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訪鄉間秉燭夜談

第19章 訪鄉間秉燭夜談

流雲山脈位於海州最北部,距離海州城有一百餘里,其大小山峰縱橫綿延數十里,據傳說,古代曾有皇室龍脈經由此山。最高峰盤龍嶺一峰獨秀,八面懸絕,想要攀爬的人需沿着千尺絕壑,如走刀刃的險路,援石級而上。如若能登上主峰盤龍嶺的峰頂一覽,可見雲流峰頂,回首蜿蜒陡峭的上山路,形如一條蒼龍盤旋而上,眺望遠近風光,盡收眼底。流雲山之所以出名,不僅因它有秀麗的風光,更因其周圍村落盡都是瓜果之鄉,這裏的水果香甜可口,馳名遐邇,到了瓜果成熟的季節,來觀光的遊客更是絡繹不絕。

卻說王鴻德和張牧師自打那日從武館回來后,因擔心鄧彪的傷情,接連探望多次,弟兄們多方尋醫問葯,因鄧彪受傷過重,總是不能完全痊癒。後來,鄧彪從醫院回家靜養,因他老母年歲大了,不能照顧周全,所以妹子鄧翠英就常跑去照料。鴻德平時要經營水果的生意,不能常往大舅哥那裏跑,於是就和翠英商議了,讓她去娘家暫住些日子,以便照顧母親和哥哥的起居。

不久,內戰在全國各地陸續開戰,張牧師因交通不便,一時回不了偏遠的西南黔州,心中愁悶,想起海州北的流雲山下村落中有幾位朋友許久不曾來往,於是就來找鴻德,想要邀他一起去遊覽流雲山訪友。鴻德妻子去娘家照料家人,一個人做點水果生意,戰亂年代生意也不好做,心裏也是愁煩,接到師兄邀請,正中下懷,於是就去找六弟和七弟幫忙看幾天鋪子,自己簡單收拾了點隨身物品,一起陪着師哥去游流雲山。

這流雲山下的眾多村落中,其中有一個村名叫穿峪村,村中有張牧師的三位故友,這三位也是教會中的義工,年輕時和張牧師一起學習,年齡相仿,志同道合,故此多有來往。後來張牧師出走後,因與海州城教會接任的皮牧師見解不同,就很少來海州城裏了。

這穿峪村位於流雲山南麓,遠離城市喧囂,這三位朋友平時自己耕田種菜,閑暇時也在村中一個小教會做義工,服務附近村落的信眾。

張、王二人從海州城裏先乘火車到了海州北部山區的城關鎮,在鎮里又找了一輛馬車下鄉。一路顛波,到達流雲山下已經是黃昏的時候了。到了穿峪村村口,進村的路都是鄉間小路了,於是兩人算了車錢,下車步行進村。

夕陽晚霞下,小小的村落侵染在暮色之中,走了幾十米,就見一個破舊的石頭牌樓,年代久遠,上面寫着的村名「穿峪村」三個字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村間兩旁的道邊,都是青青的田壟和一些果樹林,偶有牧童放牧而歸,傳來牛羊的叫聲。二人又見村落間的破舊的茅草房上冒着裊裊炊煙,想必是村民們正在生火準備晚飯了。呼吸著鄉間清新的空氣,聽着蟬聲、蛙聲,草蟲鳴聲,兄弟二人頓感鄉村的恬靜勝過城市的繁雜,恍若世外桃源一樣。

張牧師多年不來這村子,記憶中的朋友具體的地址已經有點模糊了,於是詢問路過的村民,一路問,一路轉過幾條鄉間的小路,終於尋到了其中一位朋友的家。但見一片籬笆中圍着三間低矮的草房,草房雖舊,卻整修得很整齊,門口的黑狗看到有兩個生人來了,吠個不停。只聽房內一人道:「小黑,消停會兒,我看看是誰來了。」說着這人就笑着出了草房,走到籬笆小院裏,迎了出來。

張牧師遠遠見這人的面容,依稀就是故友,滿臉喜色道:「是溫弟兄嗎,啊,是溫弟兄,久違啦!小弟浩清來看你了!」那人一見是張牧師,

又是驚喜,又是感慨,忙答道:「張弟兄,浩清,真是你啊,多年不見啦,弟兄們常常挂念你啊,快快,快請進!」忙沖屋裏的小女兒說道:」快去喊你二叔、三叔去,就說有貴客來了!」

張牧師進了籬笆院,忙將身旁的鴻德介紹給了老友,鴻德仔細端詳,見這人年齡與師兄相仿,也是四十歲上下,面色紅潤,笑容可掬,身體壯實,雖然身着樸素的農家衣服,但言談舉止卻文質彬彬,真不像是個農民。

原來這穿峪村中的這人名叫溫言明,有親弟兄三人世居此村,年輕時常到海州教會交流學習,因此與張牧師相熟,又因幾個人年齡相仿,志同道合,故此投契。溫言明年長張浩清兩歲,他二弟、三弟比張牧師年齡小几歲。

三個人喜氣洋洋地進屋,略聊了一會兒,就聽溫弟兄的小女兒的腳步聲音,她笑着跑了回來,高興地告訴父親,說二叔三叔來了。不一會兒,跟着進來了兩個人,弟兄幾個見面,拉手抱肩,笑語盈盈,格外親熱。溫氏弟兄問了張牧師的來意,張浩清簡單把來意說了一番:「這次我們兄弟來啊,一來是因為多年不見幾位故友,特來看望一番,好好談談心。二來也想要帶着師弟一起重遊一下這海州第一山——流雲山。」溫家三個弟兄聽了欣喜非常,一邊張羅著家人準備飯菜,一邊也表示願意做嚮導,要一同陪兩位遊覽流雲山。

晚上,溫氏弟兄準備了一桌子熱騰騰的農家飯,自家種的青菜,土豆,玉米,又燉了一隻雞,幾個弟兄高高興興地在一起用餐,雖然沒有肥甘厚味,但這天然的農家飯卻讓人吃得格外香甜。晚飯後,溫家弟兄們請張牧師就留在大哥家居住,把鴻德安排到二弟家居住。溫言明送走鴻德和二弟、三弟,囑咐他們好好安置照顧鴻德。又安排好妻小在東屋居住,收拾了西屋,請張牧師和自己在西屋同住。

溫言明在院子裏先燒了一壺開水,然後提着剛沏好的一壺茶,笑盈盈地對張牧師說:「浩清,說來咱們弟兄十多年不見了,今日有幸重聚,真是喜出望外呀,我今天晚上,心情激動,一時沒有困意,不如這樣,今晚咱們兄弟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咱們兄弟先不睡,先喝點茶,好好談談,一會兒聊累了,咱們就學古人來個抵足而眠如何?」

張浩清道:「溫兄,小弟何嘗不是一樣的高興,有一肚子的話想和你聊呢,現在正好是夏夜難消,等不得天明,咱們弟兄就來個秉燭夜話吧。」

溫言明道:「浩清,正和我意,哈哈!」於是,弟兄兩個人就在這小小村落里,點一盞燭光,飲一壺清茶,在漫天星斗的夏夜,促膝長談。

浩清開言道:「溫兄,當初老牧師帶領我們幾個年輕後輩一起學習時,也是十分喜愛器重你們溫氏三傑,記得每逢暑熱農閑時,咱們一起參加海州教會組織的義工學習,天天在一起吃住研討,是何等親熱呀。不想一晃十多年過去,咱們都是人到中年啦,如今教會物是人非,真是令人感慨萬千。」於是又將當初老牧師如何去世,自己如何出走尋訪靈石下落,後來去西南黔州多年,戰後返鄉聽說皮牧師不知所蹤,以及靈石的一些線索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溫言明在十多年前也到過溫州教會,本來想探訪浩清,沒想到好友遠走,杳無音信。後來打聽過一些教會的老信徒,聽說浩清出走的原因,也是疑影重重。又見皮牧師接任后的舉動,趕逐舊人,用人唯親,且專權跋扈,就知此人不善,必是逼走好友之人。今日詳細聽張浩清講了許多舊事的原由,又聞老牧師遺囑及靈石的線索,不禁又是遺憾,又是感慨。於是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這皮牧師利欲熏心,竟然做事如此卑鄙。不過,後來聽有人傳說這人神秘失蹤了,是生是死,至今沒有下落。且不論這些個糟心的舊事,就說因為此人荒廢了多少教務,讓多少信眾寒心,如今內戰又起,教會義工人才凋零,不知現在你作何打算?」

張浩清望望窗外的夜空,見黑夜雖長,但鄉間的空氣好,夜空中的明月朗星顯得格外明亮,悠悠道:「日佔時期,我本在黔州居住已久,當地的事工已然開展了一些,與當地苗民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割捨不開。這次回來也間接聽說了一些靈石的線索,但畢竟沒有太多的進展,如今,既然暫時已經回不去黔州,海州教會的許多同工又已多次邀請我回去幫忙組織教務,我想也是天意,索性一面就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務,一面也想辦法再探聽一下靈石的下落吧。」

溫言明道:「剛才聽你說你師弟鴻德這幾年搜集的靈石的線索,想必那靈石內的殘卷在舊警察局的相關人員手中,日軍佔據八年,這些人的下落不知如何,如果現在新政府重新接掌海州城,是不是有可能再用這些舊人,不如想法子找人問問有沒有朋友知道。另外,我覺得還有一條線也可以發掘一下,就是在老教堂內部,暗暗查一下有沒有當時皮牧師曾經用過的舊人,我感覺那皮牧師無端失蹤,實屬可疑,應該從這裏也詳細調查一下。」

浩清一聽,恍然大悟:「還是溫兄心思細膩,抽絲剝繭,分析的太對了,我多年不回海州,本想這靈石的線索遠在天涯,如大海撈針一般,今日細想起來,莫非這線索近在咫尺。這次回去,我就想辦法多方了解一下,再多請些好友幫忙打探,希望早日以了老牧師的心愿。」

言明把弄着手裏的茶杯,笑道:「你也不用太着急,假如知道線索的人就在海州,這人一定會心藏戒心,特別警惕,咱們做事一定得不能讓人感覺太刻意、太大張旗鼓了,一定要以暗訪為主,以防打草驚蛇。」

浩清點點頭:「多謝溫兄指點,你這一說,我也好像理出了點思緒了,多年的心愿彷彿看到了一點希望。」忽然轉念道:」前段時間,我在教會看到了之前和皮牧師有染的那女人,現在已是瘋了,看着挺可憐的,不過總是覺得她有點古怪。」說着又把那女人在禮拜日來鬧教會,以及那晚偶遇婦人的事說了。

言明說:「這婦人卻是有些可疑,況且她畢竟和那姓皮的有交情,說不定知道些內情也說不定,不過聽你說這婦人的樣子又不像裝瘋,估計必有原因,你回去可以細細留意,不要疏忽對她的觀察。」

浩清道:「今日咱們兄弟二人長談,感謝溫兄為我分析這多年的線索,現在海州教會百廢待興,我知道溫氏三傑是學習不輟、志向堅定之人,真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再和溫兄賢昆仲再一起同工。」

言明笑道:「你我兄弟俱在海州,有幸重聚,相距又不遠,教會的義工,隨時都可共同進行。老牧師是我們的前輩師長,他老人家的遺願,我們這些後輩都有責任同心努力完成,只是目前,內戰又起,局勢不定,我們這裏雖然偏遠,但遠近村裏也有一些信眾需要服務,待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去海州探望你和教會的老同工的。」

浩清道:「小弟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溫兄,在你心中,什麼樣的教會才是最理想的?」

言明沉吟許久,悠悠道:「老牧師生前以身作則,持守信仰真理,愛國愛民,多行善舉,-事多躬親,是咱們這些晚輩學習的榜樣,咱們的信仰中與人相處的原則應是基於真理的平等、自願、相互尊重的,教會也應成為社會中積極提倡公義、仁愛、聖潔、互助的美好團體之一……」

浩清邊聽,邊暗暗點頭,佩服溫兄句句都是如玉良言,心下非常贊同,他不愧是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友。教會的事務以及老牧師的遺願,確實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同心合意地完成。那靈石及殘卷也許在世人眼中是價值不菲的古董和寶物,但在自己及許多好友心中,卻是前輩傳承之仁愛的紀念和象徵,尋回靈石殘卷,這不僅是前輩恩師的遺願,更是許多同工及信友的心愿。想到此,不禁暗自再一次下定決心,一定要追查到底。

溫張二人多年不見,有說不完的話,整夜暢談,不覺聽到幾聲雞叫,看看天色已是微明。兩人相視一笑,言明道:「趁著天色還沒大亮,這會也涼爽,咱們先睡一會兒,有話咱們白天接着聊如何?」浩清也笑了,連忙說好,於是兄弟二人抵足而眠。

睡了二個多小時,早上八點左右,溫家兩個兄弟已經陪着鴻德過來了。三人見兩位大哥都還睡意朦朧,都暗笑這二人一定是聊了多半宿,也不叫醒他們,幫大嫂一起忙着生火做起早飯來。

溫言明、張浩清二人在屋內隱約聽見院子裏有幾個說話,知道是二弟、三弟他們來了,於是也一笑起來洗漱,一會兒大家在院子裏放了一個小方桌,大家坐在板凳上,圍着桌子用早飯,大家熱熱鬧鬧地邊吃飯邊計劃着,準備要一起去暢遊流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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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巷花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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