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
剛才還空曠無物的山洞，此時不但生出了石墩石桌，旁邊還有石床石架子，一地的書籍四處凌亂散落，卻看不清上面的書名。
洞中甚至還出現了一條小暗河，一座石橋架在潺潺流動的小暗河之上，暗河裡還反常地開著朵朵荷花，幾尾小銀魚歡快地遊動其中。
儼然成了一個可以供人居住的山洞。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這個山洞依然昏暗，只有頭頂那一線光亮。
「東方蒼梧，你過來。」
東方蒼梧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雖然多次告訴晏嬌嬌自己的名字，但晏嬌嬌似乎總也記不住。
這突如其來的一喚，竟莫名讓東方蒼梧心頭一顫。
只是，晏嬌嬌的聲音再無上個夢境中少女的活潑靈動，反而像是一潭死水，無悲無喜。
東方蒼梧轉頭去看，便見晏嬌嬌身上的衣物又變了，素白的長袍服帖飄逸，一條腰帶束得腰身盈盈一握。
她坐在石墩上，素顏清冷中透出一絲悵然哀愁，一雙剪水眸子望著他，淡定而自然，好像東方蒼梧就是一直與她待在洞中一般。
不知晏嬌嬌此刻又是夢的哪一出，東方蒼梧只得靜觀其變，於是依言走了過去。
東方蒼梧剛在她面前站定，晏嬌嬌就抬手往他頭上揉了一把，東方蒼梧又是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又變成了黑狗的形象！
只是這次不再是小黑狗，而是一條威風凜凜的巨型黑犬妖獸。
炯炯有神的黑目閃爍著威嚴的光芒，眉心金色的妖帝印記流光溢彩，渾身毛髮黝黑油亮，四肢矯健修長，一蓬長而柔軟的黑尾如雲般飄逸蓬鬆。
這是東方蒼梧的真身！
東方蒼梧心中暗驚，看著晏嬌嬌的目光晦澀不明。
她到底是何來歷？竟然能讓他現出原形！
晏嬌嬌卻突然往他額頭上用力一推，表情變的極為痛苦：「你是假的，你滾開！」
說著，晏嬌嬌抬手一掃，將石桌上的茶具全揮到了地上。
東方蒼梧攏起眉頭，變回人形：「晏嬌嬌？」
晏嬌嬌卻彷彿看不見他了，站起身來一個人走來走去，裝似癲狂：「好安靜啊，多久了？回不來了嗎？還有什麼辦法？怎麼沒有一點聲音！」
話音剛落，晏嬌嬌便抬手朝暗河揮出凌亂的靈力，將暗河炸得嘩嘩作響。
聽見這樣大的聲響，晏嬌嬌才好像得到了緩解，停下走動脫力般盯著那暗河漸漸恢復平靜。
「你瘋了嗎？」東方蒼梧忍不住將眉頭皺得更緊。
晏嬌嬌才又重新注意到東方蒼梧，奇怪而警惕地盯著他：「你是誰？」
東方蒼梧一窒，這是又不記得他了。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晏嬌嬌繼續問，眼神里又泛出一點悲哀。
如果能殺了晏嬌嬌而不讓自己受到損傷，東方蒼梧是真的很想這麼做，可面對這時的晏嬌嬌，他竟然脫口而出：「我不是。」
晏嬌嬌只是點點頭，也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高興，自顧自又坐回石凳，神經質般地變出一把靈匕把玩：「你不是來殺我的，但我也想不出辦法，我也不應該活著，不如隨他一起死了好了。」
說著，晏嬌嬌便抬手往自己的手腕扎去，又快又狠，鮮血「噗」地從雪白的肌膚間噴涌而出！
東方蒼梧猝不及防，黑衣上被濺了一條血線，又瞬間被黑衣吸收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印記。
「你真是瘋了！」
東方蒼梧咬牙，立刻去捏住晏嬌嬌的手腕，黏膩的鮮血沾了滿手。
這下好了，沒被喪屍弄死，反而被晏嬌嬌自己搞殘了。
晏嬌嬌知道東方蒼梧是想救她，卻只是露出虛弱的笑容，道：「不必白費功夫了，我也不想活了。」
晏嬌嬌看著東方蒼梧的眼神里滿是疲憊。
「你是為了男人才這樣嗎？」東方蒼梧怒道，「你要隨他一起去，難道他就想要你跟他一起死嗎？」
晏嬌嬌懵懂地看著東方蒼梧：「他不想嗎？他很喜歡和我在一起的，一直很粘我。」
東方蒼梧無言。
他沒有過親密的愛人，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很喜歡很粘人，硬要說，恐怕也就是對那人有過類似的感情。
只是，那人是東方蒼梧心中遙不可及的存在……
晏嬌嬌垂眸，也並不想要東方蒼梧的答案，露出苦澀的笑容，唇色泛白：「世人皆背向於我，只有他為我與世人抗衡，我不該獨活。」
手腕的血往下流成了一條血線，東方蒼梧撕下一片衣角將傷口綁住，邊道：「我若是他，既然肯為你逆勢而為，自然是想要你好好活下去，你若過不好，那就是辜負了他的心意！」
晏嬌嬌手腕一顫，不知是東方蒼梧繩結系得太緊，還是被他的話刺痛心門。
東方蒼梧將她的手輕輕擱在石桌上，眼眸深深如浩瀚宇宙，看不清裡面的情緒，一字一句問道：「你若下去見了他，就真的有臉面解釋嗎？與其念念不忘，不如放下重新開始。」
晏嬌嬌痴痴望著東方蒼梧，彷彿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臉色已是白到透明。
時間似乎靜止在了這一刻，只余暗河潺潺流動的聲響。
良久，晏嬌嬌才慢慢抖動著睫毛閉上雙眸，嘆息著凄凄說道：「是，是我該放下，可是好痛苦啊……若非要我獨活，那我的確該忘了……」
說話間，晏嬌嬌的眉心中間便升點光芒，如霧如雨慢慢灑落籠罩了她全身。
東方蒼梧眼眸微眯，就是現在！
只見他抬手一探，猛然伸入晏嬌嬌眉心處的亮光中！
那亮光彷彿被撕裂一般豁然拉開了一道口子，白光傾斜而出，照得東方蒼梧都睜不開眼睛。
待到白光閃盡，東方蒼梧便已經重新站在了暗室的通道里。
他低頭看向地上，真實的晏嬌嬌還在昏迷中，臉色正如夢中一般慘白如紙。
到底還是受傷了。
東方蒼梧蹲下來，下意識想要像上次一樣以唇度氣，卻又硬生生停住。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句，隨他一起死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