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

她這樣說,雍正哪兒還能說出半個不字。

他泣涕道:「讓皇額娘如此,是兒子的過。兒子以後再也不提了。」

烏瑪祿神情柔和的看着他:「你我母子之間,不必如此。」

她吩咐他道:「你平日裏,那般忙,能多歇一會兒,便歇一會兒。後宮諸事,都交給靜姝吧。我這輩子都沒管過瑣事,臨了了,也不想操這個心。」

「是。」雍正應下了。

烏瑪祿招呼他:「你哪日帶着靜姝過來,一塊兒用個晚膳。」

「好。」

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烏瑪祿留他用了點兒點心,才讓他離開繼續忙政事去。

她坐在屋裏,久久愣神,末了,讓尹雙兒把她這些年的東西盡皆搬來。

太監們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放在了屋裏。

等眾人離開了。

烏瑪祿打開箱子,將匣子裏,她這些年寫的字兒,畫的畫,一張一張丟盡銅盆里,看着這些紙張,被火星一點一點吞噬。

她燒掉了她留下的痕迹,也燒掉了所有過往。

這樣也好。

她乾乾淨淨的來,也乾乾淨淨的去,手上從未沾染血污。

她還是她。

那些金銀珠寶,不是被她分給下面人,就是被送去給這永和宮的諸位后妃。剩下的,盡數留給靜姝他們。

她將康熙曾經賞給她的,諸如風鈴或是瓷娃娃,盡皆收了起來,放在荷包中,讓尹雙兒放在了康熙的棺柩中。

誰的便歸誰。

她從不貪圖這些。

她從未輕賤過康熙的情誼,她只是將康熙的情誼還給他自己。

待一切清理完,她也倦了,上床休息,留下一室灰燼。

尹雙兒捏著烏瑪祿給的賞錢,找到自己妹妹,盡數給了她。

尹喜兒奇道:「姐姐你不要嗎?」

尹雙兒笑着搖頭:「我用不着這些。」

她早就想過。

若是主子去了,她便跟着去。

尹喜兒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收下,道:「我給你收著,你想要了,再來找我。」

尹雙兒笑了笑,什麼都沒說,離開了。

十一月二十九日,宜妃為康熙病逝而極為哀痛,因此大病一場,如今尚在病中,身子虛弱,便坐由四人抬的軟轎,到康熙靈前致祭。

她走得急,走在了已成為皇太后的烏瑪祿前面。

烏瑪祿並無反應,也不覺有什麼,由尹雙兒扶著,慢悠悠的前去。

尹雙兒為烏瑪祿委屈,正要說話,烏瑪祿壓了壓尹雙兒的手,沖她搖了搖頭。

尹雙兒見狀,沉默下來。

宜妃見到雍正時,態度仍然倨傲。

雍正心中不悅至極。

他初登帝位,便逢此羞辱。他若不小懲大誡,以後,他的政令還有人聽從嗎?

他素來胸有城府,又久在官場經歷。

知道他若在康熙靈前,與宜妃爭執,不僅丟了為帝的體面,也會讓人扣上不孝的罪名。

他沉默著,不發一言,不與宜妃計較,姑且容忍。

未過幾日,十二月甲寅日,雍正命人逮捕侍奉宜妃的翊坤宮首領張起用等十二人。

雍正指責張起用買賣生利甚多,恐怕他是受宜妃的指示而做的。

雍正令內務府大臣把這件事查明。

宜妃冷笑着砸碎茶杯:「他跟他額娘一樣,面上做得比誰都好,盡說些好聽的話。找些借口,弄的像是誰都對不起他們似的,可笑得很。」

她罵道:「不過是因我搶了他額娘的路罷了。」

榮妃轉動佛珠,慢條斯理道:「她如今是太后了。」

宜妃才不怕這些:「我才不管這些。他只管尋我的錯處,有本事就弄死我,我倒要看他敢不敢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宜妃罵道:「真是噁心透了。」

惠妃倒少有的沒開口。

宜妃看向惠妃,惠妃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宜妃哼道:「但凡出得宮去,他別想我再見他。」

餘下兩人聞言只是沉默。

宜妃道:「你們怎麼不說話。」

榮妃開口道:「到時候再說吧。」

惠妃也勸她:「你還是先養好身體,不要氣壞了身子。」

這事兒雖未商量。

然而,自她們出宮,由自己兒子贍養后。

宜妃郭絡羅氏,榮妃馬佳氏,惠妃烏拉那拉氏,成妃戴佳氏,定妃萬琉哈氏五妃果不曾進宮請安。

這都是后話了。

宜妃身邊首領大太監被查沒多久。

內務府便查出張起用的確私下在做買賣,同他人有所勾結。

張起用身為宜妃的首領太監,自然和宜妃親眷身邊的太監來往甚密,連帶的,都被查了出來。

此案中,宜妃姐姐所生的和碩恪靖公主的太監王士鳳、王明分別被發往土兒番耕種,齊齊哈爾做了披甲人的奴才。

九貝子允禟的太監李盡忠被發往雲南極邊當苦差。

雍正向來是看不得這些事的。

從前康熙在位,他不能管。

如今是他在位,他自然要管。他不僅管,還要按著自己性子管。

他性子隨烏瑪祿,頗為孤介,容不得臟污,非得將這些整治個乾淨才是。

他降諭道,如果這些奴才不肯被發落到邊彊之地,允其自盡。

護送人員要報明他們自盡的地方,隨行官員驗看后燒毀屍體。

要麼認罰,要麼死。

他容不得玩笑,也容不得迴旋。

他要的是,該是怎樣就怎樣,非黑即白,非凈即濁。

他就是要下面人怕他,他們才不會欺上瞞下,官官相護。

其內肅權貴,不避親疏。外立綱常,赫如烈日。

隨後,他頒佈法令,自上而下的追查那些貪污腐敗之人。

昔年康熙身邊的大太監梁九功,侍奉康熙時,自也是少不得收受賄賂,欺上瞞下,私下售賣傳遞與康熙有關的消息。

自也被人檢舉了出來。

雍正遣人去查。

十二月初七日,延信與趕往京城的允禎在陝西榆林附近相遇。

允禎認得他,攔住他,詢問京中事情。

遵照雍正旨意,延信未向允禎提及此密諭。

延通道:「奴才是皇上派來叫大將軍王回去的,如今路上遇到了大將軍王了,真是再好不過。」

「皇上,是四哥?」

延信點頭:「自然是。」

允禎下意識微微皺眉。

延信忙道:「大將軍王,皇上是派奴才來暫替大將軍王職務的,好讓大將軍王回京奔喪,還請大將軍王將印信交來。」

允禎並未起疑,軍中認印不認人。

他走了之後,軍中的確需要有個人替他暫掌軍中事務。

若沒有雍正的命令和延信的接替,他私下離開軍中,便已是臨陣脫逃,按軍規,免不得受罰。

延信的到來,讓他回京便得有了名義,便不算私下離開。

他雖未想那麼多,但源於對自己四哥的信任,還是把印信交給了延信。

延信將印信收好,行禮道:「還請大將軍王速速回京吧。」

允禎回了個禮,騎馬快速回京了。

十二月十一日,大封。

雍正正式封弘晳為多羅理郡王。

加封八貝勒允禩為和碩廉親王。

十二貝子允裪被冊為多羅履郡王。

因,為尊者諱,所有兄弟皆需避諱,諸同輩男子,胤字皆需改為允字。

同日,雍正諭總理事務王大臣等:朕奉皇太后懿旨。孝懿皇后曾撫育爾躬。貴妃系孝懿皇后親妹。應將貴妃封為皇貴妃。又和妃奉事先帝。最為謹慎。應將和妃封為貴妃。朕惟皇太后聖心至仁至厚。此旨實為允當。爾等會同禮部查例具奏。

此諭中,晉佟佳貴妃為皇考佟佳皇貴妃,晉和妃為和貴妃。

隨後晉密嬪王氏為密妃,定嬪萬琉哈氏為定妃。

又新尊封了一批先朝妃嬪,稱「現在有曾生兄弟之母未經受封者,俱應封為貴人」。

庶妃陳氏被尊封為皇考倩貴人。

庶妃石氏被尊為皇考貴人。

庶妃高在儀被尊為皇考秀貴人。

庶妃陳氏被尊封為皇考白貴人。

貴人烏拉納喇氏為通嬪。

赫圖氏當被尊封為皇考綺貴人。

並非全部妃嬪都有晉封,如之前的惠、榮、宜、宣、成五妃只被尊為皇考妃。

嬪位中,十七阿哥胤禮生母勤嬪,亦未晉。

此次皇考後妃中,晉位最多的為和碩怡親王胤祥其母敏妃。

雍正為她連晉兩位,追贈為皇考皇貴妃,謚號敬敏,陪葬於景陵。其家合族人等,由包衣撥出編一佐領。

清朝皇妃從葬帝陵,由雍正帝開創。

雖已讓禮部去辦,但畢竟茲體事大,典禮還需一些時日才能成。

雍正也不急,讓他們儘管去辦。

十二月十三日,和碩廉親王允禩被授為理藩院尚書。

十二月二十日,延信行至涼州。

隨後,延信聽聞,允禎的妻妾都於十二月初五日,經過涼州朝京城去了,他當即寫信密奏。

信中詳細講述了允禎家屬可能經過的兩條路線,以便雍正派出親信,攔截搜索他們可能帶走的家信及其它東西。

春節休沐期間,允禎日夜兼程,終於抵京。稍作休息后,前往景山壽皇殿,拜謁康熙靈柩。

他見到雍正,不肯下跪,兀自站着,同雍正沉默對峙。

雍正亦沉默不語。

允禎委屈至極,免不得生出幾分怒氣,他千里迢迢趕回來,他的好四哥連問一句都不肯,更別提別的安慰之語。

侍衛拉錫見此僵局,連忙拉允禎向前。

允禎大發雷霆,怒罵拉錫,併到雍正面前,斥責拉錫無禮,說:「我是你的親弟弟,拉錫乃下賤奴僕。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立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

他雖是委屈至極憤怒至極的無心之語,卻無疑是當着眾人的面,把雍正架在火上烤。

雍正若偏向他,以後誰還敢為雍正辦事;雍正若處罰他,免不得被史官記一筆,康熙靈前,他們就兄弟鬩牆。

雍正將所有情緒隱在冷麵下,沉默的看着他。

允禎絕不認錯,如鬥雞般對雍正怒目而視。

其餘眾人皆竊竊私語,亦有人勸允禎向雍正行禮。

忤逆帝王的,哪兒還有好的。

和碩廉親王允禩聽聞外面聲音,匆匆從賬房中走出,向允禎道:「十四弟,面見皇上,為何不跪。」

允禎看向允禩。

他永遠少年意氣,永遠惦記着兄弟情誼。即便允禩不站他這邊兒,可允禩說話了,所以他縱然委屈,還是會聽他八哥的話,忍辱負重寂然無聲的下跪。

雍正記在心中,但並未與他們計較。

同月,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活佛聽聞康熙病逝,詣京師,拜見康熙梓宮。

允禎回來后,雍正依康熙臨終所言,讓其與和碩誠親王允祉一起守皇陵。

雍正怕自己皇額娘在意,和烏瑪祿說過這件事。

「皇父在位後期,老八他們把十四推出來,站於枱面。那是個表面風光,實際上招恨背鍋的位置。」雍正道,「如今十四回來了,我怕老八他們做些什麼,都要推給十四。」

他嘆息道:「十三可憐,我親近十三。十四便聽不進去我說話,我與他直說,他也聽不進去。只一味覺得他們是好的。」

雍正難過道:「八弟是好的,可老九心思姦猾陰毒,屢屢把十四當槍使。第一次廢太子時,可不就是嗎?偏十四不覺得。」

他提的是他們被康熙被罵「梁山泊的義氣」那回。

那件事不久,允禟慫恿允禎身帶枷鎖,懷藏毒藥的威脅康熙。

那時起,雍正便知道他那傻弟弟,被人捧殺。面上說着是弟兄,說着「十四阿哥聰明絕頂,才德雙全,我兄弟皆不如也。」,背地裏卻被人當傻子的利用。

好在他皇額娘不是不曉事的蠢笨婦人,不至於為十四弟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容得他為自己辯解。

他嘆氣道:「老十憨直,盡做些得罪人的事。他背後有鈕祜祿家。別人不敢和他計較,可不得和十四計較。」

雍正接着道:「即便皇父臨終前不說,我也會讓十四去守皇陵。老八他們乾的那些事,才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烏瑪祿連連點頭,安撫他道:「十四為了兄弟義氣,難免如此。這些我都心中有數。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烏瑪祿道:「我只一句話,只要不傷了他性命,怎麼都好。」

雍正笑道:「皇父臨終前,也是這般叮囑的。」

他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補道:「兒子自是希望皇額娘千秋萬歲的。」

烏瑪祿笑道:「無妨,我知道你意思,不必這般小心。」

烏瑪祿突然開口:「老四啊,我要是去了,你在這世上,是不是就沒有束縛了。」

雍正驚道:「皇額娘何故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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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懷瑾評價:清朝入關定鼎八十年後,有了一位文學詞章並不亞於任何一位翰林學士;談禪說道,並不遜於禪門宗師的雍正皇帝。他的為政之道,使人不敢欺,亦不可欺。內肅權貴,不避親疏。外立綱常,赫如烈日。用此守成,當然可使內外肅穆,誰敢與之抗衡。他是真實奠定了清朝的江山,付予兒孫好自經理。實在可算是歷代定鼎守成帝王中的一代奇才,為歷代職業皇帝中絕無僅有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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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她不想做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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