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爹還活着
第3章爹還活着
「我還是要留下，朝廷從前還不叫女人進戲院聽戲呢，如今老祖宗倒沒進戲院，她自己在宮裏修了一個大戲院，帶頭聽得起勁兒呢。
我才多大？現在不能唱戲，但只要我不放棄，焉知以後也不能唱？」
劉喜小小的一張臉上滿是倔強，她沒有看向任何一處地方，卻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有那麼一個時刻，劉鐵蘭似乎也被她打動了，但他終究是清醒的，叫女人唱戲，萬一被哪個紅眼怪給舉報了，到時候倒霉的可不止她一個，他們整個戲班都要玩完。
要是再叫人知道了劉喜的身世，那可就不單是解散戲班的事兒了，他的小命都要給搭進去。
「你不放棄也沒用，左右我是不會教你唱戲的。」
「您教不教都無所謂，只要讓我待在戲班子裏，我自己學也一樣。」
劉喜說着，又拿劉鐵蘭的誓言要挾他：「再說您可是發過毒誓的，您要非趕我走，當心您的嗓子不保！」
劉鐵蘭見劉喜下定了決心，也是沒法子，只得兩手一攤道：「你非願意待，便待着吧。不過醜話先放在前頭，我這是個窮戲班，只管你一日三餐，冬夏兩套衣裳，你唱不了戲，可沒工錢。」
劉喜的爹從前在水師衙門做着支應的活計，管着帳呢，那可是個肥差，是以她家裏的條件不錯，吃的用的都是上等，平時的用度也不少，身邊還有人伺候着，從沒叫她過過苦日子。
「哦，就來了！」
這會兒不遠處傳來劉鐵蘭顫顫巍巍的聲音道：「喜丫頭，看得差不多就趕緊走吧，別等到天亮來了人，怕就走不掉了。」
「爹沒死，爹回來了！」
劉喜手下匆忙，拍了拍身上的土，提着籃子最後瞧了那墳頭一眼，便走了。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現在可算是逃犯，真要去了被人認出來，舉報你還能得二兩銀子呢。」
劉喜不害怕，但劉鐵蘭和戲班裏的其他人害怕，蔣夫人母女因着是罪臣親眷，沒有資格入祖墳，雖說沒被直接扔進亂墳崗，但也只是給修了墳立了碑，比那些無人記掛的孤魂野鬼稍稍體面一些罷了。
是一塊雙魚抱珠的純白玉佩，重點這是她們蔣家的傳家物件，只有她爹才有。
「娘，女兒來看您了。」她說完這句話，免不了一陣哭泣。
劉喜沒說話了，她知道自己跟對人了。
如今竟被蔣家老太爺一把火全燒了，他們這些人心裏都有些氣，是以從蔣家殘骸中搜出的屍身也沒有被好好對待。
喜榮生戲班在天津衛不叫座，混不下去，劉鐵蘭打算帶着戲班往京城發展，臨走之前，他終於答應劉喜，一道去她娘墳頭上看看。
那屍身倒也很好認，女子骨架，懷裏緊緊護著一個小嬰兒，被發現的時候整個背已經燒空了，懷裏的小嬰兒卻還全活的很，若非被煙活活嗆死，興許能保住一條命。
但她也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只稍有些遲疑，便很堅定地應下了。
劉喜想了又想，便收了那塊玉佩，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荷包取下來，咬破手指在黃紙上寫了「喜榮生」三個字，放進荷包，又埋在了方才發現玉佩的地方。
劉鐵蘭於是給她出主意，「不如晚上去？帶上行頭，去完咱們就往京城趕路，早早離了這是非之地才好。只是就怕你忌諱，夜裏不敢上墳頭。」
劉喜隨口一說：「那您怎麼不去掙這二兩銀子？」
可這會兒天黑得連五指都看不清，哪能看見什麼？
她只得又重新看回那物件。
「可是如今爹在哪兒呢？怎樣才能讓爹知道，我還活着呢？」
劉喜微抬了下巴，面上帶着淡淡的沉靜，道：「我去看我娘和妹妹，有什麼好害怕的？」
夜裏黑壓壓一片，不知哪來的野狗一陣鬼叫，時不時還有鬼火在周邊晃蕩，劉鐵蘭和戲班的人都不敢靠近，只有劉喜一人來到蔣夫人母女的墳前，擺上祭品說話。
但她想着自己以後就是一個人了，不能在娘的墳前哭，叫家裏人放心不下，她還得好好學唱戲，將來有機會唱到最寵戲子的老祖宗面前，好好說一說她家裏的冤屈，告一告宇文世科的御狀。
可蔣家兩代人都是和善豁達之輩，交友甚廣。
據說是有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出了大價錢，才搶出了蔣家唯一能看得出人樣的屍體，好生安葬了。
蔣家出了這樣大事，多數人避之不及，卻總有幾個講義氣之人出來相幫的。
「這麼重要的玉佩，爹不會隨意丟下，他一定也抱着家裏還有人活着的希望，才留下這個消息的。」
「呵！」劉鐵蘭很不屑，「我再缺銀子也不幹這喪良心的事兒！你爹是去打東洋人保國家去的，又不是作惡了，如今他就留你這一點血脈，何必斬盡殺絕？
我就是演戲也只演義薄雲天的角，做不到人戲合一，如何叫觀眾看得進去？」
原本朝廷說要對蔣家抄家問斬，鎮上的有些官差還很高興，畢竟這樣的富戶被抄家，他們這些做事的總能撈些油水。
到磕到第三下的時候，她恍惚間看見腦袋邊上的土裏有個發白的物件冒了頭，挖出來就著燭光仔細一瞧，她腦子一瞬間轟隆一聲，忍不住站起身來東西張望。
「娘您放心，您和妹妹還有祖父祖母不會白死的！」
她說罷，便在蔣夫人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劉喜將玉佩緊緊握在手心裏，小腦袋飛快地轉着。
如今這些全沒了，她要想法子自己討生活了，她是有些不適應的。
戲班上的人消息最是靈通，這些事兒自然也傳進了劉喜的耳朵里。
蔣義甫還活着的事兒，她暫時不想讓人知道。
劉鐵蘭能收留她已是大義，再叫他幫忙掩蓋蔣義甫的事兒，她開不了這樣的口。
只是如今她留了自己的消息給蔣義甫，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父女團圓，她的心裏還是喜滋滋的。
爹回來就好了，爹回來了，他們父女倆心擰成一根繩，一起給蔣家伸冤，相依為命，總是好的……
說下更新時間的問題，不出意外的話，還是和以前一樣，晚上十點準時發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