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午食過後,宋青綾一行人再度啟程。春日的暖陽懸在半空,給行路之人平添了幾分慵懶之意。

馮容婉只是看了會書便撐著腦袋有些昏昏欲睡。而一旁的馮任遠已經半斜身子躺在車廂里夢見了周公。

咚咚……

馬車外頭有人正在扣窗,響聲驚醒了車內的馮家兄妹。

馮任遠擦了把嘴角的口水,不耐煩地將車簾掀起:「誰啊?擾人清……」

後面的話被車窗外映入眼帘的犀利眸光生生嚇了回去。

「馮任遠,你且挪一邊兒去,再把耳朵眼堵上。本姑娘要同容婉說會兒子話。」宋青綾沒好氣道。

「憑甚……」

脫口而出的話又被宋青綾舉在半空緩緩捏緊的拳頭嚇唬住,馮任遠又一次迫於***只能移到馬車角落將兩根指食塞進了耳朵里。嘴上嘟嘟囔囔滿臉的不忿。

宋青綾沒再理睬這人,而是看向了往窗邊靠過來的馮容婉。

「你想說甚?」馮容婉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也不看她,只自顧自地拿起了攤在膝蓋上的琴譜繼續翻看。

宋青綾也不惱,她目視前方,緩緩開口:「昨日客棧受傷的女子和你一樣也是進京待選的秀女。

聞言,馮容婉心頭一震,抬眼望向宋青綾。

卻見宋青綾繼續道:「另一位與她同住的女子亦是秀女,兩人的父親,一個是正七品的府學教授,一個是正六品的州府通判。」

「你究竟想說甚?」馮容婉將琴譜一合,心裏沒來由的煩噪。

宋青綾仍不答話,兀自說着:「此次選秀與往回略有不同。宮裏許了低品階官員家中女子入宮的機會。自然,宮裏明面上對所有的秀女都會一視同仁,可私底下呢?」

「此次上京,按著知縣夫人的意思,我會將你兄妹二人護送至永安伯府胡家。胡家與你母親本是同族,你舅母與表親等人約摸也已經快到京城地界。都是彼此沾親帶故的親戚,想來之後你選秀的一切事宜,胡家都會幫着打點。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宋青綾偏過頭表情認真地凝視着馮容婉。

馮容婉胸口起伏,手下意識地將衣裙緊緊揪住。

「婉兒,」宋青綾突然叫起了馮容婉的小名,「你出眾的容貌,高超的琴藝,再加上你與太后連着親的身份,我想無論如何,胡家一定會將你送入宮中成為侯選嬪妃。只是……」她話音一轉,「諾大的皇宮從來便不是個安平之地。尤其是對於身處其中的女子。」說完,她又輕聲嘆了口氣,「在那裏,佯裝意外毀人容貌的惡行,恐怕也只是司空見慣的小事罷了。」

馮容婉眉頭打着深結,她雖然養在深閨,卻並非不諳世事。對於宮斗之事,她也曾顧慮重重,只是所有的擔心憂慮都掩蓋在了要爭過表妹胡瑤的好勝心中。如今聽聞那被火毀容的女子也是一名秀女,她承認自個兒有些怕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抬手輕輕撫上了自己姣好光滑的面容。

宋青綾見狀不再多言,有些話點到即止便可,多說無益。再說,凡事也得看個人造化不是?

之後幾日,宋青綾再未同馮容婉提起過選妃之事。直至他們一行人終於行到了京郊附近。

彼時,沈雲御主僕三個並梁恆已經提前一日以生意為由進了京城。而宋青綾則帶着馮家兄妹在入城的頭一晚借宿在了李馥月京郊的一處莊子上。

當夜無星無月,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掛在各處廊檐下。

宋青綾睡不着,獨自一人坐在別莊院子的台階上飲酒。

許是明日便要進京,今夜的馮容婉亦有些失眠,她悄悄出了房門打算透口氣。二人正好在廊下遇上。

「哦,可是巧了。」臉紅微熏的宋青綾咧嘴一笑,輕晃酒壺,「來一杯?」

馮容婉想了想,剛走上前一步,忽而又注意到宋青綾身旁並沒有多餘的酒杯,不禁眉頭輕蹙。她人雖然走了過去,只嘴上卻語氣生硬地回絕:「不必了。」

可她剛走至階前,一時又犯了難,坐還是不坐呢?這石階肯定很臟。

宋青綾見她磨磨蹭蹭,白了一眼,陡然起身將她拉到院中石桌石凳前,將她一把按在了凳上。

石桌上置著一套茶具。宋青綾將倒扣的茶杯翻過來,斟了一杯酒擱在馮容婉面前,又將自個的滿上,將酒杯支過去,還看了眼她面前的杯子沖她揚了揚下巴。

這回總該能喝了吧。

馮容婉見此便沒再推拒,她端起杯子與宋青綾輕輕碰了碰。以袖掩面,淺淺地喝了一小口,卻發現出人意料的順口,酒味清甜,果香濃郁。

「這是?」

宋青綾仰頭一口悶完一杯,跟喝水似的,又接着往杯中續上,隨後才回答道:「這是月姨莊子上自家釀的梨酒。如何,可還能入口?」

馮容婉沒有回答,只默默地又喝了一口。

宋青綾也不追問,只是笑了笑。又將才剛倒滿的一杯梨酒再次喝了個乾淨。然而待到酒杯放下的那一刻,她面上的笑意卻消容在了無盡的夜色當中。

「你有心事?」馮容婉還從未見過宋青綾作這般情態。想到才離開不過一天的沈公子,她猜測道,「你莫不是在想沈公子?」

見宋青綾不理睬,她便以為自個兒所料不錯,隨後挑眉揶揄:「沒成想,你宋青綾也有害上相思病的一日?」

宋青綾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呵呵。」

馮容婉取笑宋青綾未成,一時也覺無趣,只能將杯里剩下的梨酒一口喝了。許是喝得猛了,有些辣口,她忍不住吐了吐丁香小舌。

宋青綾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她摩挲着手中的空酒杯說道:「明日到了永安伯府,完成好壓鏢的交接,鏢師們便要走了。至於我……我不會隨你進府。」

「你是要去找沈公子?」馮容婉其實都明白,宋青綾只是接了護送她上京的差事,任務完成,她沒有理由再跟着自己住進伯府。

宋青綾點點頭,還笑着調侃自個兒:「嫁雞隨雞嘛。」

馮容婉聽到這話覺著好笑,可不知為甚,心裏又有些許悵然若失之感。

「那……那你什麼時候回洛縣?」馮容婉都不曾察覺到她這一問中隱隱藏着期待。

宋青綾也不知道還有無回到洛縣的一天。她心中苦澀,含混說道:「約摸要等到他處理完京城裏的事之後吧。」

那是多久?馮容婉雖不知道具體時日,但心裏還是有些寬慰,畢竟這總比她將自己送到胡家之後就立刻回鄉的好。

見馮容婉神情松卻下來,宋青綾又起了逗趣的心思,她笑問道:「怎的,馮大小姐是捨不得我?」

「胡說。」馮容婉臉一紅,急道,「我只是想着讓你替我捎些京中的特產與我爹娘,你可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格格格……」宋青綾抖著肩膀笑得分外開懷,眼看馮容婉就要惱羞成怒,她才連忙擺手妥協:「成,成,成,是我自作多情,我不該笑你。」

馮容婉這才輕哼作罷:「算你識趣。」

宋青綾苦笑一聲,語重心長道:「我說,待你入宮之後,可得將往日那些個溫婉守禮圓滑通透的品性徹底支棱起來,莫要漏了你這心思單純的餡兒。」

「你甚意思?是說我人蠢又慣會拿腔作勢?」馮容婉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儘管這是大實話,卻奈不住她覺得自尊心受損。

「你先別惱,聽我把話說完,」宋青綾又將她拉扯著坐下,「我雖然從未覺著那深宮大院有甚好處,可若你真有娘娘命,那你就須得面對一件事兒,你要與許許多多的女子分亨同一個夫君。」

「女人多的地方,事非便多,這些人或女干或直,或敏或愚。一個輕易就能讓人看出心思的女子最容易遭人利用。你也不想稀里糊塗就丟掉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吧。所以該藏拙時便藏拙,不要再使小性了。」

馮容婉深深地皺眉,再聽她說教下去,今夜且不用睡了。

「你別再說了。」她小聲吼道,「我自個兒的事自個兒拿主意。」說罷起身便走。

「婉兒,」宋青綾叫住她,望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嘆了口氣,「進了宮,抱緊皇後娘娘的大腿。」

馮容婉回過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是要靠着太後娘娘的關係進宮,為何進宮后卻要投靠皇后?

宋青綾沒有替她解答,只是又坐回去,繼續倒起了酒喝。

廂房的另一個屋子,李馥月從窗口的縫隙處打量著二人。馮容婉走後,她的目光落到了獨飲獨酌的宋青綾身上。

她好似對宮裏十分了解。

忽然,宋青綾捧著臉,手肘支撐在石桌上。

李馥月以為她醉了,剛想出去扶她回房,卻不期然聽到幾聲細碎的抽泣聲。

泣聲極小,不仔細聆聽幾乎分辨不出。

李馥月愣了愣,似乎聽到了「小弟」二字。她默默的待了一會,輕輕地掩上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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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姑娘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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