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改過自新，回頭是岸

第89章改過自新，回頭是岸

「那你有沒有看見——？」

宋啟文第一時間過來詢問，被蘇雲卿一個眼神按住。

「看見什麼？」

喜寶故作不知，繼續問道：「兩位班頭是在師公墳前看見什麼了嗎？」

「就是那紙錢——」

宋啟文還是想問，蘇雲卿卻不叫他問。

喜寶還是假裝不知。

「紙錢，紙錢怎麼了？」

這該是沒有遇見狀況了。

「哦。」

幾乎是一剎那，喜寶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可誰叫她做錯了呢？

「對了師父，早些時候蘇班頭和大宋班頭來找過您，好像還挺著急的，問他們是什麼事又不說，說是要直接找您去。他兩個可找著您了？」

「興許就是咱們當年做錯了，就該賣了行頭救師父一命。」

蘇雲卿和宋啟文對視一番，不再與喜寶說話，齊肩走了。

「罷了，罰跪傷身，你給我把過幾天要唱的《蝴蝶夢》好好練習，明日的早課我就要考你，唱不下來看我怎麼罰你！」

「師父！」

她何時見他哭過？

此刻他卻哭了，在梅子瀾和譚小福首登夜場這個值得高興的日子，他傷心地哭了。

喜寶聽出了不對勁兒，她本以為這樣教訓了蘇雲卿和宋啟文，宋有貞會高興的，不想他情緒竟是如此低落。

這麼多年了，宋有貞還是頭回罰她跪，分明剛剛他還擔心她跪壞了膝蓋，想把她拉起來的。

「雲卿，雲卿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哭，咱們兄弟三個里你總是最有主意的，要是連你也哭了，我又該怎麼辦？」

宋啟文思索片刻，還是把昨日的想法說了出來。

等走出二門外，宋啟文才小聲與蘇雲卿說道：「他們沒出狀況，這說明就是師父在點咱倆呢。」

宋有貞顧不上依舊停在臉頰上的淚珠，忙要把喜寶拉起來，可喜寶卻不起來。

至少他沒有主動去爭取過這份友誼。

喜寶一驚，抬起頭來委屈吧啦地看向宋有貞。

宋有貞有些避著人，與喜寶說話時，總是背對著她，聲音也沉沉的，並不似尋常那般明朗。

結果宋有貞終於還是心軟了。

宋啟文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忽然意思到冥冥之中，他的潛意識裡一直還很懷念年幼時光，還把宋有貞當成是兄弟。

喜寶一邊說一邊去看宋有貞的眼睛，見他目光不大好，便越說越小聲，最後乾脆縮起了脖子不敢抬頭。

這都是因為她。

「原來如此，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啊不對！你這是大不敬啊！這可是你頭回去見你師公，你就當著他的面搞這種把戲，你叫我這個做師父的情何以堪？你給我出去跪著去！」

宋有貞的聲音越發沉悶，甚至帶著些哭腔。

「不！」

喜寶完全震驚了，她跟著宋有貞四年多了，遇到什麼困難都是他護在她前頭，雖不比高山，卻也似城牆。

喜寶一直站在二門后聽倆人說話，不知道為什麼，瞧見兄弟倆並肩前行的樣子，她心裡還有些感動。

蘇雲卿也是這樣想的，他這會兒腿都是軟的。

「兄弟——三個？」蘇雲卿有些恍惚。

宋有貞正在掛帽子，聽她這樣問忽然又滯住了，半晌才仰著頭說道：「見是見著了，抽風一樣，竟說些有的沒的，還在那麼多人面前給我下跪認錯，長到這麼大都沒這麼丟人過。」

他說著拉著宋啟文就走。

宋有貞回來的時候，喜寶第一時間去給他請安。

「確實是徒兒的錯，蘇班頭和大宋班頭會這樣，其實都是徒兒搞的鬼。」

「喜君和小福第一次唱夜場，表現的怎麼樣？沒丟人吧？」

但木已成舟，後悔無益，他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他沒錯，他才能安心地繼續活下去。

另一方面是他想要自己心安，天知道每到師父的忌日、生忌，或是許多個能夠激起往日回憶的日子，他都會反覆問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該捨不得那點行頭錢，畢竟人要先活下來才有希望。

改過自新，回頭是岸，她寫給蘇雲卿和宋啟文的這些話，難道放在她身上就不適用了嗎？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堅持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一方面是不想叫人戳他脊梁骨，罵他忘恩負義見死不救。

但他以為蘇雲卿不喜歡他這樣說，於是立馬改口道：「不是，是兩個，如今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嗯。」

「那是他的事，他要做不順師父意的徒弟就隨他去，至少我們要聽師父的話，我們不要做逆徒。」

宋啟文點頭，但很快又猶豫道：「可要是他不原諒我們怎麼辦？」

「你不要亂說話，師父他老人家最是公允，作甚偏點咱們，不點他宋有貞？」

「也不是頭回登台了，哪能丟人？都挺好的。」

喜寶於是把她如何設套誘騙蘇雲卿和宋啟文去燒紙，如何讓紙錢上憑空出來紅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宋有貞坦白了。

喜寶覺得宋有貞的點有點突然，但還是耐心地給他解釋道：「嗯，蔥白的汁液塗在紙上后，會形成一層透明的膜，比起紙錢，這層膜更容易燃燒，所以烤過火後會最先變成暗紅色，用蔥白在紙錢上寫字，再用紙錢去烤火，字跡就會在紙錢燃燒之前出現。」

其實這些年她隱約地感覺到，如果三個人的生活里，一個人始終沒有姓名，那是不是代表這個人本身也有些不合群？

具體內容下章會講，所以不在此贅述，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該劇目在當時有非常前衛的現實批判主義風格，但劇中兩位主角借了莊子和其妻的名諱卻沒有將二人描述成偉光正的正面人物，因此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受到了廣大莊子的崇拜者的抨擊。

「走，我們去找有貞，我們把當年的事情好好說一說，跟他認錯。」

「原諒他們？這麼多年他們都不承認自己有錯，忽然來這一出，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

可如今他真的沒錯嗎？

要是連師父也說他有錯，那他就真的有錯吧。

但是不管，喜寶無論如何都要站他師父的。

宋有貞轉身看向喜寶，滿眼驚愕。

蘇雲卿扶住了宋啟文的胳膊，紅著眼睛說道：「是三個，師父叫我們改過自新，兄弟同心，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他老人家要是還活著，一定不希望我們三個變成現在這樣子。」

喜寶於是站起身來，三步一回頭地出了宋有貞的屋子，站到院子里，尋一塊乾淨的地方準備跪下。

這不是喜寶的初衷，可她不願承認宋有貞的壞情緒是因為這個，所以她要確認。

說說《蝴蝶夢》，此戲又名《大劈棺》，或《田氏劈棺》，是由元雜劇《鼓盆歌莊子嘆骷髏》改編，除京劇外，漢劇、評劇、桂劇亦有此劇目，名叫《大劈棺》，川劇名《南華堂》，湘劇、弋腔、徽劇、秦腔都有《蝴蝶夢》，河北梆子也有《莊子扇墳》，演繹地都是此劇情，說明改劇情在當時廣為流傳，受眾頗廣。

「和你有什麼關係？快快起來，別把膝蓋跪壞了。」

蘇雲卿面目一怔，看向宋啟文，半天說不出話來。

「徒兒知錯了師父。」

宋有貞氣得在屋裡來回踱步，隨即又好奇地問道：「當真能憑空出紅字？」

「什麼？你竟然用蔥白在給師公燒的紙錢上寫字嚇唬他們倆？」

之後就被禁演了，被要求在去除對歷史人物的不利影響之前，絕不能上演。

使得這出演繹了數百年經久不衰，歷經三位學者精修過的經典劇目幾乎失傳。

一直到2005年才在上海崑劇團和顧兆坤老師的通力合作下進行了新編，才得以重新搬上舞台。

嗯，特別聲明，尊重歷史人物很重要，歷史虛無主義不能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