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四皇子其人。

崔月西對他的了解僅僅是他身上的奇事。

李璟生母賢妃出身極高，是由來已久的世家貴族王家的嫡女，這個王家便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王家。

若給世家排個等級次序，王家便是第一位。

皇朝更替，他們卻永遠屹立不倒。

所以皇帝忌憚李璟母妃的娘家勢力，連帶著也對李璟不咸不淡的。

上一世她偶然會聽說這位四皇子生性如何驕傲，如何和皇帝過不去，性格又是如何的乖張。

別的皇子斷然不敢挑戰皇帝威儀，李璟卻敢。

賴重的自然是王家勢力。

後來便是李璟成了廢人，他的耳朵忽然聾了，聽不見聲音了。

備受打擊的他犯了錯后自請去了封地，後來再發生什麼事她沒再聽說過，只聽說耳疾似乎治好了。

直到死的那天才重新聽到李璟這個名字。

崔月西心頭一陣急跳，砰砰砰的。

她心情有些複雜。

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自己竟和李璟有牽扯，而且算著時間，他這時候耳朵已經聾了吧？

「姐姐？」

崔錦朝推了推她的胳膊，好奇的湊上來：「姐姐想什麼呢這樣出神？」

「沒什麼，想著祖母一向愛熱鬧，可惜錯過這次機會。」

崔月西面上看不出異樣，攥緊手指邁進淮陽王府。

李璟為何來這裡終究不重要，她是夠不著能見到他的層面的。

崔錦朝忙著結交那些閨閣小姐們，沒多注意崔月西。

一面進到後院兒，崔月西一面細細打量。

淮陽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活到如今也是京都最年邁、最有資歷的一個老王爺了。

他的府邸還是先帝賜的。

又大又排場。

兩人被一路引到正院兒。

上首是淮陽王妃，瞧著五六十歲的年紀了，倒還硬朗，一身雍容華貴很有氣勢。

她身邊圍著的除了她自己的兒媳婦、孫媳婦，其餘都是跟皇室沾邊兒的。

崔月西這樣的侯府小姐就沒那個資格湊上去了。

她施施然坐下，手裡團扇搖個不住。

「錦朝，這位就是你的姐姐？」

挽著崔錦朝的少女好奇道：「她父親就是先安樂侯是不是？」

聞聲，崔月西沖她淡淡頷首。

崔錦朝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她很不喜歡和崔月西一同出現就是這個原因，好像她父親的侯爺是撿來的一樣。

「那兩個姑娘瞧著面生，是哪家的？上前來我看看。」

淮陽王妃眼睛隨意一掃就看看的崔月西和崔錦朝，笑著沖她們招招手。

崔月西眉心一動，垂頭上前。

和她的謹慎不同，崔錦朝恨不得使勁渾身解數展現自己，一小段路也被她走的裊裊婷婷。

「安樂侯府崔月西，拜見淮陽王妃。」

「安樂侯府崔錦朝，拜見淮陽王妃。」

兩人齊齊下拜，淮陽王妃叫她們起來，還不及說什麼，忽然就有個小丫鬟小跑過來。

「王妃娘娘，四殿下過來了。」

崔月西渾身一震，手指不由攥緊了。

崔錦朝則是激動的看向二門方向。

四皇子李璟，天之驕子啊！

在眾鶯鶯燕燕期待的目光中，一道挺括身影躍入眾人眼帘。

李璟著一身緋色夾玄色衣衫，他長眉入鬢、挺鼻薄唇，一雙狹長幽深的桃花眸璀璨黝黑。

端的是朗月入懷之姿。

俊雅到這個份兒上，不難窺見賢妃是何等樣的美人兒。

不然也生不出這樣藍顏禍水長相的兒子。

他闊步上前給淮陽王妃請安，而後送上一盆開的嬌艷的牡丹。

「母妃聽聞叔祖母設宴，特要我給叔祖母送上一盆牡丹添彩。」

「好好好，璟兒快坐下陪叔祖母說說話，說完了話再走不遲！」

淮陽王妃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李璟依言坐下。

他銳利的眼神快速掃過在場鶯鶯燕燕的臉。

崔月西低著頭，儘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的驚疑。

這事不對勁，李璟一個外男怎好留在這裡，雖說只是說幾句話的功夫，可也於理不合，除非……這裡頭有什麼內情。

她腦子快速轉動，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

上一世，賢妃在李璟聾了后瞞著這件事，急著給他選妃，據說有看中的人家，李璟耳聾的事卻被曝了出來。

難不成，這次淮陽王妃設宴實為相看？

崔月西頓時一身冷汗，恨不得提著裙子直接跑走。

心思踹踹的她沒注意到。

上首的李璟忽然像被什麼給驚到了，不可置信的別過頭看向她。

他腦袋微微偏了偏，隨後霍然起身。

「叔祖母，忽然有些頭暈，我去客房躺躺。」

淮陽王妃嚇了一跳，忙招呼人趕緊伺候李璟去休息。

李璟一眼沒看崔月西，卻在出了二門后叫了自己的侍衛過來。

他雖然聽不見了，可因為不是先天聾了，還能說話。

「那邊穿石榴紅留仙裙的女子，告訴叔祖母帶她來見我。」

李璟言簡意賅，抬腳走了。

儘管表面波瀾不驚，他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剛才，他聽到聲音了，聽到了那個女子的心聲。

在空寂的世界里忽然炸開，那樣突兀，在他沉寂的世界里盪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侍衛以為是李璟看上崔月西了。

匆匆過去傳話。

淮陽王妃已經安排鶯鶯燕燕表演才藝了。

崔月西和崔錦朝離的最近，她一擺手，問崔月西有什麼才藝好展示。

崔月西還沒說話，崔錦朝就搶白道：

「好叫王妃知道，我伯父伯母自小疼愛姐姐，不忍她吃苦學東西，因此姐姐什麼都不會。」

話落，當場就有人嗤笑出聲。

什麼都不會，竟還有臉說。

淮陽王妃詫異的看了一眼崔月西，甩甩手讓她回去。

「什麼都不會不打緊，你就坐著看吧，也是一樣的。」

明顯被嫌棄了。

崔月西不在意，乖乖走回去坐下，她不想出風頭，只要壓住崔錦朝出風頭就是。

她端起茶盞，幽深眼眸透過霧氣看向崔錦朝。

「王妃娘娘，我倒是什麼都會，只是聽說您喜歡聽琴曲，我便……」

一道英武身影忽然躍出，打斷了崔錦朝沒說完的話。

侍衛先掃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到了崔月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