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媽，我想您了！

母親項友英是個命苦的女人。她的母親是從河南逃難到湖北來的，不知道是逃避戰亂還是洪災，估計是因戰亂南逃的，逃難中與丈夫走失。那個時候洪災戰亂年年不斷，不是天災便是人禍，外婆那時還不到三十歲。這天早上，她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女兒，依靠在一堆草垛邊。看上去已經沒有多少力氣逃命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天大亮的時候，村子里有人出門發現了他們母女，看上去餓得不行了。那個時候湖北黃陂也是哀鴻遍野之地每天都有散兵游勇，逃難災民，但比起外婆逃出來的地方應該好一點兒，至少沒有黃泛之災。但，看到他們也沒有人敢收留，因為都活得很艱難。外婆用乞求的眼神看著過往的人們，由於聾啞，聽不見人們對她說的話，她要說的，別人又不懂。當晚有好心人拿來棉絮還有幾件舊衣服，還有送吃的，母女倆算是從驚恐和飢餓中緩過神來。

又一日，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將她們母女領到自己家裡，外婆算是安了個家，這個男人就是我沒有看到過的外公。一年後，外婆生下女孩，取名項友英，她就是我的母親。大女兒也改姓項，名曰項望英。

據說外公很喜歡她的女兒，常常把她扛在肩上去趕集，少不了給她買些好吃的，好玩的。農村人對不是親生的還是區別很大的，我母親很喜歡她的姐，外公買給她的總是要分給姐一些。後來我去姨媽家躲避洪災時看到姨媽和我媽很像，她們都與外婆連相。

其實在我母親腳下，外婆還生了兩個弟弟，可惜都沒有養活。可是為了養活兒子，外公很快答應了這門親事，母親的姐也被孝感的人介紹過去做了童養媳，那家姓易。就這樣兩姐妹真正在一起的時光也就十來年。

母親小時候得過天花，神仙保佑，沒有死去，也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迹，那個時候很多天花倖存者都在臉上留下坑坑點點（俗稱「麻子」），母親只是兩手伸不直，人說子不嫌母醜，這是真的。到母親離開我的哪一年，我都不知道母親手有什麼不正常。小時候和玩伴吵架，他們總罵我媽是擺子，我拚命否認，反罵回去。

母親真的很苦，也許是天花撿了一條命，體內毒素沒有排乾淨的緣故，母親在懷孕第一個孩子（我大姐）時，就覺得**腫脹難受，那時封建，女人害羞，不敢聲張。我父親那時也年青，他們的父母先後離開人世。後來實在痛得不行了，在大人們的催促下，才去了一家洋人開的醫院做了手術治療，兩個**都開刀了，放出了許多毒液，母親的**從此不痛了，可是割斷了她的乳腺，有奶水也排不出來，脹一段時間后再也不分泌奶水了。

母親坐過十二次月子，養活了我們兄弟姐妹七個。那個時候母親沒有奶水，為了討人家的奶水，有點好吃的都要留給奶娘。有一個哥，吃了一個**脹痛女人的奶水，後來口腔爛得很厲害，父親用籮筐挑著他去看病，路上還說父親說話的，那哥還是沒有救過來。父親時常想起他這個兒子，就念叨「都能說話了」，好生可惜！因為毒入心，那時又沒有什麼好的醫藥。

我時常想起父母撫養我們時的艱難，母親確實不能餵養孩子，兒哭娘泣的情形，還有父親急得團團亂轉的樣子。再後來我們成人了，母親一再叮囑我們，千萬不要生多了孩子。

我們七個兒女，響應政府號召的同時，母親的教導也銘記在心。只有三個養了二胎，四人都只要了一個。

媽，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