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把火全燒沒了
第1章一把火全燒沒了
蔣歡歌從小就是個戲痴，作為水師衙門支應官家的大姑娘，她倒也不差這幾個戲票錢。
不過今日她沒在底下坐着看戲，她給自己扮成了花臉焦贊，上台唱戲去了。
今兒戲園子一開，催戲的就開始滿場子找扮焦贊的這位角兒，聽說是家裏有事耽擱了，要晚點過來。
因着說好了今日唱《楊排風打焦贊》，票都賣出去了，焦贊不來，楊排風打誰去啊？
這可把戲園經理給急壞了，臨開戲，趕忙叫催戲的又往角兒家裏催去了。
這會兒催戲的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剛一進後台就開始拍大腿。
「可不好了！金老闆今兒病了，下不來床，實在是來不了了，經理您快想想旁的法子吧！」
「病了？那戲台上這會兒是誰？」
「戲台上？」
催戲的一聽，忙跟着經理一道往台上瞧，就見此「焦贊」膀大腰圓，英姿颯爽，從背面看，還真有點金老闆的架勢，就是走起路來有點不穩當，一看就不大靠譜。
經理一看急了，忙回頭問扮戲的道：「怎麼回事兒這是？不是金老闆，這誰給私下扮上的？」
誰知那「焦贊」出了這麼大笑話，自己倒還不當回事兒，依舊與楊排風唱起了對手戲，連半句詞兒都沒斷，前半段因着楊排風是主角，給「焦贊」的表現空間不多，場面倒是還壓得住，戲迷也未繼續起鬨。
恍惚之間，蔣歡歌滿臉是淚，魔怔似的就往火里沖，眼見着火舌都要碰着她的臉了，身後出現一隻大手，一把將她撈了回來……
「哪來的小倒霉催的，跟我這兒搗亂！報上你爹娘姓名，今兒這場戲的損失，你家裏要全賠給我！」
扮戲的也一臉詫異，「不是金老闆？可他來時就已經扮上了，我們還以為他是知道來不及了，自己在家裏準備的，好生佩服了一陣子呢。」
但現今風氣不同，因着流行女子小腳，有些旦角為着腳好看，也會踩着高蹺上台，但這僅限於文旦，武旦是絕沒有的，畢竟踩着高蹺不好踢打。
她這樣傻樂，戲園經理看在眼裏就更火大了，正要發火來硬的，外面忽然熱鬧了起來。
經理和后場的人都急瘋了，連台上的楊排風都慌了，演了這麼久的《楊排風打焦贊》，沒見過這麼演的，這還怎麼演啊？
今兒大花臉「焦贊」踩上了高蹺，還給踢飛了，這可得是梨園行里的大笑話了。
就聽旁邊有人議論道：「怎麼回事兒？」
更有甚者，還有人往台上扔茶碗，喝倒彩的。
她家就在戲院附近不遠處，很快就到了。
從18年開始到現在，前後四年，中間忙別的事情或有間斷，總之查閱了許多資料、書籍、影視作品，當然京劇是必不可少要看的。
台下已是一片鬨笑，戲園經理急得直罵：「哎呀劉老闆，都這時候了，您就別說風涼話了。快想想折啊！」
偏生那「焦贊」不着急，剛是左腳高蹺踢飛了，這會兒她右腳一甩，也把高蹺踢到一邊，原本高大威猛的焦贊，瞬間比嬌小可愛的楊排風還矮了半個頭。
他這邊剛誇完，那邊的「焦贊」衣裳里不知掉出個什麼東西來，水桶腰瞬間一垮，成腰子腰了。
祖母還派人與她遞消息，說祖父知道她又翹課出來聽戲，很是生氣，說她回去要打斷她的腿，叫她機靈著點兒。
「呦，聽聲音還是個小娃娃，個子可長得不小啊！」
要在從前，踩高蹺唱戲是絕沒有的。
劉鐵蘭便寬慰經理道：「還能怎麼着？戲都開場了，硬著頭皮也得演下去。放寬心吧，別人家藝人都沒怎麼着呢，您先拉了！」
「你們胡說什麼？」
蔣歡歌卻不說話，只顧著咧嘴傻樂，縱然這會兒被非常沒有尊嚴地提在半空中，她也覺得值了。
人家卻全然不在意，小手一捋髯口，唱起花腔，勢要與楊排風再戰三百回合。
好嘛，這是踩着高蹺就上去了。
一聽這話，連同喜榮生班的班主劉鐵蘭也跟着往戲台上看去，就見那「焦贊」倍兒自信拍拍自己腰間念道：「排風，看你二爺這條漢子，渾身上下哪裏禁不住你打？你就與俺着實地打吧！」
怎麼可能？
她終於站上台唱戲了，還有那麼多的觀眾花錢聽她唱戲，天津衛多少名票都還做不到呢，她才八歲就成了！
蔣歡歌人都傻眼了，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蔣家老太爺翰林出身，有骨氣得很，說是士可殺不可辱，遣散了傭人之後，一把火點着了蔣家大院兒。蔣家上下幾十號人，一個都沒出來！」
「還不是和東洋人打仗給鬧的？聽說蔣家老爺海戰敗了被俘，內閣總理宇文世科擔心家屬為救人通敵，下令把蔣家滿門押送京城問斬。
台下觀眾再沒了耐性，紛紛起身散場，嚷嚷着退票。
一些話說在前頭。
怎麼可能一眨眼的工夫，就全在火里沒了？
「娘！祖父！祖母！么妹！你們等等我！我這就找你們去！」
焦贊的臉譜是白底兒紅臉蛋，扮起來憨態可掬，很是可愛。
蔣歡歌急了，她看向眼前的熊熊烈火，完全不敢相信這裏面竟夾雜着自己親人的骨血和呻吟。
分明今早出門的時候，她娘還抱着剛出生三個月的妹妹，叫她早些回家，說她爹得了些好魚翅託人捎回來，回來晚就吃不上了。
經理也再忍不下去，忙命人上台把「焦贊」提了下來，也不知為了看起來像，她到底在戲服里塞了多少東西，連經理揪着她脖領子教訓的時候，都還在往下掉東西。
滿院子的熊熊大火，連大門都快燒得看不見了。
但他這話還是說早了一些，就見「焦贊」與楊排風大戰一回合頗佔上風，一得意對着台下連踢兩腳，竟是連着靴子帶着根棍兒，一併踢到台下去了。
劉鐵蘭的喜榮生班是在戲園子裏和金老闆搭班唱戲的，他們班裏出旦角，金老闆演凈角，若偶爾還需要其他行當的角色，都由戲園經理去找，他們不管這個。
今兒風大，火勢蔓延極快。
一直想寫個關於京劇的文，不需要太多華麗的辭藻，就樸實地講一個動人的故事足矣，因為京劇本身已經足夠璀璨華麗。
可她沒了高蹺支撐，原本為了顯身材粗壯綁在腰上的東西便也跟着披哩撲嚕地往下掉，一出好好的《楊排風打焦贊》儼然已成了一出鬧劇。
「走水了！蔣家大院兒走水了！可是出大事兒了呀！」
台下的戲迷也是哭笑不得，更有那抱着高蹺的戲迷調侃道：「好嘛，叱吒風雲的焦二爺折了半條腿，成瘸子了！」
一聽說蔣家大院走了水，蔣歡歌可樂不出來了，趁著經理看熱鬧手鬆，她忙掙開了人，一溜煙地沖着自家奔去。
然，到現在我對京劇依舊算是個門外漢，連知道些皮毛都算不上。
畢竟中國戲曲自唐玄宗創建梨園開始，到後來清軍入關，為傳播思想創製了八角鼓軍歌，在八旗子弟間廣為流傳，再到徽班進京，結合了秦腔、漢調、昆弋腔、京白、韻白等多種腔調念白，衍生出京劇，至今前後一千多年的歷史，有人窮其一生都未能說盡，斷不是我這粗略的四年就能夠入門的。
我寫這個故事，也不過是想藉著閱見非遺徵文的東風，把我眼中好的藝術，好的藝人該有的樣子，呈現給大家而已。
是以文中諸人雖都有原型，但因為故事太短而京劇史又太長，有些故事難免張冠李戴，融進一個角色里，若呈現的內容與您知道的不匹配，也請海涵，畢竟文中人名皆是化名，他們是他們，也不是他們。
好在京劇本身就是門寫意的藝術，不論哪朝哪代的故事，都穿的是一樣規制的戲服，不屬於任何一個現實朝代，卻不斷感染著每個時代的戲迷，算起來，京劇該是架空界的鼻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