人太不講究了，為了點利益連慌都能撒的人，靠不住的。」

陳起福笑笑，二弟雖然做的事有些不像話，可作為兄弟他還是了解他的，這事就這麼定了，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別對你二爸太有意見，人總是會變得。早點睡去吧，明天早些去學校，這下雪了路就不好走了。」陳起福笑著給學文說，老二雖然有些過錯，但還是個踏實靠的住的人，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