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飲水思源
第56章飲水思源
百聞不如一見，葉社長的課果然很搶手，大約整個戲班的學生，這會兒都在練功場了。
喜寶一進門就被眼前的熱鬧景象驚得不由「嚯」了一聲。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爭搶座位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發生，大家都從高到矮，井然有序地入座，更令她沒想到的是，練功場里僅剩的幾個空位竟然還都在第一排。
她一進來，站在講台邊上的葉喜笙就朝她投以笑容，示意她往前排去座。
喜寶受寵若驚，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好喜梅他們也瞧見了她，便沖她招手道：「師妹，快過來！過來這邊坐！」
喜寶循聲望去，喜梅四人竟然也在第一排呢，而且還專門在中間留了一個空位給她。
喜寶心中一暖，頓時感受到一下子多了四個師兄的好處。
「這是怎麼回事？咱們來的這樣晚，怎麼能搶到這麼好的位置？」
喜梅嘿嘿笑，看向葉喜笙道：「都是掌刑大師兄的主意，他說現在戲班不比從前，學生多了就要有個規矩。同門一家親，大的要照顧小的，高個子要讓著小個子。所以咱們這些小個子，不就到前頭來了么？」
喜寶一把將喜竹按了回去。
飲水思源？
喜寶於是仰頭看他，用昨日譚小福在練功場說的話回敬他道：「男女授受不親，譚君潔身自好，還是離我坐得遠些為妙。」
從周圍同門臉上的希冀與笑容上，喜寶也看得出葉社長在學生心目中的形象很好，想來他待大家也定是很好的。
「我——我我我——」
於是他挺直了腰桿，不假思索地說道：「回葉社長，以學生拙見，飲水思源應是指吃水的時候要想著水從何處來，心懷感恩之心，不忘根本才是。」
如今社長親自認可他的學識，他也算是扳回一局了。
但她覺得要是將先生換成葉榮臻，瞌睡蟲是絕沒機會沾上她身的。
葉榮臻於是自己點名道：「小福，你也算是讀過些書的，就由你來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個詞的含義吧。」
結果大家竟都是這樣想，當真無人應答。
喜寶餘光掃見梅子瀾與葉喜笙一道坐在了他們這一排的最左邊。
有師兄對譚小福表達不滿，譚小福只得又瞧了喜寶一眼，心有不甘地坐到一邊空位去了。
沒一會兒，葉社長領著七位教頭進來，坐在了戲台上提前擺好的座位上。
葉社長沖著遠方的學生張望，笑呵呵道。
沒了瘟生在一邊聒噪，喜寶的耳根子清凈不少，立馬又朝葉喜笙的方向看去，不想他身邊又多了個人，這會兒正與其說話。
譚小福愕然，不明白喜寶的意思。
喜寶於是不再往那邊瞧，轉而開始打量練功場的新陳設。
這大概就是今日葉榮臻這堂課的主題吧。
喜竹膽子小，支吾了半天也不敢拒絕，下意識就要起身。
「在我講這個故事之前，有人能先告訴大家，飲水思源的含義么？」
「恕難從命！」
正尋思間，忽然一人站在她面前，擋住了視線，她仰頭一瞧，又是譚小福這個瘟生。
葉榮臻今日看起來比昨日在班頭房初見時，又要慈祥上幾分，讓喜寶很是安心。
喜寶倒是知道，可一想到昨天被吳月仙教訓的場景，她就猶豫了，思來想去，還是少賣弄些為妙。
喜寶聽后，抬頭又朝葉喜笙看去，不想他也在看她，見她看來，扯唇一笑，很是大方。
我記得有次因為早上急著吃飯，有人不小心把師父的夜壺踢翻了，師父就把我們的飯都扣在地上，讓我們趴在地上，一粒一粒撿起來吃……」
學生也跟著一起樂，卻並不吵嚷，笑一下便都安安靜靜地等著葉社長說話，生怕笑多了漏掉了重要內容。
喜寶開始好奇葉社長要講的故事了。
眾人默然。
到這會兒，大家都感覺到了今天的課堂與以往有些不一樣了。
「我開始跟著師父學戲的時候，梨園行里師父管教徒弟的手段還是很殘忍的。
此人這會兒正在四個小蘿蔔頭中巡視，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坐在喜寶右邊的喜竹身上，挑眉道：「兄弟，我眼神兒不好，商量一下換個座位如何？」
戲台的正後方掛守舊的位子，這會兒正橫掛了一幅字。
大夥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無不開始緊張地看向葉榮臻，總覺得他是有什麼大事要宣布似的。
「我瞧著今天的課，是都來了嘛，坐了那麼遠，早知道就叫他們再多給我備壺茶了。」
哼！
不看就不看。
但他是個極度害羞的人，一瞧見喜寶在瞧他，立馬就收回了視線，還把身子別過去了。
不論是排隊入座還是題字入匾，這在以往的課堂上都是不曾出現過的。
葉榮臻真是個慈祥的小老頭，他的眼睛矍鑠閃亮，說話的聲音緩慢卻有力量，很是吸引人，而且他有很強的人格魅力，喜寶想起自己從前上家塾的時候，總在先生的課堂上睡覺。
可他卻並沒有改變神色，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樣的和藹。
可梅子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就要朝她看過來。
「小福你那麼高的個子站那作甚，還不趕緊到邊上去？別擋著後面的人聽課了！」
喜寶可以確定這是新掛上去的，因為昨個兒在此學規矩時，還未見此字。
葉榮臻滿臉欣慰，示意譚小福坐下。
葉榮臻於是也不賣關子，清清嗓子后，開始了今天的故事。
喜寶撇嘴，好像多被她看一眼，能看去他一塊肉似的。
譚小福滿心得意，昨天吳月仙叫喜寶帶著大家誦讀《梨園規約》，出了好大的威風，他在下頭嫉妒了好一陣子呢。
德行！
「你——」
不禁讓喜寶心生感慨，難怪人家是掌刑大師兄呢。
「今天要給大家講的這個故事，主題就寫在了這幅字里，名字叫做『飲水思源』，以後我會叫人把它製成匾額，就掛在這練功場上，讓你們時時看到。」
「說得好，今天我就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由你們評定一下，到底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上書「飲水思源」四字行楷。
此人正是梅子瀾。
守舊：舞台正中的一張巨幅彩綉幔子，也叫做堂幔。是分隔舞台前後的底幕，材質為綢緞或絲絨，上面綉各種圖案，現在多用作背景。
但在京劇鼎盛時期，京城每一個名角都有自己專用的守舊圖案。
比如梅蘭芳的守舊圖案是孔雀和喜鵲，譚富英的則為龍鳳八寶，馬連良是武梁祠石刻，葉盛蘭則是藍底紅葉。
舊時戲迷進戲院看戲提前並不知曉當日的戲單，亦不知道哪個角唱哪一場，但只要一看到掛出來的守舊圖案，就知道是哪位角要上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