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拿頭名
第39章拿頭名
聽唐叢山的意思，是一眼就把喜寶看扁了。
宋有貞與他相熟，知道他和喜聯社裡好幾個班頭一樣，不但古板守舊，還有些桀驁不馴，瞧不起坤角。
覺得她們不過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不好好練功，光憑著賣弄風騷，就把錢給掙了，是不入流的角色，哪配得他們指點？
可喜寶和這些人不一樣，他自己的徒弟他知道，當初打戲台上第一眼瞧她唱戲時的精氣神兒，他就知道，這孩子是打心底里喜歡唱戲，也懂角色的。
這梨園行里，嗓子好，做功好的藝人多了去了，可真懂角色，能把角色的人生百態演繹的好的，那可是鳳毛麟角。
尤其這兩年，科班裡的苗子，多半是家裡揭不開鍋，活不下去了，才把孩子送進來吃苦的。
這些人別說是錦衣玉食吃進嘴裡，恐怕就連嬌小姐的人他都沒見過，你讓他去演《鎖麟囊》里的富家小姐薛湘靈，去演《花田錯》里的劉玉燕。
他一天也沒過過這樣日子，見也沒見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演出味道來？
可喜寶是不一樣的。
宋有貞打第一眼瞧見她，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旁敲側擊的打聽著，他也對喜寶的身世猜出來一些，是以也更加堅定了對喜寶的信心。
他們學戲的時間不長，卻也已經能夠分辨出天生和後天努力的區別了。
當然，凡事總有個萬一，這個規矩也不是死的。
在教授徒弟這方面，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舒心，每每感嘆，要是徒弟都像喜寶這樣省事，他何至於到現在還是如此慘淡，要靠人接濟度日？
早就自己開班做班主，靠壓榨徒弟賺大錢了。
「怎麼就叫浪費工夫呢？」
是以唐叢山瞧不上喜寶，宋有貞第一個不高興。
喜寶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杏仁的形狀，黑白分明，純凈得不像話。
后六年後薛氏回家探親，路遇發大水，全家失散，家財散盡，她僥倖活命后只能靠在富戶家打工度日，方知人間疾苦，下人不易。
他忙走到喜寶身邊來，勸道：「別說大話，你可知你那些師兄弟都有何人？」
別說唐叢山這會兒把膀子一抱，已經把喜寶當成是華而不實口出狂言的黃口小兒，就連宋有貞都有點給她嚇到了。
可喜寶很清楚喜聯社的規矩。
喜寶於是站起身來，看著唐叢山的眼睛又說了一遍。
如今咱喜聯社五十多個門徒，很大一部分都是梨園行里說得上名號的角兒家裡送過來的，就連葉社長家的三位公子也都在社裡學戲，你是怎麼敢誇口能拿下頭名的？」
《鎖麟囊》是比較有名的花衫戲，講的是富家小姐薛湘靈（花衫）出嫁之前對嫁妝百般挑剔，過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富貴日子，出家當日路遇大雨，與同天出嫁的貧女趙守貞（前期青衣後期花衫）相遇，知她家貧無嫁妝，把自己的嫁妝鎖麟囊贈與趙氏。
社內有一套極嚴格的考核制度，不光考核徒弟，同時也要考核班頭。
班頭可以選擇徒弟不假，但同樣的，徒弟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反選班頭。
睫毛又黑又亮又密又齊，扮戲的時候都能省下不少材料。
如今你要非收下這個女娃娃，叫戲班落下風險，他兩個還不定怎麼跟葉社長抱怨呢。
若是一個考核期內，班頭門下的學生不足人數，考核期滿后將不再錄用。
唐叢山又怎會沒聽出來？
一個叫宋啟文，一個叫蘇雲卿，偏生二人的主行當都是旦角，與宋有貞撞了。
到那時候就算有牛公子作保，也是不頂用的。
至於三人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喜寶是不清楚的。
她看了唐叢山這麼一會兒，唐叢山都差點忘了她剛問得是啥，下意識就想點頭，可他畢竟是知名鼓師，總還是有些定力的。
真好聽的聲音啊，若是能唱戲，一定會更好聽吧。
但每次檢驗她功夫，都覺得她比上一次精進不少，且演什麼像什麼。
宋有貞覺得，喜寶也是這樣的人。
自古梨園行里唱得好的那些人，科班出身的自然佔去大半。
你本來就還沒正式進喜聯社，這個時候再讓人嚼舌根，落下話柄，你這個班頭的身份是牛公子定下來的，自然是奪不走的。
他這會兒也愣住了，還沉浸在方才喜寶靈脆的小動靜里沒拔出來呢。
方才唐叢山說的啟文和雲卿兩個，都是喜聯社的班頭。
這陣子他因為身體有恙，每日給喜寶教戲的時間並不多，有時候甚至一連幾日無法教授。
大約是這一路走來被唐叢山管得狠了，一聽他聲音大了點就害怕。
沒多會兒，他就哼笑一聲道：「你要是能拿頭名，自然有資格進我喜聯社，你師父的位置也不會受到影響。可你如何能拿頭名？
小小年紀如此狂妄，當真是沒把我喜聯社眾多門徒放在眼裡了！」
喜寶面不改色，偏頭看了一眼桌邊的四個小蘿蔔頭，這會兒各個放下碗筷，一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桌子底下，頭壓得老低，大氣兒都不敢喘。
可唐叢山不叫他把話說完，還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勸道：「有貞哪，你這性子，可得收斂一些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啟文和雲卿早就跟你不對付，這次葉社長在京城成班創立喜聯社，拉他們入伙，當初得知你也是班頭，他們可老大的不樂意，還是葉社長賣了面子才勉強答應的。
這些人，喜寶的戲都還沒聽過，就信口胡說。
唐叢山和宋有貞紛紛回頭看她，就連那四個一直埋頭喝湯的小蘿蔔頭也放下了碗筷，圓瞪著黑亮亮的眼珠子盯著喜寶看著。
可那些富家子弟出身的票友，往往比科班出身的更容易唱出去。
可惜當日倆人皆在轎中，並不知對方面容。趙氏問恩人姓名，薛氏高風亮節，直言做好事不求回報，只留姓未留名。
唐叢山眉頭一挑，嬉笑道：「有貞你糊塗啊。梨園行是沒這規矩，咱喜聯社也確實還沒來得及定這規矩，可官府有這規矩啊！女子不能登台，你收她做徒弟，那不是浪費工夫嗎？」
他們要是聽了喜寶的戲，到時候指不定有多酸，酸自己怎麼沒碰到這麼好的苗子。
「女娃娃怎麼了？咱梨園行，有女娃娃不能登台的規矩？還是咱們喜聯社有這規矩？」
「倘若我能拿頭名呢？」
喜寶終於開口說話了。
原因與他們人脈更廣，可以自由出入各大戲院自然脫不了關係，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識字，更容易懂角色，懂他們的生活和心理，是以更容易將觀眾帶進戲里。
宋有貞也急了。
跟宋有貞學了這大半年的戲，喜寶對於喜聯社的結構也有了一些概念。
「倘若我能在第一次考核里拿到頭名，到時候我師父的班頭位置就能保住，我是不是也有資格進喜聯社了？」
可你以後在學生面前的威望還有沒有，可就不一定了。」
宋有貞也瞧見了這一幕，卻還是把喜寶扯了回來，告誡道：「你別看他們這樣，他們也只是戲班裡一小部分而已。
再後來陰差陽錯，薛氏看見趙氏夫家供在家裡的鎖麟囊，被趙氏發現端倪，二人相認，還了恩情。
這齣戲還是很好看的，感興趣的寶子可以去看一下。
下面說一下《花田錯》，這齣戲喜寶後面會唱，所以作話里不詳說，等文里提到再說。
可以說的是，這是一處比較有名的花旦戲，裡面的花旦有很多亮活的場面，生動又風趣，演好了是極其好看的。寶子們有感興趣的也可以搜來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