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王心術
不出趙尚所料，當晚就有十幾名將門子弟離開了御龍諸直司，這些人都是來禁軍混日子的，現在混不下去了，最好的選擇便是離開，從另一方面來講，這些人還算是識時務。
今晚註定有許多人睡不好，雛龍第一次發出自己的聲音，如果得不到回應，那麼巨龍就會暴怒，倒霉的人便會很多。
第二天，趙尚精神抖擻的起床，先是圍著院子跑步，跑到大汗淋漓便去洗澡，洗完澡吃過早飯後，趙尚便獨自去了書房，今天無論如何將門都會給自己一個交代的。
手裡拿著《韓非子》，正讀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九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殿下，郭公爺求見。」
「哦，是舅舅啊，讓他進來吧。」趙尚淡淡的吩咐道。
來人正是趙尚的親舅舅郭允恭，郭氏以皇后之位下葬后，郭氏的哥哥郭允恭水漲船高，被趙禎封為盧國公，算是今年炙手可熱的新貴了。
一身錦袍的郭允恭見到趙尚便諂媚的說道：「尚兒，你交代的事情舅舅已經辦妥了，濮王家的店鋪、商隊都被舅舅買下來了，這是地契與憑據，你收好。」
趙尚笑著擺了擺手道：「舅舅真是太客氣了，孤最近課業繁忙，父皇還把御龍諸直司交給了孤，哪有時間去打理這些生意啊，還得麻煩舅舅幫孤一陣。」
聽到這話，郭允恭便更開心了，把東西重新收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尚兒放心，只要你需要用錢，舅舅就是傾其所有也幫你湊出來。」
郭允恭不傻，自己最大的依靠便是這個外甥，只要外甥能當上皇帝，那麼再大的投資都值得。
趙尚一邊喝茶，一邊聽郭允恭在那表功，還時不時的誇讚兩句，讓郭允恭說的更是起勁，好不容易等到郭允恭說累了，趙尚端起茶杯道：「舅舅，還有何事么？一會孤還要去聽先生講課，不能耽誤。」
郭允恭搓了搓手局促的說道：「尚兒，聽說你把御龍諸直司的將門子弟都給趕走了。」
趙尚冷哼一聲道：「有些人真是會顛倒黑白啊，孤什麼時候攆過人？孤說的很明白，是走是留，但憑自願。」
「哎呀，是舅舅說錯話了，尚兒不要生氣。」
趙尚苦笑道：「舅舅啊，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您直說就行了，何必繞彎子。」
郭允恭撓了撓頭尷尬的說道：「尚兒，昨晚石孝孫來找舅舅，說昨晚那些人都不算是將門的優秀子弟，回來也就回來了，這次他們準備安排家中的優秀子弟進入御龍諸直司，尚兒你看可行？」
趙尚冷笑道：「舅舅，石孝孫他大哥還在西夏人手中呢，如果是這樣的優秀子弟，那孤可就敬謝不敏了，省得到時候被俘了，還得孤出錢去贖人。」
石孝孫的大哥石元孫在好水川之戰中，被西夏所俘，到現在還沒回來。
郭允恭連忙解釋道：「尚兒，將門這麼多人，也不全是窩囊廢，再說才過了兩三代，祖宗留下的東西還都在呢，這次定不會令你失望的。」
從郭允恭的話中，趙尚聽出來兩個含義，一個是將門並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樣無能，還是有些底牌存在的；另一個便是將門想在自己這一代重新出世，畢竟自己身上也流傳著一半的將門血統。
想清楚了這些后，趙尚點了點頭道：「舅舅，此事孤答應了，但那些將門子弟來到御龍諸直司必須從小兵做起，孤不會給他們任何優待的。」
「尚兒放心，這些話舅舅一定給他們說清楚。」
郭允恭離開后，趙尚便去了前廳，剛剛成為自己老師的龐籍正在等著自己呢。
龐籍從來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即便是面對大宋未來的皇帝趙尚，也是板著一張臉。
龐籍很嚴肅的說道：「殿下，余靖余公要出使遼國，從今日起，就由老夫為殿下上課。」
余靖是趙尚最喜歡的一位老師，他走了，趙尚心裡甚是不舍。
「趙尚參見先生。」趙尚隱藏好情緒恭敬的回道，在大宋當老師跟當老子爹沒什麼區別，說罵就罵，說打就打，你還不能還口。
龐籍摸了摸鬍鬚繼續問道：「聽說殿下最近在攻讀《韓非子》一書，不知可有心得？」
「先生，《韓非子》一書博大精深，學生愚笨，有許多不解之處，還請先生解惑。」
「哦，說來聽聽？」
「韓非在《物權》一文中提到「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表明了要君主集權的思想，但學生最近這段時日觀父皇執政，卻發現父皇把很多權利都給了各級官員，但卻並沒有出現諸侯崩塌、國事衰敗之事，反而卻政治清明，學生心中對此有疑惑。」趙尚謙虛的說道。
《韓非子》一書重集權，韓非的思想便是要把所有權利收歸到皇帝一人手中，而趙尚也覺著現在大宋政治體制有點松垮，所以才在今日試探的問一下。
龐籍縱橫官場多年，一眼便看出了趙尚的意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趙尚道：「殿下，戰國時期，諸侯混戰，與我們大宋現在的環境極度不同，所以始皇帝才會採用韓非的思想，君主集權，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反觀之我大宋地大物博，雖有北遼、西夏卧榻在旁，但總言之，大宋是有民心的，民心不失，則大宋不滅，這個時候再使用高壓政策反而會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再說官家非始皇帝那樣的雄主，屬中庸之主，如果這時候由皇帝一人掌管天下，那麼將是大宋之禍。」
大宋的文人真是太敢說了，什麼叫中庸之主？說白了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么？
趙尚乾咳兩聲道：「先生所言極是，學生受教。」
龐籍擺了擺手意味深長的問道：「當今官家是中庸之主，這個連官家自己都承認了，殿下不必心有芥蒂，老臣斗膽問一句，不知殿下未來想當什麼樣的帝王呢？」
趙尚思考良久方才緩緩回道：「先生，學生自問還算有些天賦，當一個泥菩薩，乖乖的令人擺布，是萬萬做不到的，但秦皇漢武那樣的雄主，學生也不喜歡，過於霸烈，會遺禍子孫，所以學生想當漢宣帝那樣的明君。」
「如何當之？」
「內王外霸四字足矣。」
「以何用人？」
「觀其行，察其言，贊其德，用其才。」
聽了這番話，龐籍大笑道：「如果真能輔佐這麼一位明主，老夫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