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夢煌番外篇2：小劍
臘月寒冬。
大紅燈籠掛上各家各屋的檐角，綻放出橙黃明光，帶來幾分喜慶。
又是一年的龍陽節到了！
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尤其是對於那些坐擁賭坊的大莊家來說，更是如此。
因為總有人會不信邪，想要藉著所謂的喜氣來賭上幾把，以至於越陷越深，傾家蕩產！
「我出三十兩壓駿馬圖！」
「快點轉，快點轉，把錢賺回來，我就收手了。」
「我，我沒錢了……不，我還有老婆，我還有一對女兒！」
「……」
青石賭坊之中，一片喧嘩。
大大小小的賭桌旁，人們上演着不同的眾生百態。
此刻，『青石賭坊主』夜傷立於二樓，雙手抱臂，對着旁邊手下吩咐：
「陳老鬼的三畝良田都已經賭盡了，再拉他一筆，然後將他趕出去！」
陳老鬼，本名為陳東，是一個白髮老頭。
他衣着單薄，身形瘦小，往昔的溫潤眼眸，如今卻是泛著綠光。
「不，我沒輸，我還沒有輸，我還有本錢。」當陳東被打手拖着出去的時候，他瘋狂掙扎着想要回到賭桌。
而這，卻是讓打手嗤之以鼻：「得了吧老東西，你還有個屁錢。要不是夜老大心善，就你欠我們的十兩銀子，早就砍死你了。記住了，下月中旬，一定來還，不然，哼！」
砰的一聲，陳東被扔到了賭坊之外，一舉跌入了霜雪大地。
賭坊中的人們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沉浸在焦灼的氣氛。
而陳東蹣跚的在雪地中掙紮起身，快步朝着家中返回。
而他家所在的方向，正是花夢煌所在的貧民窟一帶！
……
「沒了，沒了，全沒了？！」
一頓翻箱倒櫃后，陳東狼狽的癱坐在地。
只是一宿而已，他便將他兩年多的積攢下來的銀子全輸光，甚至就連三畝良田也都賣了出去。
不僅如此，他還欠下了青石賭坊十兩銀子！
一想到青石賭坊的可怕，他不禁身軀打了個寒蟬。
旋即，他的目光開始投向屋外，朝着南邊的一間偏僻小屋看去。
那間偏僻小屋，此刻被風雪壓着，隱隱有着搖搖欲墜之感。
但令人驚奇的，卻是這偏僻小屋就如同野草，任憑寒風再大，也始終不倒。
「小草別怪陳爺爺，等陳爺爺把錢賺回來，一定會將你從牙口子那裏贖回來，將你當作女兒來養的……」
陳東眼框之中，幽幽綠光越來越旺盛。
強者抽刀打向更強者，弱者抽刀打向更弱者。
毫無例外，花夢煌就成為了陳東這一白髮老頭的目標！
風雪，越下越大。
月光，也越來越黯淡。
而正當陳東對花夢煌心生歹意的時候，正在乾冷木床睡着的花夢煌猛然睜開了眼眸。
她反手一抽，她竟從枕頭下拉扯出單片的生鏽剪刀。
這單片的生鏽剪刀，如同一把小劍，其上卻沾染了些許血跡，如一朵血花綻放。
可就算她做完這些，她心中的驚悸感依舊不減，那種心驚膽顫的感覺依舊存在。
說到底，她終歸也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小孩。
但……
讓人驚奇的是，面對即將到來的大危機，花夢煌的臉上卻不見驚慌。
一瞬間而已，她飛快起身，朝着東北一角而去，那裏，有着一個暗室。
狡兔三窟，尤其是對於她這樣無依無靠的人來說，是近乎必做的事情。
「誰想我死，誰就得死。」花夢煌目光冷冽，手中被緊攥的單片生鏽剪刀越發生寒。
一刻鐘后。
花夢煌親眼目睹了對她還算友好良善的老爺爺陳東，偷偷潛入她家，對着小草屋東翻西找，瘋狂收刮，甚至還用着言語來誆騙她，要讓她現身。
花夢煌不言，只是更加用力緊攥住手中的單片生鏽剪刀。
一旦陳東找到暗室且進入，那麼早已蓄勢待發的她，就將會施展出雷霆一擊。
誰想她死，誰就得死！
天還沒有大亮，第一縷晨曦也尚未破曉。
可一道道嘹亮的雞鳴聲，卻是打破了寂靜，彷彿宣告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草…」老東西陳東暗罵一聲，最終還是離開了偏僻小屋。
陳東的舉動，花夢煌看得一清二楚。
可花夢煌卻是依舊靜立暗室之中，不為所動。
一直到了清晨時分，周遭人聲響起，大大小小的鄰居開始活動，花夢煌方才出來。
也正是這一個時刻，她才能夠安然的觀看自己屋中：狼狽不堪！
她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靜靜的看着，沉寂不動。
只是她手中緊攥的單片生鏽剪刀，真的好似一柄殘劍，隱有血花泛出。
……
龍陽節，是人族的新年春節。
而大年初三，則是學堂祈福的日子。
一大早，花夢煌便來到了學堂，和嬸嬸阿婆們一起幹活。
她雖然個子小小，但卻手腳伶俐，無論是殺雞拔毛，還是洗碗擺桌，都很熟練。
也正因為如此，方才會有好幾位大媽想要收她作童養媳。
紅日高照，風和日麗。
在大大小小的長工努力工作下，學堂儼然變換了一個模樣，到處都是張燈結綵。
一處處大紅對聯掛靠着竹竿，垂簾半空，地面上的青石地也是一塵不染，給人一種極致的愉悅感。
「當，當——」
突然間，學堂外響起了一陣敲鑼打鼓聲和鞭炮聲。
原來，是學堂的學子們要開始迎新福了！
「爹爹，我一定會認真念書的，不用你牽着我啦。」
長命鎖碰撞發出的空靈響聲與稚嫩女聲交集，傳盪在學堂之中，微風吹過紅布垂簾，前方的地毯輕輕一動，學堂山長正手牽着一個身穿白狐雪袍，模樣可愛天真的小女孩走了過來。
她頭戴着流光閃爍的墨花，一張嬌俏精緻的小臉蛋上滿是好奇，正朝着四周看去。
隨着她的目光所及，一位位長工均是低下了腦袋，不敢直視。
更不用說如『青石賭坊主』夜傷這樣權勢不凡的人物，也都特地為她而來，且眼神中也都對她滿是寵溺。
可想而知，她是多麼的眾星捧月。
她名為花明珠，是學堂山長的女兒，是這一帶當之無愧的璀璨明珠！
角落中。
花夢煌只是看了一眼花明珠，便連忙低下頭來，默默看着自己的腳尖。
不知怎的，花夢煌心中泛起了點點苦澀。
縱然花明珠與她同歲，卻享盡了恩寵，萬眾矚目，是那麼的耀眼，可她心中也並不艷羨花明珠。
因為花夢煌只是突然想到了奶奶。
曾經的奶奶也會對她百般疼愛，如果可以，她也想要讓奶奶像山長大人一樣過上好日子，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
但，她卻還來不及讓奶奶享福了……