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月十五
到了半夜,山中不時有幾隻野狐狸的叫聲,張日山扶額,他也曾與八爺共事過,也明白這破地方是真的晦氣。
只是雖村子古怪,但除了這個旅館,再沒有會收留外人留宿的地方。
子時一過,屋裏破舊的時鐘響了十二下,齊樂川睜眸,她警惕的望向窗戶處,張日山撐著下巴望向她,「小孩,醒的夠準時的。」
齊樂川淡淡然,翻身下床去翻布包,拿出了平時傍身的傢伙事,三枚銅錢拋向半空,接到手中時,她神秘的勾勾嘴角。
張日山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背後吹陰風。
「副官,給你講個故事吧,要不要洗耳恭聽?」
張日山看着她不懷好意的小模樣搖搖頭,「我可不喜歡聽故事。」
她笑了,指了指他背後,「從前呢這個旅店發生過命案,您說巧不巧,就是您身後的位置,有沒有感覺陰風陣陣?」
張日山面不改色的起身換位置。
齊樂川「嘁」了一聲,道了句,「沒意思。」
張日山瞥她一眼,目光微沉,「五爺說過,這世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她若有所思的點頭,「行了您嘞,去睡會兒吧,後半夜我守着。」
張日山倒是放心,抬腿邁向床隨意一躺,磕上了眸子。
齊樂川微微垂眸,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緒,她去張日山之前坐的位置上獃著,又隨手將一張符紙貼在了椅子上,警告似的望向角落,這才撐著腦袋望向窗外。
夜色靜謐,沒有一絲聲音,安靜的像個死地。
這山中連蟲鳴都沒有,她手指微動,這余山真是太古怪了,可是佛爺與二爺似乎對它也不感興趣,難道……他們已經去過了?
這長沙城大大小小的墓基本已經被探過,若是說這余山,還是齊樂川第一次聽說,她甚至沒聽齊八爺講過這個地方。
齊八爺話最多,喜歡給她講一些九門中事,這余山本就在長沙境內,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天色臨近破曉,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齊樂川轉眸卻沒有去開門的意思。
張日山懶懶揉揉太陽穴,目光微斜,「去開門,愣著做什麼?」
門外傳來刺耳的抓門聲,夾雜着女人的求救聲,「救救我,救救我……」
聲音忽高忽低,似近似遠,有些縹緲,詭異無比。
齊樂川將食指放在唇邊,「噓~」
隨後食指搖了搖,表示這門不能開,而且不讓副官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三分鐘聲音停止了,天色漸亮,齊樂川才抬腳去開門,門框上留着幾道抓痕,還帶着血跡。
張日山看了幾眼,並未說什麼。
只是那小孩卻回眸看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心狠?」
張日山失笑,倒是覺得八爺的小孫子有趣。
「你若是聖母心,佛爺怕是也不會讓你去下余山,說到底你不像你那爺爺,你爺爺不僅比你心軟,而且還膽小。」
齊樂川愣了一下,她好像被九門中的老狐狸看透了。
「啪嚓……」店主老頭手中拿着的早餐掉落一地,他驚恐的退到牆角,一個勁的跪拜著,口中念念有詞,「無意冒犯,請神靈原諒……」
齊樂川背着布包大步掠過他,身後張日山多看了老頭幾眼,也隨之離開。
齊樂川不想深究這裏的鬼怪傳說,她只想趕快下墓,翡翠玉面鐲的另一隻在哪才是她此行的目標。
路過隔壁房間,一個妖嬈的女人打開了門,眸子僅掃了他們二人幾眼,扭著水蛇腰又關上了門。
齊樂川抿唇,原來這旅店真的住了人。
清晨的槐村有淡淡的薄霧,道路上似是有許多人影,或跪或拜,點燃的紙錢散發着嗆人的煙味兒。
齊樂川左手探在布包上,眼神有些凝重,只有橫死之人才需家人在路上燒紙引路,一般正常去世,都會去墳上祭奠。
張日山抬手揮散眼前的霧氣,「小八爺,算算時間這陳皮阿四已經進去三日了,我們也該啟程了。」
齊樂川走的很慢,目光落在那些人燒的紙錢上,隨意開口道,「佛爺為何讓我們晚進去這麼多日,是想讓四爺爺為我們直接開路?」
她的話很直,語氣有些淡,聽不出喜怒。
張日山淡笑,伸手揉揉她細軟的髮絲,「還真讓你說對了。」
齊樂川拍開他的手,杏目瞪他一眼,「卑鄙無恥。」
張日山也不怒,知道九門之中這小子最喜歡陳皮,懶得跟他計較。
車子是開不進去山中,只能步行,那些墳地時不時傳來幾聲哭聲,大白天竟有幾分滲人。
山路不好走,近些年也有人開發過,路上儘是開鑿過的痕迹。
張日山背着她有些吃力,他皺眉道,「你這小子,八爺當年也讓我背着,你們齊家人都這麼懶嗎?」
齊樂川趴在他背上打盹兒,懶懶道,「這可能就是家族基因吧。」
張日山嘴角微抽,九門之中就數八爺最弱,但他與佛爺交好,也無人敢動他。
這底下的小孫子可不能這般弱。
「看你年紀還小,多去與二爺學學,多個傍身的本領,省的以後被人欺負。」他啰嗦道。
齊樂川眼睛一眯十分得意,「我師承四爺爺。」
張日山腳底一滑,差點把她扔出去,穩住身子,罵道,「好的不學,壞的學。」
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心狠手辣,竟偷偷認了陳皮為師。
齊樂川翻個白眼,俏皮可愛的攬住他的脖頸,「走穩了您嘞,在四爺爺手底下才能學到真本事。」
張日山回眸瞪她一眼,「胡說,九門之中隨便一位也不會比陳皮差,再者說,陳皮之前還是二爺的徒弟。」
「聽我爺爺說,二爺過於深情,我要做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可不能做個大情種。」齊樂川嬉皮笑臉在那打哈哈。
張日山無語,這小孩果然是齊八爺家的,不著邊的小東西。
一路上有許多簡易的山神廟,很小一個,裏面只供奉了一塊石碑,他們沒有找嚮導,這上山的路有些不好找。
走到一半,迎面來了一位青年男子,長相一般,屬於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他左顧右盼,畏首畏尾的跑過來,「張副官,您可來了,剛剛這地下有些許動靜,怕是四阿公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