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美女與我（下）

這是一隻直徑有一尺二寸的頭號白釉藍花大海外，面被盛在七分處擺在我面前的櫃檯上。拉麵根根有黃豆粗細，勁道而有嚼勁，咬上一口在嘴裡簡直要跳起來。帶著淡茶色的湯汁上濃郁的香味隨著熱氣撲面而來，放在面上的兩大塊五花三層的醬肉看成色，無論火候和配料都很足。

我端起碗來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抄起筷子飛快地將拉麵向嘴裡撥去，以至這間僅有三十坪的小麵館里充滿了粗野的呼嚕、呼嚕聲，這是得自我那個漁夫父親的遺傳，他說是男人就要這樣的吃法！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沒課，又趕上橘子大媽去串親戚了，我只好自己解決午飯和晚飯的問題。

這是離我們學校不遠處舊式商業街上的一處拉麵館，老闆的為人和手藝均是不錯，尤其是用豬腿骨、全雞、全鴨和其它幾位配料熬成的湯頭，絕對是東京一絕！只是店面小店兒，除了四張小桌子外，再來客人就得靠著櫃檯邊上坐了。我經常來這裡，尤其是在無聊閑逛的過程中。

「吁……」在吃完面后我又將湯全都咕嘟嘟一口喝下，然後心滿意足地靠在了椅子背上。

「你還真是可以，居然叫個女人就那麼當眾打了一巴掌！」就在我考慮要不要再來上一碗的時候，花川坊明證不識時務的開始煩我了。「那麼多人都在四周看著，被一個女人一巴掌打在了臉上，不但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忍下了，還真是馬上就向她賠禮道歉？行，你真行！你可真是給咱們哥們長臉，你知道當時周圍的人看你都是什麼眼神嗎？」

「嘿、嘿、嘿，這就是你的見識？」我冷笑了兩聲摘下眼鏡，因為拉麵的熱氣鏡片有些模糊了，拿起桌上的餐巾紙后擦了兩下又戴回去。「叫女人打了臉你覺得丟人，這麼說讓男人打了嘴巴你就心平氣和了？」

「倒是……倒是也不能這麼說……」對於這句話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到底如何「說」了。

「你吃飽了沒有？」我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根牙籤沒頭沒腦地問到。

「哦？……七八分吧！」花川坊明證一愣之後回答到。

「老闆！10串雞肉、10串雞肝，再拿半打啤酒過來！」我一邊剃著牙，一邊想著櫃檯的方向喊到。「既然如此，我們就索性在這裡多坐一會兒！」說著我扔掉了手裡的牙籤。

「那好！咱哥倆雖說交情不錯，可確實沒正兒八經推心置腹的聊過！」正在這時老闆先把啤酒拿了上來，花川坊拿起一聽啪的一聲拉開了上面的錫蓋，咕嘟嘟喝了一大口。因為喝得太急臉上濺上了些白沫子，和原本就在那裡的雀斑配起來還真是……很協調。「借著今天的機會，我也聽聽你的高見！」說著他抹了一下嘴。

「光這麼說可能一時也說不通，那我就先另外問你個問題！」我也拿過一聽啤酒，輕輕地呷了一小口。「你覺得你這一生里，怎樣過得才算最滿足？」

「這個……還真沒認真想過！以前一直是有一天算一天……」他為難地撓了撓腦袋。不知是不是受了家庭傳統的影響，總之他是從來不留過長的頭髮，不是光頭就是平頭。「總不過是悠閑自在，有大把的錢花，能……」

「還來你還是真沒想過！」我拿起筷子沖他的鼻子遙點了一下。「其實咱哥倆都差不多，不外是醉生夢死這些事情罷了！可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生活總是無聊，作一城一國之主的時代早就過去了，而且即便還是戰國那也不是我的興趣，那樣的生活實在是太乏味了。可什麼才是真正又刺激又有興趣的事情呢？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是啊！究竟是什麼呢？」他被我問得一愣一愣的。

「打獵！」我將啤酒灌重重地墩在了桌子上，有少許濺了出來。「發現一隻獵物，不斷的跟蹤它，在它快要絕望的時候又重新給它點希望。就這麼一步步跟蹤它、逼迫它，使它一步步走向絕境，最後將其射到！那種過程中的樂趣，成功后的喜悅……」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興趣！」花川坊一臉悻悻地眯起了眼睛，斜著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日本已經不允許獵殺野物，就算允許也早沒什麼像樣的叢林了！要想體驗真正的狩獵就要到非洲去，還有辦上一大堆手續和執照。你的想法還真是怪異，總之我是沒有……」

「你錯了，其實很多人都錯了！」我連連搖著頭，看來這位老朋友也只是流於形式。「現在很多人都說狩獵的樂趣在於過程，而並不一定非得強求獵物，實際上這種看法是非常錯誤的。過程固然重要，但沒有美味的獵物入手過程的樂趣必然大大折扣。試想對於結果毫不在意，沒有激動欣喜感的狩獵活動，又怎麼可能有過程的樂趣呢？」

「這麼說你是找到可口的獵物了，究竟是些什麼呢？」他的興趣稍稍被提起來些。

「這個獵物其實你也非常感興趣！」我嘴角一咧露出了狡猾的微笑。「那就是……美女！」

「美女！！！」花川坊明證被我的這個答案嚇得一驚，一口啤酒不及咽下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你是說……狩獵『美女』？！」他痴痴獃呆地問到。

「你看看外面，這東京不就是一座最大的叢林嗎？」我沒有看他，而是向窗外指了指。這裡不是東京最繁華的地區，屬於邊緣地帶的舊式商業區，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這不當不正的午後依舊是熙熙攘攘的。「這裡是全世界最大的金融中心之一，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商業中心和娛樂中心之一，這裡有無數的美女，每天還有許許多多的新鮮血液湧入這裡。作一個躲在黑暗裡的狩獵者，抓住她們不為人知的弱點，看著她們彷徨無助的落入自己的陷阱里，全盡情的享受蹂躪她們的快樂！然後……」

「然後……怎麼樣！」他大大地瞪圓了眼睛，又大大地咽了口口水。

「然後怎麼樣？嘿、嘿、嘿……」我拿起一串烤雞肉，在嘴裡狠狠地咀嚼著。「獵人對待獵物的方法無外是那幾種，一時興緻的就一時享受；鮮美可口的就養起來慢慢享用；要是再能有些情趣不妨作個可以隨時逗弄的寵物；有些個『美女』本身就有些本事，要想拿下可能會費些手段，不過要真是既收其身又收了其心，那可是最好獵犬和獵鷹哦！」

「說得好，為此當浮一大白！」花川坊端起啤酒沖我一舉然後大大地喝了一口。「可這和你的那一巴掌，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怎麼就不開竅呢？」對於他的蠢笨我有些生氣，難得他也有作「狩獵者」這麼好的條件。「狩獵者最大的優勢就是『隱蔽』，沒了這一點就永遠也沒有成功的可能！當時如果我的態度強硬，甚至再輕薄酒井兩下，可能當時會覺得非常過癮，但結果會怎麼樣你究竟想過沒有？」

「這個……」花川坊真的歪著腦袋想了想。「也許當場就會讓酒井美莎的擁護者們，打成個爛柿子吧？嗯、嗯，米田肯定是第一個衝上來的！」

「不錯，這是最直接的後果！」我沖他豎起食指晃了晃，同時狠狠地咬了咬牙。「最主要的是我的色狼名聲就一下傳開了，不管走到那裡都會有人在我身後指指點點。今後無論是想接近什麼樣的『目標』，那些美女都會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開，我的人生會陷入一個怎樣的悲慘境地啊！」

「難道你不是色狼嗎？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他揶揄地沖我嘿嘿一陣淫笑。

「我當然是，可只讓那些被我吃掉的美女們知道就可以了！」我對他的取笑毫不在意，又拿過一聽啤酒打開咕咚咚地喝了下去。「所以當時最好的結果就是我表現得像個『窩囊廢』，人們議論議論很快就會過去，可我依然還是我。現在我想得就是在東京留下去，如果回到九州老家就一切全都完了！」

「現在東京的就業形勢很差，不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很難有出路！」花川坊倒是沒有再在上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依你的成績要上東大隻怕是沒什麼希望，那以後打算怎麼辦？」他非常關心的問到。

「我自然是不如你，和尚這個身份實在是色狼再好的掩護不過了！」雖然嘴裡這麼說，可實際上我還是很感激這個朋友不過的了！在東京這個冷酷勢利的地方真正關心我的人並不多，以後我會找機會報答他的。「你放心！就算是我去當送貨的小弟，以後也一定會在東京留下去！」我像致氣一樣又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

「讓我們為色狼的偉大事業，乾杯！」不想我繼續消沉下去，他沖我敬到。

「是我們共同的事業！」我也沖他舉了舉手裡的啤酒罐。

略顯苦澀的酒液順著咽喉流到了胃裡，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不是個心胸寬大的人，酒井美莎的這一巴掌我一定會記住！就是最後我不得不採取霸王硬上弓的辦法也一定要上了她，儘管我不太喜歡這個方法。

這一切都是我此刻在心裡暗自下地決心，卻沒有想到一切居然都來得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